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爷提起土匪义军,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是其中一员了。但谁都没有将自己和那些土匪相提并论,就算土匪流寇看在章家集百姓与他们同属义军联盟的份上,不来攻打,但粮食越来越少,大家也得想办法填饱肚子。现在是寒冬腊月,村外可没有野菜可挖。
“还是先想办法弄点粮食!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章夫子说出了重点。
“去哪里弄粮食?南边是贼军,北边是土匪,西边是西夏,东边是无定河。就算咱们有办法过河,也得走出好几天才能见到人烟,而且东边都是小路,走不了马车,弄到粮食也运不回来。”林掌柜是生意人,对章家集附近的道路十分熟悉。
“是啊,我看咱们还是走吧。树挪死,人挪活。咱们几百人相互扶持,到哪里都能活下来。”
“对啊,留在这里没活路啊!”厅中几个外姓人纷纷开口附和,支持举族迁移。而几位章氏族老没有一人点头答应,章五爷更是气的脸色铁青。但他也没有办法弄到粮食,只好沉着脸,在一旁生闷气。
“找乔盟主借粮。”刘客的声音不大,但却一扫厅中杂乱之音。众人全都不可思议的盯着刘客,眼中俱是轻蔑和怀疑。
“他不会借吧。”虽然刘客还未和自己女儿成婚,但林掌柜已经将他当作自家女婿。看到众人全都不相信刘客的话,林掌柜硬着头皮开口帮刘客解围。
“他会!”刘客坚定的说道。乔盟主只给了章家集半月口粮,要得就是章夫子上门求助。刘客不知道这是乔盟主的主意,还是军师老和尚的意思,但事到如今,也有这一条路可走。
想到这里,刘客忽然心中一沉。他的额头上登时出了一层细汗:“难道肤施城外的贼军与乔盟主率领的义军真的同属一个阵营?要不然乔盟主也不会如此笃定,章家集众人必将会求到他的头上!”
天色渐晚,众人纷纷离去,刘客将心中所想告诉了章夫子。章夫子想了一会,轻声说道:“目前乔盟主仍在靖县。如果义军与肤施城外的贼军是一伙儿的,那么过完年,乔盟主很有可能会带着军队,赶往肤施助阵。”
章夫子停顿了一下,看着刘客继续说道:“咱们此时求上门去,估计乔盟主会让你去轰炸肤施城墙。”
“嗯!”刘客点头同意。对于乔盟主来说,靖县不是久留之地。绥德那边的西军,随时会出动攻打他们。西边和东边,靖县和定县一样,都没有发展前途,所以义军只能南下,与肤施城外的贼军会合。
刘客没有多言,与章夫子话别后,带着吴迅匆匆返回了住处。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刘客在拜别章夫子之后,上了马车。马大举着鞭子,一声高喊,马车便急急赶往靖县。
刚过中午,刘客和马大便到了靖县城下。守卫城门的将领是美髯公胡为天,于是,刘客两人顺利进入了县城。刘客从马车中出来,与赶车的马大一起坐在车辕上,查看城中民情。
与死城一般的定县不同,靖县此时虽然被义军占据,但城中百姓并没有过多逃亡。义军攻入城中后,乔盟主立刻派兵封锁了城门,然后约束手下兵卒,禁止抢掠百姓。众位土匪头领虽然心中不满,但表面上还是服从了命令。
所以,在郑县令和泉老爷的维持下,县城中的百姓看似还算安稳。街上的店铺也照常营业,来往的贩夫走卒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担忧。对平头百姓来说,不管谁占了城池,只要小命还在,他们的生活就得继续。
此时,刘客脸上一片忧虑。只要他猜的不错,乔盟主带兵南下之前,眼前这些正沉浸在新年欢乐氛围中的百姓,就会成为土匪流寇手中最廉价的攻城器械。
刘客心中虽有不忍,但章家集八百多村民,他尚且救不过来,靖县城中上万百姓,他更是无能为力。但昨日他心中产生的那个想法却越来越坚定。
刘客在衙门口下了马车,跟着一路护送他的胡为天,进了县衙。在县衙后宅,刘客见到了满面春风的乔盟主。
刘客躬身施礼。乔盟主没有看到章夫子的身影,心中略有不满,但他城府极深,表面仍旧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刘客不习惯与人寒暄,特别是对乔盟主这样老奸巨猾之人,刘客更加清楚,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能打动他。所以,刘客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来意。
“借粮?实不相瞒,义军人口众多,粮草也不宽裕。这事怕是不好办。”乔盟主得知刘客此行的目的后,有些为难的说道。
“在下愿为义军尽微薄之力。只怕肤施城高墙厚,火药难以炸开。”刘客直接提出了条件。
“哼!炸不开,就没有粮食。”乔盟主对刘客的话一点也不意外,大方的承认了他要进攻肤施。
“在下愿意一试。请乔盟主先拨些粮草,章家集马上就要断粮了。”刘客拱手说道。
“可以。你走的时候,带上章家营一个月粮草。”乔盟主面无表情的盯着刘客,将“章家营”三个字咬的很重。
“能不能多拨点?章家营准备组建乡军,为义军守卫定县。希望盟主多多支持。”刘客心领神会,立刻改变了称呼。
“哈哈,定县已是一座空城,不值得守卫。但你等既有此心,本盟主可以拨给你们一些兵器衣甲,以示鼓励。”乔盟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粮草……”
“粮草按月领取,你可以走了。”乔盟主收起笑容,冷冷的打断了刘客的话,摆手示意送客。
刘客略带失望的跟着胡为天出了县衙,但他并未就此返回章家集。他低声向胡为天询问了几句,然后上了马车,吩咐赶车的马大向北城而去。
胡为天捋着颌下三缕长髯,疑惑的望着缓缓离去的马车。他思虑了片刻,点了一队军卒,骑马跟在刘客身后。
靖县不大,县衙又在县城中间,所以马大并未用太久的时间,便将马车停在了一座高门大院之前。刘客下了马车,扫了一眼广亮大门前的几个雄壮军卒,也没说话,迈步就往院里闯。马大拎着一把长剑,跟在刘客身后。
骑在马上的胡为天,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刘客拿脖子往刀刃上撞,连忙开口呵斥那几个提刀在手的军卒,护着刘客一起进了宅院。
刘客笑着向胡为天拱手施礼,表示感谢,然后高声在宽敞整洁的院落中喊道:“马骡子,老弟来看你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