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出了正月。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乍暖还寒时节，北京的春天已经悄然来临。
事业部的工作已经全面展开，运动员公寓的投标正在紧张地准备中。离开标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我负责编制的标书初稿已经出来了，正在详细地绘制施工进度计划网络图和施工平面图，整个投标工作已经进入到后期。文件编制好以后还要给公司的总工审核修改，因为这个项目非常重要，马科长说审核修改阶段可能还要再找外面的专家给把一下关。这段时间很忙，我经常不能按时回去了，每天下午下班之后就先回食堂吃晚饭，然后再回到办公室继续加班干活，基本上每天都干到晚上九点以后再坐车回去。
其实这样也好，自从那只讨厌的猫来了之后，我的卧室里总是被弄得一团糟。阳台上的小盘子里总是会有一些剩余的猫粮，我去阳台上晾晒衣服时有好几次就一不小心踢翻了那盘子，撒了一地的猫粮。以往，钟远程晚上睡觉早，等他睡着了以后，我洗完澡了，喜欢把沙发推到阳台那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靠在沙发上看看书，听听音乐，也算是一天中很惬意的时刻。现在，钟远程还是每天早睡，只是土豆比他睡得要晚，我若每天晚上回去早了，那房间里将会是我和土豆共处一室。并且阳台上那堆放着的猫粮盘子、猫砂盆子什么的，让我再也没有任何想在那里躺在沙发上看书的欲望。索性，我就不那么早回去了，我在公司加会班，等晚点回去后就直接睡了。
这天，我如往常一样晚上去公司加班，一直加到晚上九点。时间不早了，我每天晚上九点一刻之前必须要离开公司，再晚的话就赶不上601的末班公交车了。走出公司后，沿着板井路往车站走。夜晚的路灯亮起，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偶尔一辆出租车从我身边经过，然后快速驶向远方，消失在夜幕之中。我忽然感觉到这个场景是那么的熟悉，不禁让我想起了去年初冬的夜晚，我和任小邪一起在交大东路那个搭着帆布帐篷的路边摊吃烤串和麻辣烫的情景。对啊，过了年都一个月了，任小邪这丫头还没有来北京，在家干吗呢？想想反正现在回去的路上也没事，不如打个电话骚扰一下吧。
我拨通了任小邪的电话，响了几声，电话通了。
“hello，是任小邪同学吗？”
“是你啊，这么晚打电话干吗啊？”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嘁，好恶心。有事吗？我之前借你的钱可早就还你了啊。”
“我也没说找你还钱啊。就是想你了呗，找你聊聊。”
“想我？听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
“咦，你说的更恶心。真的想你了啊，你不在，现在地都没有人拖了，马桶也好久没刷了，就等着你来了干活呢，我给你写表扬。你不在，这表扬本都闲置好久了。”
“嘁，你别骗我了，还是留给你自己干吧。钟远程现在回去了吧？你们现在住了几个人？”
“现在住了两男两女四个人，外加一只猫。”
“还有一只猫？这么搞笑，新来的女生养的啊？”
“不是，估计你都猜不到，是钟远程养的，快烦死我了。”
“钟远程，他那么一个大男人还喜欢养猫啊?太搞笑了，哈哈……”
“搞笑的事情多了，回头你来了我再好好和你说吧。你现在在干吗呢？”
“躺在床上上网呢。”
“又在网上的论坛里找你的哥哥们聊天吧？”
“你只猜对一半，刚才是看了一会论坛，不过我现在是在看书学习呢，我过几天也要考试了。”
“哎呦？我没有听错吧？什么？你在看书学习，还考试？考什么试？”
“我老爸在我家霞浦这儿给我找了一个邮政储蓄的工作，最近正在进行单位组织的岗前培训，等培训完了考试合格了我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哦，是吗？那太好了啊。是什么岗位啊？”
“就是邮政的柜员，发包裹、发EMS什么的，本来是想让我做储蓄的柜员，那个岗位人满了，就先在邮政的柜台干吧，以后有机会再转。”
“那这工作还挺好的，中国邮政，大单位啊。那你以后就在家里工作了吧？还来北京吗？”
“等我考试完了，我得去一趟北京，还要去学校一趟办点事，另外，我的好多东西也要拿回来。”
“是吧，我就觉得你得来一趟。不过这段时间你这房租交了你也没住，好浪费啊。”
“我过几天我去北京，会把我的那个小屋转租出去，然后我就回福建了，不在北京了。”
