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儿开始挑战一些熟女的演绎风,妩媚做作的神态她也能信手拈来,我不得不再一次肯定她就是为了这舞台而生。艺林抽了半天时间来看夏歌儿彩排,在观众席上对夏歌儿的表演指点江山,末了也会赞叹连连:“就这造诣,现在圈内多少知名演员都比不上呢。”
艺林的一句话点开了我的矛盾。他从很久以前就明确了自己要做的事,这件事情里有他的兴趣爱好,有他的资金来源,有生活有事业,甚至也有了他精彩的人生,夏歌儿虽然慢了些,可不知不觉中已经崭露锋芒。而我处于人生中最为精华的年龄层,却对周遭的一切都还意识不清,我曾以为陈塘是我人生,我把整个世界的重量拿来与他做比较,得到之后异常欣喜。再后来,我竟然忘了人生中还有事业这么一回事。
放在前方的所有东西,人生,前途,未来,是不是时间的一个综合称呼,我刚开始有点醒悟了。
演出圆满落幕,艺林要给我们庆功,后台过道里摆了长长的一排花篮,送给各位表演者的都有,我本是一眼扫过,只是有那么一个署名异常出众——友冯绍辅。问了夏歌儿她也不清楚,后再问艺林他才面露遗憾:“本来绍辅说要悄悄过来给你们一个惊喜的,谁料想突然又临时有事,我想这白高兴一场的事儿就不要告诉你们了。”
大家遗憾一场也就罢了,晚上庆功仍旧不误。说起各自的近况,艺林表示对陈塘很好奇,我将曲康说过的圆切理论搬过来放在艺林面前,他一脸懵的状态简直了。夏歌儿也趁机站我队上:“是呀,你当初凭什么说戴泽长得像奶油蛋糕,贵的像猫屎咖啡,你俩只是互切圆的关系而已。”
艺林记忆犹新反驳:“公主还说精致的像千层抹茶呢你怎么不说呀。”
“我喜欢抹茶。”
“那也没瞧你讨厌蛋糕和咖啡啊。”
“反正你和戴泽只是互切圆的关系而已!”
这天的精彩到半夜才真正开始,我们从火锅店出来,突然冲上来三两人拿着相机咔咔开闪光,我的本能里首先将夏歌儿的帽子盖严实了,艺林在最边上让我们遮住脸赶紧上车。回家之后刷新闻就能刷到自己的脸了。各种标题都有,从小清新到艳女郎。
夏歌儿心情低落的原因竟然是照片的角度没抓好,扭曲了她的轮廓,纠结完照片的美感度后,才开始关心绯闻的影响力。艺林不着急,她见我也不为所动就更加好奇了。
“你们俩怎么这么悠闲?咱仨的脸都上新闻了,都不关心一下吗?”
我摇了摇头:“你就当做是帮艺林炒作了吧,反正他花边新闻也不是每个主角都要被人肉的。”
就这事儿,当晚夏歌儿躲在房间里给戴泽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我和艺林坐在露天泳池旁讨论人生。
“其实我并不想见戴泽或者是陈塘。”
“为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的那番话很有道理?”
“道理虽然有,可是我比较喜欢拿感情说事儿。咱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友情警示线也拉的挺高了,我交朋友不会超过这个线。如今眼看着你们一个个轰轰烈烈地投入别人的怀抱,我还是很有心结的。你的圆切理论很对,对的露骨,可要是顺着这种思维定性的话,什么人不得定的冷血了呀。我一直让你们来上海不是说说而已,是发自肺腑的想要和你们一块儿待着,就像现在这样。”
我没想到艺林的心里藏着这么细腻的情感,规整的圆切理论被这一席话对比的如此孤陌。
和艺林谈心之后,我猛然意识到曲康可能的敏感,隔天一早就给他打了电话,问候暑假生活。电话背景里隐约能听到游乐场广播的寻物启事,这可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大新闻,曲康什么时候去过游乐场了。正准备提早些回学校观察,陈塘突然光临上海了。
约在上海见过面咖啡厅见。我先到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从阅读架上随手摘了本杂志翻阅,没多会儿陈塘也来了,他略过我面前,在背后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了。
我正纳闷呢,他从身后丢过来一张都市报,标题上有我和夏歌儿艺林的脸,标题仍旧是那个标题。
“你还蛮上镜的。”从玻璃窗上,能清楚反射到陈塘说话时似笑非笑的脸,我将手上的商业杂志从背后递给他:“彼此彼此。”
巧在那是专访他们公司设计团队的人物照片,有他。
“这是我同事。”
“那是我亲戚。”
“有什么证据?”
“端盆水,把人叫来,滴血验亲给你看?”
“好,我信了。”
“那你又怎么证明?”
