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寡人的这顶荆棘之冠不许啊！”
徐子墨和赵子明远远听见了这一句，心下一沉。
如果已经冠上了“天元四杰”的称谓，还无法满足荆王，那他们还能够拿出来什么呢？
赵子明脖子一梗就要进堂中理论，徐子墨一把拉住他。
他把赵子明引到墙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背着墙贴着，微微侧头听着堂中的争论。
“……石林防线一战是大败，这次我若毁了约，下一次就只能割地了！除了平野原寡人还有哪里能给？永安关吗？你在青州城歌舞升平，可知道这几年下来北边已经开始放救济粮了？”
徐老爷子不服气，“你随随便便认一个宫女做干女儿嫁了不行吗？慕雪可是你的亲骨肉！”
荆王大袖一挥，面露愠色，“寡人只有这一个女儿，天下人都知道，武君也知道！”
“那你可知豺狼是喂不饱的！他们逼你低头你就低头，来日食你血肉，你就当砧板上的那条鱼吗？！”
“寡人何尝不知道？可我王室不去牺牲，你叫我让天下百姓牺牲吗？平野原一朝覆灭，千万人都要沦落为奴，武国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的吗？”
徐老爷子虎目瞪得铜铃一般大，恨恨拍了一下桌子，却不再言语了。
少倾，他吁了一口气。
“两个臭小子，进来！别躲躲藏藏的！”
徐子墨和赵子明相视一眼，从墙后一路绕到正门。
“徐子墨（赵子明），见过王上，见过徐将军。”
荆王的心情还没平复，瞪了徐老爷子一眼，算是还了回去。荆国上下敢和他正面争执的恐怕也只有徐将军了。
徐老爷子抿了一口凉透了的茶，“现在是春天，让慕雪一年后去武国。”
徐子墨和赵子明不敢置信地看向徐老爷子。
为什么？这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徐老爷子看出了两个少年人的心事，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荆王冷哼一声，他最是了解自己的岳父，老爷子一辈子没有妥协过几次，肯定有什么计划在筹备。
“你告诉武王，慕雪离宫多年，尚不懂的宫中规矩，仓促结亲有失国体，所以需在宫中学习一年。”
“你要这一年有何用？”
“兵不厌诈，一年后慕雪出嫁，沿路慰问将士。我着手安排刺杀，推到魔族头上，他们又不是没干过。”
说是刺杀，徐老爷子当然不会害自己的孙女，只是演一场戏，给武王一个交代，也给两方一个台阶下，可以有另行商讨合约的余地，不至于撕破了脸面。
“如果到时武王不答应……”徐老爷子起身一躬，“末将愿为吾王领军。”
“狸猫换太子，好哇！”赵子明悄悄用手肘顶了顶徐子墨，“姜还是老的辣。”
徐子墨却不敢大意，他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耳边嗡嗡响着自己的血流声。
而荆王稳坐高台，不悲不喜，一言不发。
谁也不知道荆王在想什么，没有人说话。
良久。
“寡人今日没来过这里，慕雪明日进宫见我。”
荆王站起身来，错过两个少年，却又在堂前回了头。
“岳父，您这又是何苦呢？就算今日慕雪不走，时间也会把她带走的。”
徐子墨原本放下了心，此时却又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徐老爷子猛拍了一下桌子，“这是用不着你管！你放弃了，老头子我还没有放弃！”
“您没有放弃，我就放弃了吗？不放弃有用吗？徐山一当年不是为了岳母奔波了吗？有用吗？！”
徐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可他却说不出话来。
荆王用岳父来称呼他，就是放下了王的身份，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与天下黎民无关了。
他说的对，徐老爷子心里明白。
时间会把慕雪带走的。
荆王转眼看向徐子墨，“告诉寡人，你为何不想公主和亲？”
徐子墨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才好。
“禀王上，我与徐子墨两人和公主相处多年，不和亲，是公主的心意，我们有责任完成她的意愿。”
赵子明这次机灵得让人难以置信，一字一句仿佛都打好了腹稿。
荆王在两个少年的脸上徘徊，背过身走了。
荆国之主究竟怎样怎样看待这件事呢？也许他只是不想说破罢了。
徐子墨和赵子明一直目送荆王离开，荆王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徐子墨立马回过身来。
“大人！荆王的话是什么意思？时间会带走慕雪是什么意思？”
徐老爷子端起杯子，他自顾自抿了一口，手微微颤抖，丝毫不觉杯中已经涓滴不剩了。
“不用多问了，先度过眼下的难关再说吧。你们二人去宫中一整个上午，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徐老爷子起身步入后堂，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仿佛又老了几分。
“怎么回事啊？”赵子明摸不着头脑，“慕雪的事不是已经过了一劫吗？怎么都不高兴啊？”
徐子墨百味杂陈地看着赵子明，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明白，谁更加清醒一些。
“嗨，照我说……”赵子明勾搭上徐子墨的肩膀，“事情总要一点一点解决，担心那么多也没用，好事就得高兴啊！”
赵子明吹着口哨，“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徐子墨笑了笑，肩膀原本一直紧紧绷着，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是啊，昆仑还在等着他，天下那么大，还有许多风景没有去看过，慕雪喜欢的人间，他也很喜欢。
两人勾着肩膀走出堂门，远远看见慕雪一路小跑着赶过来。
徐子墨和赵子明相视一笑。
“你们回来啦！”慕雪蹦蹦跳跳，头上就像长出了两个兔耳朵，变成了小兔子。
“嘿嘿，我猜子墨肯定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徐子墨被说中了心事，突然就支支吾吾了起来。
赵子明一脸坏笑。
“嘻嘻，我今天发现了个好地方，跟我一起去看吧！”慕雪吐了吐舌头，样子可爱极了。
赵子明不乐意了。
“你就没问问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嘛？”
慕雪眉开眼笑，“子明哥哥！”
“哎！真乖，可惜没有~哈哈哈，我给夫子准备的，我才不像某个人总是满脑子女色呢！”
“打你！打你！……”
徐子墨看着两个人在花园里追逐起来，头顶烈阳也温柔了几分。
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