“行行，没事，你到时候着急回去我把你没到期的房租退给你，让钟远程再去招人也行，他爱干这事。任小邪，先不和你说了，601来了，我得坐车了。回头来北京了让你再见识见识那只猫吧。”
“这么晚你还在外面啊？”
“加班呢，刚要坐车回去。”
“好吧，拜拜。”
挂了电话，我忽然觉得任小邪经过了这一个春节之后，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整天宅在家里看动漫、上网、泡论坛的腐女了，她也变得积极了。从她的说话中可以看出来，她在努力地去提升自己。虽然是她的家人给她介绍了工作，可以看出，她对这份工作还是很愿意接受的，至少不像是那些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家里安排好的工作不去干，反而整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地耗费青春。
大概一周以后，任小邪来了北京。我下班回去之后，她已经来了，在整理她房间里的东西。见了面之后，寒暄几句，一个多月没见，依然倍感亲切。她形象变了，穿着得体，还化了淡妆。之前的印象大多是她宅在家里身穿睡衣也不梳洗的形象，今日忽然华丽变身，感觉就是丑小鸭变身白天鹅。任小邪说，她来北京之前已经联系好了一个姐姐，说想要租她的那间小屋，说是她明天下午会过来看房。忽然觉得，这房子虽然不大，但来来往往住的人更换得还挺频繁，仅仅过个春节，竟然换了三个人。或许年轻人在北京大多都处于漂着的阶段吧，学业、工作、爱情都是那么地不稳定，人生的道路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在这个善变的人生阶段谁也说不好明天会去哪里，所以搬家就成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我下班回去，在任小邪的房间里，坐着一个大姐。看上去感觉年龄比我们都要大，差不多有30岁左右，正在任小邪的房间里和任小邪聊着天。任小邪看到我回来了，起身给我介绍道：
“这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个姐姐，要租这个房子的，今天过来看房，你们认识一下吧，以后你们就是室友了。”
那大姐马上站了起来，微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门口，点着示意算是打招呼，然后向我伸出了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好，我叫夏梦雪。”
这是我今年第二次和女人握手了，我伸手过去，说道：“你好你好，好有诗意的名字啊。我叫周如意。”
“嗯，知道，刚才听任小邪介绍你们两个了，钟远程我刚才见过了，以后要多包涵啊。”
“哪里哪里，互相包涵吧。呃，你做什么工作啊？”
“我是做业务的，时间比较自由，主要是每天早上报个到，其他时间都是自己安排，比较自由。
“哦，那是挺好的。你是做什么业务啊？”我真的不知道做业务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只是好奇的想了解。
“我们公司主要是销售一些家电，像油烟机、灶具、热水器、豆浆机等厨房家电我们都做，我的工作主要就是销售。”
“哦，就是销售电器是吧？那你是不是在商场上班啊？”
“我不是商场里面的那种销售，我们是上门销售的。”
“上门销售?这些电器有上门推销的吗？”
“不是进家里，我们主要是和小区的物业联系，在小区里面搞一些促销活动，可以现场优惠购买。有时也和其他一些单位合作，有时也会联系一些单位的客户批量采购。”
“哦，好吧。”她说的那么明白，我还是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些小家电产品到底怎么上门销售。
“你也回来了，我请你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夏梦雪竟然主动邀请我们吃饭。
“那就不必了吧。”
“走吧，任小邪过两天就走了，虽然就见这么一面，但我觉得和任小邪这妹妹特别地投缘，聊得特别好，她也很好说话。反正也都要吃饭，以后也是室友了，我今天请你们，走吧？”
看来还是做业务的有钱啊，第一次见面就要请我们大家吃饭。如此讲究，那我就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恭敬不如从命了。许冰清和柳月没有回来，我们四个人就一起下楼去吃饭了。夏梦雪请我们去了一品小肥羊，一个吃火锅涮肉的地方。
