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雷蒙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这位异端裁判所的高级执事面前。
就好像隔壁家的小孩过来跟邻居叔叔打个招呼而已,就好像刚刚一拳击倒三阶图腾勇士,再一拳打破可以防御高阶单体魔法的霜之壁障,一膝撞得一头顶级中阶魔兽跪地不起的狂暴战士不是他一样。
但此刻少年身上,破碎的衣衫下显露出的精悍肌肉,密布的乌黑青筋,如野猫炸毛般根根直立的头发,如最深沉黑夜般的眼眸中细看之下一闪而逝的红色光芒,无不在叙述着一件恐怖的事——他正处于狂化之中!
“你为什么还能狂化,我明明已经封禁了你的歌力!难道你之前就已经给自己加持狂化光环了?那为什么还能那么清醒?你一个祭祀不怕狂化的反噬要了你的命吗?……”
沃尔夫祭祀埃尔文神经质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活像个下定决心初次营业的小姐姐开了门却发现门外正有几十个黑大汉自带玩具在排队等消费。
“你那首“美杜莎的凝眸”很管用,我现在的歌力流动就跟晚高峰的二环一样堵。”
雷蒙此时的形象其实非常狼狈,棉衣在肌肉的挤撑和霜之壁障破碎时的碎片划割之下已经跟渔网没什么两样了,裤子同理,脚上的鞋子早已经只剩下鞋面勉强挂在踝间。这个造型如果放到前世T台上,一定会被惊为天人,获得无数时尚界人士的赞誉。
雷蒙抹了抹脸,一股鲜血的味道冲入鼻腔。
蕴含魔法能量的锋利冰晶碎片在全身不知割出多少道伤口,虽在雷蒙肌肉控制之下只渗出些许血珠就已闭合,但如繁星密布的血色看着还是非常的吓人以及凄惨。
如果只看对立两人的形象,恐怕任谁都会以为高贵的沃尔夫大人才是理所当然的胜利者。
但在场的两个沃尔夫,一个加菲和雷蒙自己肯定都不会那么想的。
沃尔夫祭祀埃尔文听不懂“晚高峰”,“二环”是什么物事,但他听懂了雷蒙向表达的意思,于是愈发抓狂,状若疯癫了。
“你撒谎!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现在就能掌握高阶武士的自主狂化!你是谁?”
“可能……因为我是个天才?”雷蒙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了个很诚恳的解释。
因为加了“可能”两个字,雷梦觉得自己表现得很谦虚,心里自我表扬了一番。
“咯……咯……”祭祀埃尔文被雷蒙这句话噎得活像只被割了喉咙的老母鸡,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
埃尔文10余岁就经受了智慧启蒙,20年修炼,不到40岁的年纪就已经达到了中级战争祭祀的水平,更是经过层层筛选成为了北部行省异端裁判所的高级执事,在全国范围内都可算凤毛麟角,他从小也是别人口中的天才。
但如果雷蒙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这几十年就只能算是活到道格身上去了。
埃尔文苦笑一声,他的苦涩简直比最苦的苦叶茶还苦:“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掌握的自主狂化吗?”
雷蒙双臂抱胸:“你这个拖延时间的法子也太生硬了吧。”
沃尔夫祭祀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起了身的三阶图腾勇士克罗齐听到雷蒙的话,震惊之下不及多想,如一头真正的野狼一般,双腿用力一跃,竟纵过了20余米的距离,浑身气势如同泰穆尔拉雅雪山压顶般直扑雷蒙而来!
图腾技:野兽之跃!
在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柄散发着幽幽青光的青铜短剑,剑身扁平纤细,剑柄是一头不知野兽张着巨口,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这柄短剑显得锋利无匹。
雷蒙一记抬腿侧踢踹在沃尔夫祭祀埃尔文的肩膀,将他踢得凌空数米直撞在院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埃尔文虽属于比蒙主战种族之一的沃尔夫,但常年的冥想使得他的身体相较于战士还是很柔弱,在雷蒙迅猛的一击之下干脆利落地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雷蒙借着这一踹的反震之力身体一个回旋,脚踩八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身法直接出现在了另一处!
图腾勇士克罗齐大惊失色,野兽之跃可是具有不弱的压制效果的,为什么这个小子却浑像没事人一样,一点迟滞的感觉都没有?
这个比蒙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一击扑空,克罗齐却没有转身继续攻击,而是就地一个翻滚,姿势极为不雅地向前滚动了好几圈。
这个灵机一动的反应救了克罗齐一命。
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这位沃尔夫战士身后的雷蒙一记进步劈山劲与克罗齐健壮的后背擦身而过,掌风之迅烈将克罗齐的裁判所制式长袍都割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克罗齐只感到自己的后背好像被一把大刀划了一道,火辣辣的疼痛如潮水般涌了上。
但最令他绝望的是,自己的后背仿佛又有数千根滚烫的钢针在体内横亘着!
雷蒙劈出那一掌后,脸色骤然涌上一阵潮红,转瞬即逝。
连续运用两次暗劲,第二次还是凌空暗劲,对于雷蒙目前还不够强韧的内脏器官是个不小的负担,而且刚才的战斗虽然只是几个眨眼间的事情,但不管是面对强敌的精神压力,还是骤然爆发的巨大体力消耗,都让现在的雷蒙有些疲累。
如果中了第二次暗劲他还能起来,那就有些棘手了啊。雷蒙一边抓紧时间调整呼吸,一边想着。
他没有起来。
沃尔夫战士克罗齐双手支撑在地,努力想站起来,但他只要稍有动作牵扯到躯干,身体内那数千根钢针就如有灵性一般,似乎在四处搅动。
痛,痛不欲生!
