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子般凛冽的寒风,不断提醒着刘客,他现在身处的世界是多么的真实。自夏初跨越到寒冬,从后世穿越到古代,刘客努力的适应着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群。
对于即将下葬的刘老疤,此时的刘客没有任何感觉。但他依然在章夫子的指挥下,郑重而又认真地完成了一整套复杂繁琐的丧葬礼仪。
该跪就跪,该拜就拜。迅速进入角色的刘客,像敬业的演员一样,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他的任务。
“就当是借这具身躯的代价吧!”跪在冰冷土地上的刘客,送别刘老疤的同时,也在心中送别那位与他同名同姓的古人。
葬礼结束,刘客在送别众街坊后,沉默着站在破旧低矮的房檐下,心中有些恍惚。从此之后,孤身一人的他便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踽踽独行。
片片雪花从空中缓缓落下,伴着刘客心中淡淡的感伤,一起融化在朦朦的夜色之中。小吴迅蹦蹦跳跳地穿过尚不密集的雪幕,来喊刘客去吃晚饭。
这几日,刘客的饭食都是在隔壁吴裁缝家解决。但今天刘客的另一位邻居蔡铺长,早早地就邀请刘客晚上去他那里用饭。
刘客陪着有些失望的吴迅一起走出门外,看着他回到自己家中,然后转身走向隔壁的急递铺。
老蔡十分罕见的买了一只烧鸡,沽了半葫芦米酒。他豪爽的给刘客到了满满一小碗儿,然后又大方的给旁边的马大到了小半碗儿。
“你少喝点,省的喝多了耍酒疯。”老蔡丝毫不在意马大那幽怨的眼神,换成一张笑脸后,对刘客说道:“客哥儿,你喝,你喝,别客气,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老蔡说完,撕下一只鸡腿,放在刘客面前的碗里。扯下鸡脖和鸡头,递给马大,“你好好补补脑子。”说完,撕下另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身躯硕壮的马大,蹲在凳子上,像一只坐着的狗熊。他傻笑着接过鸡头鸡脖,丝毫不在意地大口啃了起来。连皮带骨,一点也没有浪费,咔嚓咔嚓嚼碎后,全部咽了下去。让连鸡腿都啃不干净的刘客,十分汗颜。
“客哥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将鸡腿啃得非常干净的老蔡,咽下口中的米酒,对刘客缓缓说道。
“什么打算?我也不知道。”刘客说了实话,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朝代之前,他没有任何可行的计划。
当然,这几天他也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在小心地对身边人旁敲侧击的询问后,他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叫章家集,属于一个边境小县。
章家集,是一处由附近村民自发形成的草市,坐落在定县县城外十里送客亭的旁边。但它的主要作用却不是为来往客商提供交通食宿,也不是为城中居民供给瓜果生鲜。
它的支柱产业是殡葬服务!修坟建庙,棺椁礼器,寿衣丧服,纸扎鞭炮,香烛灯笼,所有与葬礼和祭奠有关的物品,在章家集都能买到。
像刘客刚刚入土的“父亲”刘老疤,就是远近闻名的棺材匠人。而他的邻居吴裁缝,则是一名专做寿衣丧服的裁缝。
整个章家集,除了吃皇粮的蔡铺长一家,几乎人人和丧葬有关。就连靠地吃饭的普通村民,也会在农闲时,接一些建坟修庙的活儿,来补贴家用。
而对这些都不了解的刘客,在这里几乎找不到养活自己的工作。虽然他有一间设备齐全的棺材铺,但却没有相关技能。
也许他只能做些空手套白狼的投机倒把生意,但在这个物产不丰富,人流量也不大的边境小镇上却没有丝毫商机。
老蔡似乎洞悉了他目前的窘境,笑着对他说道:“要不,入了籍,来我这里做事吧!”
“入籍?什么籍?”刘客疑惑的问道。
“军籍呀!”老蔡理所当然的继续说道:“入了军籍,就能吃皇粮,领军饷了。”
还是比较喜欢军营生活的刘客,看了眼,身边正在啃着他没有吃干净的鸡腿的马大,犹豫着想要推辞。
但他还未开口。老蔡先出声说道:“别看他,他是饿死鬼托生的。”老蔡瞪了马大一眼,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和你爹想的一样,害怕上战场?”不知道刘老疤任何事情的刘客,附和着老蔡的话,点了点头。
“哎呀,你爹也真是的。”老蔡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咱这里虽然是边地,但党项蛮子从来没有入侵过咱这儿,哪可能有机会上战场。”
“党项?西夏?”刘客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词语。
“是啊,西夏人虽然野蛮彪悍,但一般都是从绥德那边打进来,离咱们这里还远着呢。而且有朝廷大军阻拦,根本不会打到咱们这里。”属于边军序列的蔡铺长,接触过不少军报,对边境地区有些了解。
“西夏?宋朝?”有点历史常识的刘客似乎弄明白了些什么。
“什么宋朝?咱们是汉朝,大汉王朝。”正在啃鸡屁股的马大,听到刘客的话后,高声说道。
“废话。”蔡铺长没好气的又瞪了马大一眼,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咱们大汉王朝国富民强,军队兵强马壮,虽然近百年来,北边的辽国更厉害点,但咱们已经持续了近千年的大汉王朝,丝毫不会畏惧刚刚崛起的党项人和契丹人。”
“持续千年的汉朝?契丹?西夏?”刘客那点并不丰富的历史常识,顿时被冲击的七零八乱。
“是啊。你不用害怕,自从永乐城之战后。咱们与西夏已经数十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了。所以现在当兵,没什么机会上战场。况且咱们属于邮驿兵,就算打仗也轮不到咱们。”老蔡轻松的说道。
“哦哦……”刘客脑中已经乱做一团,根本没有认真聆听老蔡的金玉良言,只是敷衍的点着头。
“你好好想想吧。我这也是为你好。”说的口干舌燥的老蔡,灌了一大口米酒咽了下去,又砸了咂嘴,伸长脖子靠近刘客,小声说道:“你爹是不是之前得罪了什么人?”
思绪还是一片混乱的刘客,机械的回答道:“我不知道!”看着老蔡神神秘秘的表情,刘客瞬间感觉到一丝危险,“你是说……”
“是!”老蔡突然出声打断了刘客的话,接着说道:“那天早上我感觉很不对劲儿。我怀疑你和你爹并不是意外中了炭气。你好好想想那晚睡觉之前,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
“我……我想不起来了。”此“刘客”非彼“刘客”,穿越之前的事儿,现在的刘客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我也是瞎猜的。就是感觉那根蜡烛不对劲儿,你爹那么小气的人,就算半夜起床撒尿,也不舍得点灯。蜡烛不会是你点的吧?”
“我?不是我!”刘客很自然的否定后,忽然想起,可能是另一个“刘客”点的。
“嗯。那这就怪了。难道是进了贼?你家东西少了吗?”老蔡继续猜测道。
“我……应该没有!应该没有!”根本就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东西的刘客,发现他快编不下去了。
“那就怪了!唉,也有可能不是贼。算了,这几天让马大陪你睡。正好下雪了,他睡马棚里也怪冷的!”老蔡踢了一脚还在大吃大喝的马大,严厉的说道:“晚上注意点,别睡得跟死猪似得。”
“好,好……”嘴里还嚼着鸡骨头的马大,胡乱的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