夏梦雪是山西人，说的普通话里面带着山西口音。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她还是挺健谈的，不愧是做业务出身的人，和我们初次见面都能聊得很投机。
“我来北京已经有四年多了，这四年多来一直在做业务，会经常去跑客户。这四年我所代理的产品也挺多，最近在这家公司做厨房电器已经有两年了，收入还可以，但是不太稳定。旺季业绩好的月份提成轻松过万，但是淡季的话有可能只能挣个底薪。做业务虽然很自由，但是业绩的压力也很大。我们经理跟我们制定了销售目标，刚开始还会很用心地去做，后来做多了发现，不是你努力去做就能得到相应回报的，产品牌子不行，客户不认可这品牌，销售员再努力也收效甚微。好牌子都不用销售去做市场，自然有订单会来。尽管也有任务，不过我们几个业务员也都已经成老油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其实做业务很累，压力非常大。有时候一个大客户拿着一个大订单钓着你，各种事，各种无理的要求都有，钓了你几个月，最后还是跳单到别的家去买了。我们每天早上去公司打卡开会，说几句之后不到十点基本上就散了，各自跑各自的客户。看着很轻松，实则很累，经常在外面跑，风吹日晒的，你们看我的皮肤都已经晒得有点发黑了。
“其实在北京做业务如果只做一家的产品，很难挣到大钱，可能得做好几年才能做出来，很多业务员都同时做着好几家的产品，反正每天都是出去跑。我现在除了做公司的电器之外，我还代理了广州那边的一家化妆品公司的产品，这化妆品就属于我个人的生意。有时候跑出去谈客户，本来是要去谈电器的，但和客户休息闲聊的过程中说到化妆品，最后反而是化妆品的生意做成了。”
“你还挺厉害的，除了上班，自己还做着自己的生意。”我们一直听她说个不停，总算在她说完一段话的空档插进去一句话。
“嗯，瞎折腾吧。我就是从广州那边拿货，然后我去跑美容院，找他们老板谈，用我的货，也帮我们打了品牌。其实我的利润很低，他们店里的利润才是最高的。我给他们留得利润足够高，她们才愿意用我的货。我平时上午就是去跑公司的客户，下午以后没公司的客户了，我就去自己的老客户那里，到他们店里坐一坐，找她们聊聊天，喝喝茶，做个美容。我会时不时拿一些新货给她们介绍，她们也会给我介绍她们开美容院的朋友，总之，大家都是互利互惠吧。
“化妆品这个行业，不瞒你们说，利润还是挺高的，其实任何一种化妆品，实际用在脸上那些东西的成本可能都不如那个精美的瓶子贵。商场里面卖的化妆品不管是CD、雅诗兰黛、兰蔻还是SK2，价格还算是高的，其实主要就是广告费、明星代言费和商场的高额租金，真正的产品实际价值并不是太高。我现在做的这个化妆品是韩国的品牌，在韩国也是属于一线化妆品品牌，广州那边是和韩国厂家那边合作的进口贸易商，产品都是从韩国厂家那里原装进口的。我们这个品牌的定位其实有点高端，走的渠道是美容院，在国内也没有找明星代言，没有去做电视广告。因为我们的客户群体并不是针对所有人，而是针对经常去美容院的那些人，因为愿意去美容院办VIP卡的那些人都有一定的消费能力，美容师也对他们的皮肤更了解，会给他们推荐更适合她们皮肤的产品。她们亲自体验了之后才更认可我们的产品，我们的产品也就是靠这些在美容院里亲自体验过的人，她们再向身边的朋友推荐，就是这么靠口碑传播的。”
“你这工作好啊，天天到美容院里聊聊天、喝喝茶，就把钱挣了，还顺带做个美容。”钟远程说道。
“哎呀，小钟，也不是你想象得那样轻松，有时候也是挺累的。天天在外面跑太辛苦了，市场不太好的时候可能跑几天也做不成一单生意。我现在都不想做公司的业务了，我就想把我代理的化妆品再做大一些，等我今年在发展出来几个大客户，客户稳定了，我就把销售电器的那个工作辞了，专心做化妆品，靠着几个固定的大美容院养着，我再跑跑其他的，一年销售额可以达到80万，我自己净挣20万没有问题。然后慢慢再做大，再发展两年，等我一年销售额做到150万的时候，我自己净利润可以做到40多万。”
“一年挣40万，好多钱啊！”任小邪带着羡慕眼神说道。
“这才多少啊，就我做的这个品牌，之前我去广州一起开年会时认识一个姐姐，她是浙江宁波的总代，下面还有几个二级代理的小姑娘。这个姐姐她一年的销售额可以做到800多万，自己轻松挣到200万，她说宁波那儿的女人很舍得在自己身上投资，消费能力也很高，美容院的消费卡每次都是5万、8万地充值。北京这边市场就不好，北方女人就不太注意保养，在美容、化妆方面远不如南方女人，所以我现在做得远不如在南方城市的业务好。主要是我家是山西的，离北京这儿近，就先在北京先做着吧，过两年要是不行，我也去浙江那边去做。”
