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成功结束之后,皇上与皇后准备返程。自祈雨之后,莫乌的雨就没怎么停过,有时大有时小。这也多多少少影响了他们回城的进度。再加上担心常枫眠的身体,整个车队的行进速度甚是缓慢,要到八月底才能回到京城。而枫眠虽然有孕身体却甚是稳健,这让霂承天特别高兴,一路上笑语盈盈,似乎来时发生的刺杀意外完全没有发生过。而死去的那些人就这样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路上常枫眠懒懒的待在车上,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不觉得心寒。但不管怎么说,毕竟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足以成为后半生依靠。而他的承天哥哥也对她爱护有加,算的上是一个幸福的后宫之人了。
皇上的金顶在前面停住了,很快定儿就来传话,说起前面就是以风景优美著称的子牙县,皇上要在这里停休几日,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愿意?
枫眠立刻来了精神,对定儿说“立刻去回了皇上,就说本宫十分愿意陪同。”枫眠整了整身上的琉璃闪翠烟薄雾长裙,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对枫眠来说,只要她的承天哥哥是属于她的,整个生活就是完美的。
皇上和一众人等入住在了子牙县主孟凡达安排的庭院里。子牙县是莫乌的一个繁华之地。在这里不但有秀丽清雅的风景,更有繁荣的市集,市集是节令自然形成的,县主孟凡达也是个有心之人,特意加派了人手对市集进行维护,虽然收取了百姓们的一些银两,但也维护了正常的秩序,当地的人们可以相对自由的在这里互通有无,大大促进了子牙县的繁华。
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宝市(即用多种宝物装饰的器物),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非季节性的专门集市,则大多销售的是生活必需品,如菜市、渔市、米市、茶市、马市等。
入住的庭院是县主的私人小庄,坐落在清幽的子牙山山腰,翠绿的子牙山被一条丝带般的河水环绕着,别有一番野趣。孟县主还在着山腰上开辟了花园和茶室,是专供他的女眷和客人们使用的,此次皇上入住,他特意让下人们把所有的屋门,庭院都打开,供大家游玩赏乐。
清晨,子牙山上鸟鸣声声,伴着淡淡的云雾缭绕,在青翠的山林间流淌着子牙河的轻快。皇上和枫眠早早就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停当,便双双走出院落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这翠微山香火重,好好的一座山竟多了些俗气,这里却是人间妙境,实在让人流连。”一身月白暗金丝九龙袍的皇上站在一块巨石上,英姿飒爽,如仙人一般俊秀潇洒,让枫眠不觉倾心,微笑的看着他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不走了,好不好?”皇上回头宠溺的看着枫眠:“那你就赶紧把我们的孩子生出来,然后我就陪你住在这人间仙境,再也不走了。”两人相视一笑,恰如多年前青梅竹马的默契。
转过客房的庭院,前面是一条蜿蜒的小路,路并不长,也收拾的非常干净。霂承天扶着枫眠,一步一步小心的走着,小路曲曲折折的,却也有些意思,就在路的尽头,两个人却发现原来这里别有洞天。一个精致的花园,却不是仅仅在地面上,在山间的石壁上,竟也被精心培植的花花草草覆盖。地面上早已清理出了供人玩赏用的甬道,甬道两侧是颜色斑斓的各种花草,还有一侧石壁上的青苔与大朵的月丹,枫眠还看见不远处是她最爱的各色月丹花。本来应该秋季盛开的月丹,大概是因为此处处于山间又临水,便早早的开了。
枫眠喜欢的不得了,忙忙拽着皇上去看,皇上看她这么有兴致,便也由着她。刚刚走到那月丹花圃前,便看见花圃后的茶室,原来最具风味的竟是这间茶室。一座简单的草亭,亭上四角挂着宫灯,里面放置着众多蒲团,每个蒲团前都有放置茶具的木桌。皇上带着枫眠绕过月丹花,走向茶室。茶室与花园并不在一处,而是隔着一条窄窄的河。这条小河是子牙河的河水通过人工开凿的水渠引流而形成的。它围着茶室绕了一圈,让茶室成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空间,在向下游流走的位置被拦上了一道水闸,看起来可以自由开合。在茶室上挂一牌匾“宛在”,清秀隽美的字体倒也与环境相符。最让两人吃惊的还不是这处处充满创意的设计,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茶室里的茶具,竟然与莫乌所用的器具完全不同。
莫乌王朝自开朝以来重视农耕,各地均已农业为主,而手工业和商业一直萎缩不前,霂承天的父亲在位时,因多年风调雨顺,各种手工业也发展起来,渐渐有了起色。而子牙县因为县主的支持,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甚是迅速,竟与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器皿为例,宫中铸造司里的工匠们主要负责为宫中的各位主子烧制生活器具。从南方运来的上好的陶泥在工匠们的手中拉胚成器,再由老工匠用草木灰掺着水制成特殊的灰料涂抹均匀,再在高温的窑中烧制,从而形成泛着光泽的陶器。由于每回的配料都略有差距,因此每窑烧出的器具都会有些不同颜色的惊喜,成为后宫嫔妃的争抢之物。
