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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势已去火烧宫 鬼道逃离南京城

朱允炆在听过李景隆禀报后,得知此次议和无果是因为茹瑺有失体统,对茹瑺的行为非常生气,当即就撤掉了茹瑺的兵部尚书之职。

朱允炆又派谷王朱橞和安王朱楹一同前往龙潭,朱棣却仍旧是不同意议和,他这时才清醒了,朱棣想要得到的是整个大明王朝,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应战才可能有活路。

朱允炆坚定了应战之心,然而,外出募兵的大臣们仍未返回,朱允炆只得派在京诸王和武臣们守卫京师各个大门,但此时大臣们已经是人心惶惶,毫无斗志而言。

六月十三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建文帝的年号在这一天要寿终正寝了,包括神机妙算的姚广孝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结果会如此突然,守卫京城西北金川门的朱橞和李景隆远远看到朱棣的旗号,还未等朱棣大军走到大门前,大门便已经被打开了,热烈迎接朱棣的到来。

守卫左顺门的徐增寿,是开国大将徐达的儿子,却没有朱橞和李景隆那么幸运,尽管他也想打开大门迎接朱棣,只可惜还未见到朱棣的影子,他已经被朱允炆亲手砍了脑门。

靖难之役就此落下了帷幕,大明江山易主了!

对于朱棣来说,这一时刻是异常喜悦的,从此,他就一国之君了,他难掩喜悦和迫切,想要率军进入皇宫,却没有想到翰林院的编修杨荣拦住了他的去路:“殿下,你应该是先去拜谒太祖的寝陵,还是先即位登基呢?”

朱棣顿时醒悟过来,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四年的艰苦鏖战只为等到今天,这一天对他来说,真的是等得太久了。

看到朱棣要派兵进攻皇宫,姚广孝当即阻止了,小声地说道:“殿下,万万不可!皇上总归得有个归宿啊,现如今你派兵进驻皇宫,说不定就要落下弑君篡位的骂名。”

朱棣想了想,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只须包围皇宫即可,皇上自会找到他的去处。”

朱棣笑笑,他很赞同姚广孝的这个建议,便派人将皇宫重重包围,却并没有攻入皇宫。

皇宫之内确实如姚广孝所说,朱允炆和众大臣被困在皇宫里乱作一团,朱允炆绝望地环顾四周,天下之大,却再也无他立锥之地,除了死,他再也无路可走。

众大臣看到此情此景,哭成了一团,然后,哭泣只能是发泄一下内心的痛苦,却无法解决痛苦的本质,现在的局势,不是用哭就能解决的。

朱允炆悲切地说道:“众爱卿跟随朕多年,如今江山易主,令众卿家身陷囹圄,朕有何颜面与众卿家再相见,请众卿家散去吧,燕王只是盼我死,与众卿家无干。”

众人看到朱允炆要举刀自刎,便慌忙将他手中的刀夺了过来,然后都跪在地上恸哭流涕。

杨应能对朱允炆说道:“陛下,燕王虽攻下南京,但江南大部仍归附于朝廷,这些地区民富兵强,只要陛下能离开这里,何愁不能光复河山,重返京师?”

朱允炆绝望地摇了摇头:“现如今皇宫被围得如铁桶一般,如何才能脱身?”

梁田玉犹豫了一下,便说道:“陛下,我倒是可以试着背你翻跃城墙逃出去。”

杨应能却是摆摆手:“此计策不行,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是外面有重兵把守,你再背着皇上,行动定然不便,万一伤到皇上了怎么办?还有,即便是你们逃出去,燕王也会对你们穷追不舍,你们很难逃过他们的围追堵截。”

司殿监的太监周恕说道:“奴才倒知道一条路径,只是太委屈了皇上。”

众人听后连忙询问,周恕便说道:“奴才对宫中的设施很熟悉,有一条鬼门可以通出城外。”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鬼门就是排放宫中污水所用的下水道,每天皇宫中都要排放大量的污水,南京又地处南方,降水充沛,排水设施对皇宫来说犹为重要。

朱允炆想了想,说道:“现如今朕还有什么委屈不能承受呢?只求有一天能铲除叛党,复我基业,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应能说道:“为了掩人耳目,我们需要火烧乾清宫,给叛军造成陛下自焚的假象,而方大人、齐大人和黄大人是朝中重臣,就由他们在乾清宫前痛哭,叛军不能不相信陛下真的自焚于乾清宫。”