“我感觉你还是挺厉害的。那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北京啊？你结婚了吗？”
我看夏梦雪比我们大好几岁，感觉她这个年龄应该是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她一个人在北京闯荡，还自己找到我们这儿和我们一起合租。刚开始一直不好意思直接问，看她这么一直说，我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直接问了。
“我啊，你看我像结过婚了吗？”她反问我。
“我感觉你好像应该是结过婚了吧？不过我这人眼拙啊，看不出来。”
“那你看我年龄有多大？”她再次反问我。
“我看你应该比我大三四岁左右吧，我猜你是77年的，对不？”
“你看得算是差不多吧，我是75年的，马上就要30岁了。我25岁的时候来得北京，那一年，我还在山西老家帮我家里养梅花鹿……”
“等会，等会，养什么？梅花鹿？”我问道。
“对啊，我们家里有个养殖场，养了100多只梅花鹿，我爸养的，我经常过去给他帮帮忙，喂一下鹿什么的。”
“还有养梅花鹿的？我还真没有听说过，养鹿有什么用啊？”钟远程也一脸疑虑的问道
“养大了有人收购，主要是卖鹿茸，鹿肉也可以卖，还有好多可以入中药材。”
“呀，听着好残忍啊。你接着说吧。”任小邪说道。
“好，那年我还在养鹿，我上大专毕业以后也没有上什么班，就是在家里帮忙养鹿。我一养就养了三年。我已经养烦了，太无聊了，天天和一群鹿在一起。那年，我家人想让我结婚，七大姑八大姨一个接着一个给我介绍对象，给我烦的，我一个人都没有见。我就觉得就这么在家里结婚生子了，恐怕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这一生也太没有意义了。我还这么年轻，不想早早地被束缚在家里，做一个天天养鹿的家庭主妇，我特别向往外面大城市的生活。
“后来，一个远房的亲戚给我爸介绍了一个人，这个亲戚带着那男的来我家见了我爸。我那天不想见，故意跑出去了，据说那男的之前在我家的养殖场见过我，对我倒是满意，我只是没有注意过那个人。我爸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答应了，主要是那年我爸养鹿需要点钱，就收了人家的彩礼，说回去好好做我的工作。我回去知道这事以后，非常生气，我抱怨我爸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收人家彩礼。我一气之下，不顾家里所有人的反对，只身一人就来了北京，我就再也不跟家里联系了。来了之后，也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工作，最好找的工作就是销售，我就干起来业务。刚开始什么东西都卖，这一干就干了四年了，想起刚来北京的时候也是很艰难，也想着放弃过回家，不过挺过那一段艰难的日子，以后就会慢慢变好了，现在比之前好多了。”
“哎呀，夏姐，没看出来啊，你这经历也太传奇了，你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逃跑的新娘啊？简直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哈哈……”我说道。
“那你后来就一直没有回家吗？”任小邪问道。
“第一年春节没有回去，一年没有跟家里人联系。后来，时间长了，气也消了，觉得没有必要跟家里人置气，就回家了一趟。我爸也不再逼我结婚了，我也和他们说了，我在北京挺好的，等我再干几年，就结婚。他们现在也是不管我了，听天由命吧。”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我现在也不着急，一个人过得挺好的，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了。男人嘛，碰上合适的就碰上了，碰不上就算了，看缘分吧。诶？你们怎么都不吃了啊？”
“我已经快吃饱了，你多吃点吧，你一直说，也没有吃多少东西。”
“我减肥呢，吃不了多少。来，小钟，你再多吃点。”夏梦雪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漏勺从翻滚的火锅汤中捞出一勺羊肉，倒在钟远程的碗里。