痛,痛得超出了生理的极限!
每比蒙的一个图腾勇士都有着强悍的战斗意识和超乎常人的忍耐能力,但雷蒙的暗劲入体是超过了人体生理极限的疼痛,生理本能的反应靠意志是无法克服的!
这其实跟传说中的点穴有异曲同工之妙。
点穴不是点了一个穴道你就动不了,而是通过特殊的位置和击打力度,让人一动,就疼痛异常,激发生理最本能的保护机制,自动打散力量。
虽说比蒙的身体与前世人类不尽相同,但生物进化出来的最基本的保护机制却是相通的!
克罗齐怒睁圆眼,眼珠突出,布满血丝,额头上根根青筋跟要破出地面的树根一样暴涨。
但没有用!
他每次试图起身,五脏六腑就会传来超越极限的痛苦,浑身力气不听指挥地散去。
雪上加霜的是,随着克罗齐不死心地不断尝试,本来被图腾技:痛苦汲取暂时压制住的第一次暗劲也开始重新活跃,前后夹击之下,沃尔夫战士现在简直生不如死!
一双仅在踝间挂着破碎鞋面的赤足出现在克罗齐的面前。
“你压制我第一次暗劲的应该是某种图腾技吧?”雷蒙低头说道:“每阶图腾都觉醒了图腾技,看来你也是个天才嘛”
这声“天才”在克罗齐听起来却是如此的刺耳。
“你不用羞辱我,既然败在你手下,要杀要剐随你便,但你记住,沃尔夫一族跟你自此不死不休!”
雷蒙一声嗤笑:“难道在此事之前我们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吗?你们俩来这边难道是来郊游的吗?你那把比我还重的双手巨剑现在还躺在地上呢。”
克罗齐被呛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许久,才冷笑着开口道:“不要以为你是个祭祀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今天袭击了异端裁判所的在职执事,这是对伟大的坎帕斯最严重的亵渎,你等着被废除歌力,在裁判所的地牢里度过一生吧!”
雷蒙却不为所动,弯腰看着因充血而显得狰狞的沃尔夫战士:“你们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在神庙内袭击并妄图谋杀一个圣坛祭祀,挟公器而私用,不管是帝国法律,神庙教规,还是裁判所的制度,哪一条都是死罪。”
“谁说我们没有搜查令的。”克罗齐不屑地一笑,“你以为我们裁判所是城里的那些官僚老爷,签个字可以拖一年?”
“那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啊。”雷蒙说道。
“搜查令就在我左边袖中的内袋里,不过你看不看有什么区别吗,看完你会乖乖跟我们走?”克罗齐脸上嘲弄之色更重。
“当然,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小到大被奖励过数不尽的小红花,还拿过见义勇为奖状呢。”
雷蒙笑着说着不着边际的胡话,身子弯了下去准备去掏沃尔夫战士的袖口。
这是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不利于发力,视线狭窄,所以这也是一个方便偷袭者出手的姿势。
克罗齐是一个优秀的战士,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一直握在他手中的那柄青铜纤细短剑,泛着青光的剑锋上忽然燃起了淡淡的火焰。
那火焰极细微,仅仅是贴附在短剑剑锋上薄薄的一层,加上颜色极淡,若不注意人们会错以为这层火焰不存在。
但人们若真的那么以为,那这层极不显眼的火焰会让每个掉以轻心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腾图之力外放与器物加持!三阶以上图腾勇士才有资格掌握的能力!
青铜短剑划过一道无声的轨迹,直奔雷蒙的腰际而去。
因为暗劲作祟无法发力的缘故,克罗齐的这一剑并不如何有力,但也因此显得隐蔽而阴险。
克罗齐并不担心这稍显虚弱的一剑无法奏效。
自己家传的这把青铜短剑被加持了“加强锋锐”,即使在小孩子的手中也可以轻松地破开一头草原野犀牛的坚硬皮肤!
而自己附着在剑上的图腾之力会在进入雷蒙体内后大肆破坏他的整个肌体,随着自己的能量持续注入,雷蒙唯一的下场就是毙命!
“下贱的安特族杂种,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吧!”沃尔夫战士在心中疯狂地怒吼着。
承载着克罗齐全部希望的短剑如愿刺进了雷蒙残破的棉衣,却再也无法寸进。
一只看似寻常的白皙手掌握在青铜短剑的剑锷处,剑上如火焰般跳跃着的图腾之力在手掌的边缘不断舞动着,却只是好像情人一样抚摸着这只手掌,没有丝毫伤害。
“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忘了暗劲只是针对身体力量,而不会影响图腾之力的调用。”雷蒙不理会沃尔夫战士惊恐的表情,皱着眉头自顾自地说着话。
“你……到底是谁?!”克罗齐此刻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完全没有了图腾勇士的悍勇。
他不能不惊恐,为什么自己的图腾之力对他完全没有作用?他只是个刚觉醒图腾的菜鸟罢了!武技再强,元素之间的规律是不容违背的啊!
接二连三超乎他理解能力的事情在今天,在这个比蒙少年身上不断地发生,已经快要让一向坚韧的沃尔夫战士崩溃了!
“我是谁?我是雷蒙·德鲁克,一个善良和仁慈的人,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说的就是我。”
雷蒙将短剑慢慢挪出棉袄,剑锋已经染上了一点殷红。
“所以,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雷蒙依然抓着那柄短剑,眯着眼问道,笑容阳光,人畜无害。
“你是魔鬼……”克罗齐发出了一声绝望的绅——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