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孩童，坐在自家门沿上，手里捧着个地瓜小口小口满足地啃着。
“小方，你爹去练刀来了没？”有个妇人走过问道，顺手摸了摸小孩额头。
“没呢。”小孩喊了声婶婶，学大人样摇了摇头。
“等他回来，让他去我家把那张凳子补补，别人总要我换一张，我相信你多的手艺，他会补。”勤俭持家的妇人从菜篮里取出点鲜果，给了小孩。
“这个还吃不完呢。”小孩伸出小手，又缩了回来，有些苦恼，有些不舍。
“没事，你慢慢吃，这个留着晚上吃，明天吃都行。”妇人塞给小孩，捏了捏他的嫩脸便离开：“小方，别忘了跟你爹说。”
“好的。婶婶。”
小孩重重点头。
探头往外看着，爹应该要回来了呀，难道今天练刀有突破了？爹说过等突破到四阶，便要带小方走出这一县，去看尽此州风景。小孩懵懂，只觉得那应该很美好。
小孩啃了口地瓜，笑了。
天色晚，小孩靠在门沿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磕着，总是差一点就要整个人摔了。
小巷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孩一激灵，看了过去，笑逐颜开：“爹。”
小孩跑过去，把手握着的鲜果递给来者：“爹，吃水果。”
“好，”来者把刀拿给小孩抱着，咬了一口：“挺甜的，”
“嗯，嗯。”小孩双手抱着刀，他每天最幸福的时刻便是爹回来时，把刀递给他，然后认真抱着刀去放在刀架上，小孩只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必须一丝不苟地执行：“刚刚王婶婶过来，说要补张凳子。”
进入小家后，刀客从门后拿出一张竹凳：“王婶婶家的凳子难补喔，你把这个拿去给王婶，然后回来就可以吃饭了，今晚有鱼。”
“好哎。”
小孩把刀方方正正架在刀架上，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抱起凳子就跑出门去。王婶家在巷尾，小孩家在巷头，距离还是有一点的。
小孩出门后，刀客悄悄抹了抹眼角：“小方，武叔叔不是有心装作你爹骗你的，不忍心呀，多好的孩子。”
小孩飞奔而去，回来时反倒慢悠悠的，手上几枚铜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少了丢了，抬头看到家门了，才放心地再数最后一遍，确认没错后，才揣进怀里，几步跑到门前，想像着鱼肉的鲜美，咽了咽口水。
“你好。”有个女娃，约莫比小孩大几岁，怯生生地问：“你知道方叔叔住在哪吗？”
“这条巷子只有我家姓方，妳是来找我爹的吗？”小孩害羞，希望女娃能够答是，如果不是，小孩也愿意带女娃去别的巷子问问，那鱼晚点吃也行的。
“不是我找喔，是我爹在找。”女娃回身喊着：“爹，方叔叔家在这里。”
有个黑袍人，大步流星走来，看到小方，惊喜道：“小方?你长这么大了。”
“你是？”小方没印象有认识这么帅气的一个大人，不太好意思。
“叫赢叔。”黑袍人笑了：“那年你还不到一岁，当然不记得了。”
小孩迟疑，他父子二人在此住的这几年，根本没有什么熟人上门过，平白无故出来个赢叔，小孩内心有些害怕。
“你这个爹呀。”黑袍人苦笑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小方，怎么才回来？”
刀客出门寻找小孩，抬头看见黑衣人，不敢置信：“你怎么来了？”
“你的待客之道不行。”黑袍人严肃道。
“你还跟我见外呢，”刀客大笑，拍了下小孩：“小方，叫叔叔。”
“叔叔。”小孩这才放心，响亮地喊了一声，原来，爹也是有老朋友的。
“进来吧，一起吃晚饭。”刀客热情，黑袍人爽快，不多时，小小的餐桌上，四个人一起吃晚饭。
“小方，你还觉得爹在吹牛吗？爹偶然得到的刀谱可是土地神赐下的，爹现在可是快要突破四阶的内家高手了。”几杯酒下肚，刀客开始指点江山，忘乎所以。
“信的，信的。”小方专心扒饭，偶尔回应两句。他爹刚开始练刀时，小方只觉得太丢人了，随便捡到一本刀谱就可以当高手了？巷子里所有知道这事的都不当回事。厚道的也没说什儿，碰到那刻薄的邻居，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连累小方年幼也跟着惆怅。
后来小方他爹偶尔扛着野猪，偶尔扛着野狼从后山回来，大部分人才不再随便取笑，敢情是真的在练把式。成年男子要打野猪野狼的猎，用一把普通方刀可打不来。
有一次跟邻村起了矛盾，小方他爹上场，轻轻松松打趴下邻村十多个壮汉，同村的人拍手称快，再也不敢非议了。受了大半年的白眼和鄙视，扬眉吐气的刀客却还是以木匠手艺讨生活，没有做横行乡里的恶举。
小方在巷子里腰杆也挺直了，虽说家里清贫了些，可巷子里的富贵人家见着小方也变得客客气气，小方大度地不去跟之前那些爱嚼舌根的计较。
女娃看着小方吃饭的举动，笑了下，小方脸瞬间红了，变得小口小口的吃着。女娃见小方干吃饭不夹菜，便夹了块鱼肉到小方碗里，小方心里几百头小鹿快把心房撞塌了。
吃过饭，刀客和黑袍人在天井侃大山，小方和女娃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这样，该多好。”刀客轻轻说着，小方听到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小方，明天跟赢叔出远门玩要不要。”黑袍人招呼小方，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
小方不敢答应，见他爹不反对，才重重点头，生怕赢叔反悔。
小孩心性喜玩，能够出门再开心不过了。
“早点去睡，明天才有精神出门，不要玩得忘记回家。”刀客吩咐着：“就几天而已，别玩个几年才舍得回家。”
“知道啦。”小方拉着女孩跑进了屋子。
多年后，凌空派一位高阶武道师旧地重游，回到小巷，看到似是而非的老房子，百感交集，睹物思人，只是，再也无法与父亲相见了。
“早知道，小时候就不出门玩了。”武道师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高阶武道师年迈方知，他爹，其实在更之前就见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