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外科是我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每次来到里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都让我倍感亲切,可平生第一次来到烧伤科,病患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和空气中充斥的难以形容的气味,让我第一次对医院产生了恐惧。
当我和老妈赶到医院时,关关正等在手术室外,印南枫还在里面接受治疗。我本想立即追问事情发生的经过,却发现关关的手上也缠着绷带,面色惨白得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而且他的目光明显在躲避着我,于是我只能将诸多疑问暂时搁置,耐心陪他一同跟等待印南枫。
印南枫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我发现他的伤情并不如我想象中严重,只有脖子被缠满了纱布,起初我还担心这会不会影响他的嗓子和说话,但医生说创面是在脖颈的一侧,没有达到那么深的程度。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稍稍松下一口气。
但看着脸上全无血色的印南枫憔悴地躺在病床上,我的心仍像刀割一样疼。我终于忍不住去向关关询问事情的经过,关关闻言,身体瞬间一僵,扭过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轻轻抽泣起来。
“关关,都这时候了,你得把事情说清楚啊!你报警了没?”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果儿姐,对不起,是我,都是我害得,那人本来是要泼我的,南枫哥是为我受伤的……”关关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到他身前的地面上。
“那凶手呢?报警抓起来了没?”我急着问。
其实,从来到医院见到关关的一刻起,关关闪躲的眼神就让我隐隐觉得这事可能是由他而起,所以我对于他此时给出的解释并不十分惊讶。
“抓起来了,当时就有人帮忙把那人抓住了,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关关抽泣着回答。
“可那人为什么要袭击你呢?你认识他吗?”我继续追问道。
“我根本没见过那个男的,可他泼完我们后,一直喊着说是我的粉丝,说是看到很多次我跟南枫哥在一起,说我们是同性恋,所以要毁了我……”关关瑟缩着身体,仿佛要把脑袋和脖子一同锁紧胸腔里。
“看到你很多次跟印南枫在一起?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这次我是真的感到有些震惊了。
“那人胡说的!咱们从温泉回来也没几天,怎么可能有很多次,我们一共就见了两面,都是在我学校附近吃饭。”关关突然略显激动地辩解道,同时终于抬起了头,却仍没有直视我的眼睛。
“那可能他就是心理有问题,性格偏执之类的”我推测到,“可那人如果是你的粉丝,一定经常看你的演出,你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真的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他看样子也不像是我的粉丝”
关关的这句话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么叫看起来不像是你的粉丝?”
“怎么说呢?”关关犹疑着说,“喜欢我们乐队的粉丝一般都是学生,而且打扮得很摇滚,尤其是女生居多。而我的话剧粉丝一般都是文化层次比较高的人,其中我们学校的女生也占了不少。但这个男人一看就不像其中任何一类,他看起来就像……就像个生活条件没那么好的人,而且年纪也不小了”
“体力劳动者?工地的工人?”
“其实更像快递员或送外卖的”管管小声推测。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我脑子里如暗夜的鬼影般闪现,这件事可能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如果这个凶手没有直接动机,那么很可能就是受人指使,那么背后教唆人出手的人又会是谁呢?既然关关说这人是冲着他来的,那么要想调查出真相,就还得从他身上入手。
可关关这样的孩子,还未踏入社会,周围的社会关系应该并不复杂。究竟谁会如此恶毒地对他下此毒手呢?一个个谜团将我深深拖入迷雾之中。
这时,我老妈已经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我忙走上前去询问医生的诊断结果。既然伤情不会造成生命危险,我此刻担心的还是纱布包扎下的创面究竟有多大,会不会留疤。
老妈向我转述医生的判断是,需要植皮。方法就是先从印南枫身上其他部位取下一块皮,然后覆盖到被烧伤的位置。
这样的方式,让我听得脊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攥紧双拳,望着印南枫所在那件病房的房门,每呼吸一下都牵扯着心口在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要承受多少苦难才能换来一点幸福,或许我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常被人指责根本不懂得苦难的真正意义,但心灵的创伤和肉体的折磨究竟那个更靠近苦难的真谛,我想每个人都会说法不一,因为每个人身处的环境和经历都大不相同,往往存着先入为主的看法。
可近期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印南枫先后经历的这些事,先是爱人的背叛,再是肉体的疼痛,说到底都是为一个“情”字。他每次都为爱情拼出命去,可爱情每次回馈他的却只有痛苦和伤害。
这只南来的燕子也许真的并不适合北方,他在这里已经遍体鳞伤。
此刻,不管那位背后主使伤人的人究竟是谁,我都发誓一定要将他揪出来绳之以法。尽管那人不是冲着印南枫来的,但实质性的伤害却都发生在他身上,所以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在联系了工作室的其他人叮嘱他们轮流来医院照顾印南枫后,我立即赶往公安局,因为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个关关口中根本不像粉丝的假粉,看看他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恶魔。
我老妈因为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又一同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