众人对杨应能的说法很是赞同,经过商议,决定由周恕带路,兵部侍郎廖平、刑部侍郎金焦、监察御史叶希贤、吴王府教授杨应能等二十一人随同朱允炆从鬼门逃出京师,梁田玉负责保护朱允炆的安全。

望着熊熊大火,朱允炆好久没有说话,自从四年前入住乾清宫,这里便承载了他美好的回忆,现如今,一切随风而逝。

马皇后哭着说道:“皇上,为保龙脉延续,请你把太子也带出宫外吧。”

朱允炆点了点头,望着马皇后和众嫔妃,忍不住掉下眼泪:“朕辜负了你们,自打你们进宫,朕就许下诺言,要让你们荣华富贵,却没有想到如此短暂。”

“今生能陪伴皇上,臣妾已经无怨无悔!”马皇后看了朱允炆和太子最后一眼,便从容地走进乾清宫,弱小的身影很快便被大火吞噬。

侍候马皇后的宫女和太监随后也相继走了进去,然后是几个嫔妃也都投身于大火之中。

这是朱允炆最心碎的时刻,他没有能力带她们出去,而她们留下来又无法保全名节,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方孝孺、齐泰和黄子澄等大臣跟随朱允炆来到下水道的入口,想要跪下,却被朱允炆阻拦了,朱允炆怔怔地望着他们好大一会儿才沉重地说道:“此处一别,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陛下珍重!”众人拱手目送朱允炆等人随周恕进入到下水道内,然后就又将入口密封严实。

下水道内漆黑一片,周恕在前面拿着火把,后面的人相互拉扯着衣角猫着腰缓缓前行,除了脚下的淤泥污水令人作呕外,里面的气味更难闻不堪。

梁田玉怀里抱着太子朱文奎,紧紧跟在朱允炆的后面,朱文奎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刚开始下到下水道的时候吓得哇哇大哭,不过很快就不敢再哭了,在他看来,这里便是地狱,只是紧紧地搂着梁田玉的脖子。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远的距离,当一扇铁栅栏出现在周恕的面前时,周恕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逃出来了。

众人合力砸开铁栅栏上的锁,周恕第一个从下水道走出来,四周打探了情况后,便搀扶着朱允炆从下水道走出来,梁田玉抱着朱文奎随后也走出下水道。

杨应能四下瞅了瞅,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院落说道:“那就是神乐观,我与观主还有些交情,大家随我先躲藏到神乐观内,待天黑后我们再从神乐观里离开。”

尽管从皇宫中安全地逃了出来,但是这才是逃亡的开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另外,逃亡也首先要有个目的地,总不能漫无目的去逃亡吧。

到了神乐观后,众人将身上的污衣交由观里的道士洗了,又换上干净的道士服,然后围着朱允炆坐了下来,朱允炆看来还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情绪显得非常低落,并没有因为逃出了皇宫而激动。

廖平对朱允炆问道:“陛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朱允炆看看廖平,又看看大家,平静地说道:“现在我已经不是皇帝了,再说我们现在是逃命,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今后大家就喊我主子吧,至于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杨应能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皇上乃天命所为,你永远都是我们的皇上,现在天下戡乱不安,而我们又无处安身,我觉得应该先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以求安身立命,然后再联系各布政司及卫所,共谋大业。”

朱允炆没有言语,看了看叶希贤。

叶希贤便说道:“当今之计,数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朱允炆环视了其他人,见梁田玉好像是有话要说:“梁田玉,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想法?”

梁田玉看看廖平,又看看金焦,见他们两个不说话,于是就摇了摇头,廖平对他有知遇之恩,而金焦作为他的上司,平时对他也极尽照顾,而如今他们两人没有表态,梁田玉更是不敢表态。

其实在梁田玉的内心里,对杨应能的这种想法是不太赞成的,在他看来,现在朱棣虽然说已经攻占了南京,但是根基未稳,还无暇顾及京城以外的地区,正是联系各布政司和卫所共同对抗朱棣的大好时机,等到朱棣稳定了南京的局面之后,接下来肯定就要加强对各布政和卫所的管控,对不听从指挥的官员进行打压,到时想要联络各地官员共同举兵反抗更为艰难。

朱允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好吧,就按杨应能的计划办,不过我们如果在一起的话,目标还是太大,很容易暴露,如果引来官兵追捕,那将是灭顶之灾,所以我建议我们最好是兵分三路,廖平是襄阳人,就带着文奎赶往襄阳;牛景先与我的年纪不差上下,容貌又与我相仿,就以我的替身身份向西赶往武昌;而我则是向南行进,待局势稳定下来后,我们再进行联络。”

