4月3日,一个超级平凡的日子,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连休,是没什么让人记得的价值。
不过就是这么稀松平常的一天,使得原本平静得甚至有些无聊的校园生活掀起巨浪。
虽然不再降雨,可天依旧阴沉地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老实说除了因为天气一大清早便开了灯之外,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直到语文课、心理课、思政课的任课老师不约而同地跟我们提起早恋这个话题,我才算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简而言之就是——一封情书引发的惨案。
食堂在校园的北侧,吃完饭我和欧阳晴会顺着二楼的连廊回到教学楼,再走东侧的小楼梯。
其实大多数同学都习惯走中央大楼梯,但东侧的小楼梯离我们教室特别的近…好吧,路程并没有减少的。我只是喜欢它无人的安静,和一面透得进光的玻璃墙。
爬上三楼之后,我和欧阳晴看见有个女生坐在阶梯上,她双臂圈着腿,把脸埋得深深的。
我俩相视一眼,呼吸不知不觉放轻缓,她上前拍了拍小姑娘的肩。
“同学,你没事吧?”
对方缓缓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
额…我愣了一下…居然是江悦。
我会惊讶不是没有原因的——江悦,时常占据考试排名年级第一的优等生,在年级大会上有发言权的学生代表,操行评定为优的乖乖女,嗯,据说她人缘也不错。
我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在我的注视下,她左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淡黄色的信封被捏得越来越皱。
我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
而此时,欧阳晴已在她身边坐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老实说,我完全不觉得江悦是那种会在男生桌肚里偷塞情书的女生,嗯,即便她真的喜欢。
凭她的优秀,根本没必要去上演这种校园言情里暗恋的戏码。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我们学校还没有谁能让江悦这个女孩黯然失色,尽管其他人也各有自己的美好之处。
我背靠着墙,透过那面玻璃墙望向窗外,正好将整个操场纳入眼底。
正午的天气稍稍放晴,虽然这难得的阳光并不暖人,可也不妨碍少年们飞扬的心。
操场上有人,好多人。
男生,女生,和老师。
散步,闲聊,或是玩耍。
外头想必很热闹,说难听点是有些吵,上午接连三顿的教诲仿佛不曾在任何人心里留下痕迹。
但这边的楼梯间里,只有江悦抽噎的声音,和欧阳晴柔声细语的安慰。
她每句话说的间隔都很长,让人感觉她在陪着自己,却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她真的很懂怎样去“靠近”一个人。
我朝她比划了个向上的手势,她点点头。
我率先上了楼,教室里果然谁都没在。毕竟就算不去操场上放风,也还有学生会的工作和一大堆重默。
哦,倒是还有一个外来者。
死神先生正倚在教室后方的那排柜子上,修长的手指托着一本黑色漆皮封面的书。
这两天我经常在不经意间看见他,可是好像,除我之外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死神可真有能耐。
我的视线仅在他身上停留了第一眼的时间,随后便坐回自己的位子,拿出一本白色的书…确切地说是米白色。
《麻雀叫了一整天》,木心著。
我翻动书页到上次阅读的位置,抽出书签,往桌面上随意一放。
嗯,这样很好,他看他的,我看我的,互不干涉…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这种程度的默契。
死神先生合上掌中两指节厚的书,走到我的桌边,换了个地方靠。他的腿很长,与其说他靠着我的课桌,倒不如说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颇为嫌弃地侧了侧身。
反正与死神先生的谈话,每次都不怎么愉快。
“神予您时间让您不留遗憾地结束,您又何必浪费这份好意呢?”他再次摊开那本黑封皮的书,距离近所以我观察到封面上烙着一个金色的倒十字架。
我望向他的侧脸,他背对着光。
不知道地狱有没有投诉热线,这里有个死神不断“干涉”我的生活。
“为什么你总要用你的偏见来揣测我?”我语气平淡地埋怨,边说边就着正午的阳光翻了一页,食指顺着一行行句子下移。
“我接引过很多死者,即便他们的灵魂离开躯体,但依然苦苦哀求我不要带他们走。”他另一只手覆上书面,转头看着我,“而您明明还有时间。”
更何况不只是时间,还有他人不曾得到的神启。
提早接受死亡宣告这件事,虽然残忍,但也幸运。
遗憾的事,做一件少一件。
不是吗?
“是吗?”
我尾音微微上挑,指尖停留在202页的第七句话上。
真的,让我们来换一种方式思考…我疲于解释。
从明亮处想,死,是不再疲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