而在这个茶室中每一个茶桌上摆放的茶具都不相同,并且颜色各异。在主桌上的一套茶具,造型飞扬,茶壶是一只展翅飞扬的鹰,鹰嘴即是流水之处,两只鹰爪落地,鹰翅上根根羽毛可见。而其他的茶盏均是粗树枝的造型,刚中有柔。整套茶具均是黑色,显得极为肃穆又雅致。
而其他茶桌上的壶盏虽没有奇特的造型,确是颜色纷呈,有嫣红色,乳白色,碧绿色,蓝褐色。这些颜色浑然天成,是宫中也不曾烧出的精品。这让两个人吃惊不已。
“请皇上恕罪,卑职刚刚安排好县内事务,没能及时敢来,罪该万死。”孟凡达带着清晨特有的露水清香赶来请罪。
孟凡达是个谦逊有礼的人。他出身在孔孟之道的书香门第,是个遵循传统礼教的人,同时也是圣贤教导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为己任的文人。
“孟县主,这些器具是从哪里来的?”枫眠忍不住先开口询问。“回皇后娘娘,这些都是舍妹闲来无事弄着玩的,登不上大雅之堂,只是在她自己的茶室里把玩的。”
“这些都是她自己做的吗?”枫眠惊叹不已。
“呃,说来实在丢脸,舍妹雇了县里的工匠,跟她一起烧窑,每天就乐于此事,爹娘也惯着她,不肯管教,我一个做哥哥的也没办法。”孟凡达嘴上抱怨着,可眼睛里却流露出浓浓的宠爱,可见这个姑娘在家里是怎样的得宠,无法无天。
“可否带我们一见?”霂承天开口了。这样的工匠着实让霂承天眼前一亮,他从来没想到这些器皿可以烧的如此漂亮,更没想到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这个时间舍妹应该不在家中,就在前面不远的草屋中做工吧!微臣可以带皇上与皇后娘娘过去。”孟凡达惶恐的回答道。
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没来得散尽的雾气像淡雅丝绸,一缕缕地缠在它的腰间,阳光把每片叶子上的雨滴,都变成了五彩的珍珠。就在这样一个脱俗优雅的山谷中,一个女子正在组织指挥着一堆男人烧窑,旺火将窑口烧的通红,女子身着黑色棉布衫和裤子,挽着袖管裤管,头发随便的束在脑后,全然不顾礼仪为何物。还没等霂承天与枫眠走近,他们便先闻到了浓浓的松香。
女子不断在窑的周围走着,不断的观察着,指挥着其他人添柴。“孟南嘉,赶紧过来。”孟凡达紧跑了两步,大声喊着自己的妹妹。前面那个黑衣黑裤的女子听见喊声回过头来,看容貌并不是倾国倾城,却也眼梢藏着灵气,俊秀的脸上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坚毅。一身黑衣将她的灵俏衬托的与众不同。枫眠一看见这个女子就心生喜欢,这个特立独行的她就是枫眠一直以来想要成为的样子,只是身在常家,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自己修炼成圣贤书中大家闺秀的样子。而欢喜的枫眠并没有看见站在旁边的霂承天,眼里泛着激动和狂躁的欲望。
“南嘉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孟南嘉走到跟前行礼。霂承天先一步扶住了南嘉的手,压住心底的欢喜说道,“不必多礼。”南嘉轻轻躲开了皇上的触碰,低下头没有说话。霂承天心中一喜,觉得孟南嘉如此娇羞一定是个乖巧温柔的女子。
“南嘉,你可否告诉我,茶室里的那些瓷器是怎样烧制的?”霂承天温柔的询问。
“回皇上的话,这些器具本与寻常工匠的烧制方法相同,只是我在外面刷上了一层釉料,这些釉料在烧制之后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皇上您看,那边刚刚烧起的这窑便是我刷的新釉料,等烧制之后会变成什么颜色谁都不知道,只有开窑的时候,才能窥见真面目呢!”孟南嘉回答道。
“孟家几代诗书传承,没想到惊出了你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工匠,真是不可思议。”霂承天赞赏道。“孟凡达,你的妹妹可真是个妙人啊!”霂承天转身看向孟凡达,站在一旁的孟凡达心里一跳。他清楚的知道当今皇上是怎样一个随性的人,生怕皇上一时兴起开口将妹妹要进宫去,这个妹妹无法无天惯了,在宫中自是活不过三日。他微笑俯首,心里却忐忑起来,筹划着一旦皇上开口,要以什么借口回绝,还不能牵扯到自己的家族命运。
果不其然,回到茶室中坐着喝茶的霂承天开始似有所思,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孟家讨要这个姑娘,枫眠现在还在身边,正有喜在身,霂承天也并不想惹她不开心,可是这样的妙人如果错过了,不知要便宜了那个权势之臣,这让霂承天难以忍受。
“皇上是不是想留下来不走了?”枫眠打趣的问道。“不走是不可能了,但是也许我们可以把这里让人留恋的东西带走。”霂承天挑了挑眉,似乎在下决心。
“这么美丽的山要怎么带走,恐怕唯一能带走的是这些漂亮的茶具。”枫眠一边说一边将手中胭脂红色的茶盏举到阳光下,那透着光泽的茶盏倒映着她年轻又温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