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时的一切都已经不记得。
从有记忆开始，她的人生就只有不择手段地争夺与杀戮。
她生活的环境中，没有爱、没有理解，没有宽容也没有忍让，甚至连道德底线都没有。
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亲人的关心，是这么的好！
若他们因为自己逃走受到连累，她的良心会不会痛？
呃，如果她良心还未泯的话。
红狐突然开始有些妒忌连若漪：如果这一切，原本就是属于她的，该有多好。
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守护他们的幸福安宁！
红狐张了张嘴，艰涩难言，“我……”
云尚仪已经在催，“娘娘，皇上在等您。”
连依岚眼里有了泪，推了推她，“走吧，好好保重！”
红狐敛去心底的柔软，轻轻“嗯”了声，“走了。”
你们也保重！
上了御辇，红狐心里还有些沉甸甸的。
为了自己破灭的出逃梦，也是为连家人给予的这份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亲情。
端木晏余光打量着红狐，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御辇一直向北，并没有顺着原路返回。
红狐疑惑地张望着车外，问道：“我们不回宫吗？”
“不回。去北大营。”
红狐眼睛瞬间亮了，“去北大营干什么？”
“大军不日开拔，朕自然是去犒军。”
“那臣妾也可以去吗？”
端木晏转头看着她的眼睛，黑亮的眼睛里清晰映出她的身影，“你是皇后，自然去得。”
也就是说，她不去也行，去会更好。
红狐笑了，心中块磊瞬间散去，一双明眸因为好心情熠熠生辉，“皇上去，臣妾当然也要去。鼓舞士气嘛，臣妾懂。”
或许是眼前的笑脸太过璀璨耀眼，端木晏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这样开朗明媚的笑靥，他从不曾在任何一个女子脸上看到过。
很鲜活、很有趣，也很，令人心动。
端木晏胸口犹如一只蚂蚁轻轻爬过，激起一丝轻微悸动。他不由握住她的手，团在掌心轻轻揉捏。
这只手，柔若无骨，温温凉凉像一块上好的丝缎，让人爱不释手。
红狐脸上笑容一僵，转头看到窗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借机抽出手，指着窗外大呼小叫，“哇，快看那是什么？”
端木晏低头看看自己空了的掌心，胸口似乎也随之空了一块。
他无声哂笑，顺着红狐目光望了过去，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百姓的集市。
皇帝銮驾经过，百姓们纷纷跪了下去，连头都不敢抬。
那些高低长短的摊面便凸显出来。
从高高的御辇上看过去，摊面上有的是首饰头绳、银簪木梳；有的是字画瓷器；有的是白生生热乎乎的包子。
居然还有卖木柴的担子！
红狐着迷地看着这一切：她前世时，是行走在暗夜的杀手。就算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也是乔装打扮、行色匆匆。
没有任务的时候，训练之余，唯有寻欢作乐，寻求一点刺激，从而证明自己还是活着的。
从来不曾也不敢停下脚步，细细品味生活。
她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口。
端木晏有些奇怪地问，“你在闻什么？”
“生活的味道！”
红狐睁开眼，看着端木晏不解的神情，补充道：“是红尘烟火味，柴米油盐味，也是生活的味道。”
端木晏眸色倏然加深，“你喜欢？”
红狐反问，“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端木晏深深看着她，无声一笑，“当然。烟火即民生。百姓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说明他们居有屋、食有粟。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兴盛强大。朕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百姓的君主。没有谁比朕，更希望看到这些悠闲惬意的景致。”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有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红狐心头一震，这才开始认认真真地看他：他额头很宽，修长浓黑的眉毛英挺整齐，斜飞入鬓。
近了细看，红狐才发现他的眼睛居然这么漂亮！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阳光就在他眼中，耀眼夺目、熠熠生辉。
他的唇……
红狐脸一热，近乎慌乱地回过头，脑海里却总是闪过那张近在咫尺、噙着笑意微微上翘的唇角，微薄红润性感的唇，以及泛着淡青色胡茬的下巴。
真是，该死的迷人！
端木晏手臂撑在红狐身后的椅背上，身子微微前倾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他将身边这个小女人半拢在怀中，看着她秀气白皙的耳垂慢慢染上绯红。
神使鬼差般，端木晏微微低头，在红狐发顶深深一嗅。
夏日黄昏，不需饮酒，他觉得这暖熙带着香气的风，便足以令人微醺欲醉了。
北大营远远在望，解救了处于莫名尴尬气氛中的两人。
准备开往北疆的将士并不在北大营，而是驻扎在北大营西北方五百米外的山上。
北大营统领柯乔东接了驾，亲点一千兵士护送皇上銮驾前往驻军大营。
快马赶回军营的连战作为主帅，甲胄加身带头迎出两百米外。
端木晏命銮驾停下，站起身，顺手在欲随之起身的红狐肩上一按，将她按回座上，自己提着衣摆下了辇。
红狐坐在御辇上，看着端木晏笑意盈盈上前，亲手扶起单膝下跪的连战，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也都凑趣的笑了。
这样的端木晏，少了威严多了随和。
连战也少了恭谨多了几分亲近。
会晤完毕，端木晏并没有回御辇，而是命人准备了马匹，骑上马与连战一起回到驻地。
驻地里主帅大营驻扎在一片平缓的山坡上，背山面水，周围群星拱月般围绕着兵士的军帐。
后面山林里，影影绰绰也全是兵士的帐篷。
绵延数十里地。
看起来极其壮观！
红狐突然心生艳羡，有些迈不动腿了。
她觉得，或许自己骨子里，还是一个桀骜放肆不甘平淡的人吧。
皇上带来犒军的猪牛羊肉和美酒分发下去，大营很快飘起了酒肉的香气。
红狐洗过澡，换上一身常服，舒舒服服歪在雪白的狐皮褥子上。
犒军这种事，不过就是一群即将上战场的大老爷们在一起吃吃喝喝。
重头戏是明天的誓师大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