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辰走到楼前一块废弃的铁皮前，停下了脚步。他站立了一会，低下头思考。田森临被他此时的举措吓着了，他猜测，莫不是这人要将突起的铁皮举起，把它作为武器对付自己吗？想想也不太可能，纵使有千斤力的举重挑战者，举起这庞然大物也会很是费劲，更何况他只是一个看起来如此瘦弱的男生。
田森临立马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可是他又能干什么呢？
这块铁皮有什么值得他低头沉思？
车辰丝毫不在乎身后那双诡异的眼神，他的世界里只有那块铁皮，他在和那块铁皮对话。
这样的安静，田森临都不敢去打破，仿佛只要他上前迈开一步，就会受到威胁，来自于那块铁皮之下无尽的深渊，只要靠近，眼前的人会被邪术所控制。
他刚想再叫喊一声，让车辰不要去做这样无谓的反抗，即使他装神弄鬼，也不会消除他要与他打架的强烈决心，任何东西都不能磨灭对他和她，还有无数个他和她心底的愤怒。
忽然，车辰转过了身，眼神涣散，双臂下垂，一瞬间就没有了刚才的精神和斗志，他反应迟缓地坐在了一块稍稍平滑的铁皮块上，将目光落在了田森临的脸上。
这样的车辰他没有见过，准确来说，他没见过在几分钟之内情绪变化得这样快的人，这样的回馈让他嗔目结舌。
“你脸上有东西。”车辰盯着他的脸，飘出一句话。
田森临纳闷又疑惑，还带着点气愤。
“什么？”他不敢相信强劲的对手会突然说出这样女人的话。
“你脸上有脏东西？”车辰伸开胳膊，认真指着他的脸。
田森临消了怒气，他完全搞不懂这人在搞什么？他就像是个被骗了的孩子，傻傻的站在坐着的男生面前，笨拙的挠着自己的脸。
“哪，哪里有啊？”他的脸有些泛红，表情十分不自然，他是真相信了车辰的话。
车辰说的很认真，不像假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过来，我帮你擦？”车辰像看孩子一样看着田森临。
田森临怔在了那里。他一步也挪不开，仿佛地上画了个圈，他鞋上沾着胶水。
微弱的阳光躲过昏暗的红色老式楼房，在狭隘的空间里，投下了斑驳的影子，影子不那么明丽，像是铺了灰的透明薄衫。
田森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却看不见对面人的影子。突然之间他恍然大悟。
车辰，他有病。
他真的有病。
病人的样子就是这样，他在医院里见过，真真确确。
车辰还在那里呼唤着田森临。
他踌躇了一下，转过身，从不远处的黑色外套里侧翻出了一个小力臂的水果刀，刀子轻薄短小，不像是能够致伤的利器。
田森临回头，把刀垂在裤缝边沿，他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反正现在他做什么，对面的那个人也不会知道，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正常人清晰的意识。
“伸出你的胳膊，让我看一看”田森临蹲在车辰一旁，故作轻松和关心的模样。
车辰没有任何疑惑，闪着眼睛看着田森临，眼神里传达出慢慢的信任。他果断的伸出了自己的胳膊，抬到田森临刚好可以看到的位置和高度。
车辰没有问为什么？他很乖，很听话。
“怕吗？”田森临用那只握着水果刀的手在车辰面前晃了晃，暗示性地试探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车辰扑闪着眼神，摇了摇头。他高挺的个子因为此时窝缩的坐姿显不出来任何优势，到是田森临，点起一只脚跟，撑着股骨，上身直挺挺地立着，与车辰的高度持平。
车辰怕田森临没有听清，有诺诺的重复了一声：“不怕。”
田森临怔了怔，他心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蠕动。
他将刀子靠近了车辰伸过来的胳膊，想要在上面做出点什么。
刀子靠近，刀光的反射好像刺到了车辰的眼睛，他微微缩了缩胳膊。
那团带毛的东西又蹭着田森临的心，他有些急躁，他讨厌这样的时刻突然冒出来的不安分东西打扰了他的情绪，他讨厌任何带有色彩的东西染着他的胃壁，哪怕是一点黑色都不行，他是个冷血的动物。
刀尖一步步前进，以最微小的距离缩短它与皮肤空出的差距。时间拉长，刀尖变成了分分秒秒。
可他，那个叫车辰的大男孩，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场近在咫尺的危险，他以为，他的朋友，是好的。他以为，他只是想和他做个游戏，一个简单的游戏。
阳光移动的很快，天气不太好，预报上说，今天可能会有乌云。
红楼像一个威严的看守，用自己坚实的胸膛，遮住了阳光。田森临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的地，他发现，自己的影子也没了。
他们都是没有了影子的人。
“哐当”不知是什么东西从楼上摔了一下，田森临吓了一跳，拿着刀子的手抖了一下。
“你没事吧？”车辰握住他的胳膊，扶稳了他将要栽下去的身子。
他惊了，不是因为这用力的一扶让他惊讶，而是他突然感觉了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好像开始裂了一条缝，里面流出了一条热汁。
口子越来越大，流出的热汁越来越多，他的胃里，心里翻涌的全是热汁，尝不出味道。
悬在空中的水果刀，似乎晃了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