夏梦雪请我们吃了这次火锅之后，第二天，任小邪去了学校一趟办了点事，晚上又去找赵问兰和文欣她们几个一起吃了顿饭，算是告别，晚上并没有回来住。第三天的中午，任小邪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说她已经坐火车回福建了。晚上的时候，夏梦雪就搬过来了住了。
夏梦雪过来之后，做了几件让我们都很佩服的事情，一是她把厨房的灶台给打扫了，把厨房墙上那已经具有一定历史年限的油烟污垢都给清理掉了，把厨房的地砖拿洗涤灵给彻底拖干净了，以前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地面都是粘拖鞋的，现在不粘了。二是她把厨房原来房东安装多年的那个油烟机给换了一个新的，我刚看到的时候还问她换这么个大家电是不是应该先和我们说一声，不然直接让许冰清她们摊销这个钱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夏梦雪笑了，说不用我们摊销，她说这是她们公司的一个样机，新款的出来了，这个就让她自己处理了。三是厨房里又多了几个小电器，多了一个电饭锅和一个豆浆机，她带过来的，说是让我们大家都用。
夏梦雪倒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每天早上她和我们一样出门上班去，但每天她都会回来得很早。因为她时间自由，我倒是听钟远程说她有时每天下午三点多钟就回来了。她经常会买一些水果带回来，她有一次竟一下买了五个大柚子回来，让我们一起吃。她的慷慨让我都不好意思再提起我们曾经一起记账的日子。那个账本她也看过，觉得很有意思，但她买什么也从来不往上记，也一样和我们一起分着吃。她的到来，加上柳月也不经常住在这儿的原因，彻底瓦解了我制定的记账制度和表扬制度。除了水电燃气费大家还是公摊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了，偶尔也一起做饭吃，基本是看到冰箱里有什么就做什么而已。
钟远程最近也不怎么出去，大多时间是在卧室里自己研究象棋，或者就是在电脑上看动画片。夏梦雪回来了之后没事了就找钟远程聊天，问他爱看什么动画片，钟远程很是认真地给她推荐了《海贼王》。钟远程逢人就推荐《海贼王》，他和我说过，我也只是听着，我不爱看那种动辄就几百集的动画片，总觉得永远看不完，永远看不到结局。他给许冰清也推荐，现在许冰清也是下班了有时间了就坐在我们卧室的电脑上看。现在她又推荐给了夏梦雪，夏梦雪好像也是看上瘾了。我有几次下午回来早了，钟远程也不在，就看到夏梦雪一个人在我们卧室，坐在那个沙发上，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着海贼王，土豆就卧在她的脚边睡觉。我真的不知道她每天这么看一集两集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大结局。
夏梦雪很快和许冰清她们两个变得很熟，我估计她是天生对人自来熟，特别是对长得好看的女人，我在猜她是不是把许冰清也当成了她的潜在发展客户了？我只见她们两个经常在许冰清的卧室里有说有笑的非常欢乐。我也看到有几次她让许冰清躺在床上亲自给她做美容。现在我们的合租房里阴气越来越重，越来越觉得有点阴盛阳衰。垃圾桶里面女人用的东西越来越丰富，各种用过的面膜啊、护肤品瓶子啊、化妆品的包装盒啊越来越多。她们的脸上也是常见常新，以往也就是在夜里忽然看到一张覆着白色面膜的脸，我已经能够适应了，现在，除了面膜之外，还经常在他们脸上看到黄瓜片啦、柠檬片啦、西红柿片，反正各种蔬菜和水果都有可能出现在脸上，不断地刷新着我的三观。
一日晚上，看到许冰清从卧室里出来，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黑泥巴，来客厅的饮水机处接水，被我迎面撞到，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说道：
“这是夏梦雪又教你的新的美容方法吗？你这是从池塘里挖出来的黑淤泥吗？”
许冰清没说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白了我一眼，黑暗中她满脸的黑泥更突显出她翻出的那双白眼的醒目。
“我现在对于你们的接受能力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你哪天就算是一脸的鲜血，我估计都不带害怕的，我都会想成你在做鲜血面膜。”
许冰清再次白了我一眼，说道：“去死，真恐怖。”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