既然是朱允炆定下了方案,别人也都不再说什么,杨应能和叶希贤做了详细的安排,由廖平、金焦、赵天泰、史仲彬、郭节、冯学漼、刘仲护卫着太子西去襄阳;牛景先假扮成朱允炆,由宋和、周恕、何济、程亨、蔡运、王资、梁良玉、梁中节等人陪同西去武汉等地;杨应能、叶希贤、郑洽、王艮、梁田玉、程济、王之臣等人陪同朱允炆南下浙闽。

当着众人的面,朱允炆从怀中掏出三个金丝荷包,分别交给杨应能、廖平和牛景先:“半年前,我担心会有今天的这个结局,提前将国库中的金银财宝秘密运到一个地方藏了起来,并绘制成藏宝图,我已经藏宝图分为三份,只有三张图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找到宝藏,以供我们起兵时所需,记住,你们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地图。”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这三个金丝荷包,杨应能、廖平和牛景先更是感动不已,都表态宁死也不会让地图落入敌人之手。

一切安排停当后,众人就在神乐观里休息,梁田玉被安排在神龙观外值守。

廖平从神乐观内出来,然后往观内看了看,将梁田玉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有些担忧地说道:“马上就要分别了,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讲,你不但武功高强,还心思慎密,这些我都不用担心,只是你对朝廷的事儿还见得太少,我担心你会吃这方面的亏,你要记住一点,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梁田玉不明白廖平为什么突然要对他说这些话,廖平便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在屋里差点犯下大错?”

梁田玉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杨应能的决策是错误的,趁朱棣现在还没有站稳脚根的时候,理应联合四方力量共同对付他?”

梁田玉见廖平看透了他的心思,便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错过了这个机会,今后可能更是举步维艰,燕王接下来定然要对反对他的势力进行清洗,你说等他清洗之后,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对抗燕王?”

廖平苦笑道:“之前整个大明都是皇上的,可皇上不是仍旧没有斗得过朱棣,落得今天的下场吗?你难道就不想一想其中的原因吗?”

“什么原因?”

廖平停顿了一下,小声地说道:“用人不当,特别是皇上启用的李景隆和梅殷,一个只会纸上谈兵,一个是胆小如鼠,朱棣能如此迅速攻下南京,不是因为朱棣的实力强大,而是因为朝廷用错了人。我在这里对你说这些,是想要让你明白,权谋无处不在。”

“大人,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是指皇上他……”

廖平却是摇了摇头:“方孝孺、黄子澄和齐泰是皇上最信任的重臣,却没有一个人随我们逃出来,不是他们不想逃出来,而是因为他们与杨应能、叶希贤素有闲隙,而这次逃亡是杨应能、叶希贤策划的,如果方孝孺、黄子澄和齐泰随皇上一起逃出来,杨应能、叶希贤就要受制于他们三人,这是杨应能、叶希贤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你再看看杨应能这次的人员安排,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把我们这些老臣全都给支走了,而皇上身边的人,就数他们两个人有资历了。”

梁田玉没有想到其中竟然深藏玄机:“大人,皇上知不知道这些事儿?”

廖平笑笑:“有些事儿上,皇上比我们看得都透,只是他不说而已,在权谋上,皇上也是一名高手,就像今天他把藏宝图交给我们三个,我一直在琢磨他这么做的用意,却是琢磨不透,不知道他为什么轻易地就将藏宝图交给我们三个,我总觉得这里面定然有蹊跷。”

梁田玉苦笑了一声:“我真是搞不懂权谋这东西,我也不想去搞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些东西是你必须面对的,你不得不去搞懂,这次你随皇上南下,如果觉得烦闷的话,可以找王之臣聊聊天,他表面上看似不易接近,又不善言辞,但此人久处宦海,能洞察事物真相,虽然说话耿直,却没有害人之心,多与他接触,你会学到不少东西。”

梁田玉点点头,动情地说道:“当年如果没有大人提携,我说不定还在街头卖艺,这些年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内心实为感激涕零。”

廖平笑着说道:“我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将来定堪成大用,指不定将来我还要你相助呢。”

“大恩不言谢,将来如果有一天大人用得上我,我一定义不容辞!”

廖平拍了拍梁田玉的肩膀,然后默默地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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