陈塘翻了两页杂志,又还给我:“不用证明,其实我和他们关系本来就很暧昧。”
我大惊,随即伪装破功,陈塘坐到我身边来:“好久不见。”
陈塘得了我上新闻的信,完全是林征那个不务正业的浪子八卦。他这个舅舅转述的倒是委婉“他对你们有点误会”。
“反正我对他也有偏见,公平。”
陈塘一笑而过,我却突然间警惕起来:“你让他离艺林远点,不要搞事情。”
“有我在,不会的。”
待了一会儿,陈塘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我导师从法国到了上海,约我谈里昂图书馆的扩建,我的团队已经到了,稍后飞里昂。”
眼看着我们之间要产生一段国际距离,心中不舍,转念想到曲康还有新闻,生活重新有了方向,和夏歌儿商量着回北京捉曲康的地下情,一拍即合。
中午返校,丢下行李转头蹲点在曲康家楼下,半天见证了他恋爱约会肯德基,勾肩搭背电影院的对象竟然是我们朝夕相处的温帝姬,双双就要背过去了,是背叛的窝囊支撑着我们回到了寝室。
夏歌儿哆嗦着数落他们的不是:“你说这两个人忒不道德了,大家都是枕边朋友,干嘛防我们跟防狼似的,我们是狼吗?温帝姬脸皮儿薄可以理解,可曲康呢,他是咱们小学毕业就认识的人啊!当初戴泽,我可是一天都没耽误跟坦白你们,不行了,我的心好痛。。。”
回头,我仔细想了想,亲眼见证此情此景的时候,我的首要心理活动是对二位圆满恋情的肯定,欣慰曲康迈出了感情世界的第一步,这是他成长的又一步跨越。欣慰温帝姬这样的良人站在了曲康身边——她所熟悉的认同的信赖的人。
夏歌儿一直念叨,姚婷娜回来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轻蔑一撇:“别的事情都好说,感情上还不允许人家有点隐私,你和戴泽从眉来眼去到如胶似漆都一直在跟我们报备吗,没有吧,公主也是这样,我相信到了火候她会说的。”
夏歌儿用尽了形容词,突然转向我:“你怎么不说话?”
“他们还小,都有自己尚未成熟的想法吧。”
夏歌儿就不乐意了:“你这一年到头当后妈似的看着曲康,怎么这节骨眼上就这么不当回事呢。”
“亲妈才像我这样,你这样激动的是后妈。”
当晚我约了曲康出来面谈,他全程不知情的天真脸孔:“提早来北京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呀。”
“我和夏歌儿从上海来,没机会给叔叔阿姨带特产,望见谅。”
“瞧您,客气了。”
“我昨儿个中午就到北京了,昨儿个下午就在大街上看见你了,和一姑娘,我看着都眼熟的姑娘。”
曲康倒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喝了一口水,缓缓道:“看见了?”
“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就不用回答我,我这次找你出来,可不是严刑逼供来的,我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旁白心态,也尊重你感情世界的隐私,可毕竟我已经知道了,如果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对你的不厚道,所以我来了。”
曲康爽朗一笑:“那祝福我们吧。”
那天之后,曲康和温帝姬终于大大方方走到了一起。
我们怂恿温帝姬让曲康请吃饭,她堵我倒是一句干净利落:“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陈塘到现在不是都还没动静么。”
这两天为了曲康和温帝姬,我竟然吧陈塘抛在脑后了。打开手机的日期提醒,公元年的八月二十五日,心突然收紧了一下——次日就是陈塘的生日。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向后挪开人群,陈塘这时候接听了电话:“宣宣。”
“还在里昂吗?”
“到北京了,刚下飞机,准备回公司整理稿件。”
“整理完之后呢?”
“整理完之后,这个工程交给策划执行,因为是跨国工程我们不需要实地跟踪,出现其他网络沟通解决不了的问题再考虑出差行程。”
“那网络沟通都顺利的话,你准备做什么?”
陈塘的笑息声中又说道不明的因素:“一切顺利的话当然最好了,我们也尽量做到不需要额外准备其他计划的程度——还是说,你在等我时间?”
“后者。”
“恩。。。”听得出陈塘在很认真的想。
姚婷娜突然冲过来,几乎是踢开我的姿势抢走了手机,继而温文儒雅嗓音低沉:“陈塘你好,我是宣宣的朋友姚婷娜,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咱们以成年认的方式见个面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姚婷娜的面部动用了她在特定阶级才会使用的淑女表情,目光下垂,嘴角上挂,浅浅点头。
不清楚陈塘说了什么,姚婷娜的笑咧开了更大的幅度:“当然,好的。”
她擅自收了我电话的线,然后一脸欣喜的冲我喊道:“陈塘明天要请我们吃饭了,姐妹们嗨起来!”
她们是嗨起来了,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重新回电话过去,陈塘对于刚才的突发情况体现的厚待:“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是一次介绍我们认识的机会,我觉得很好。”
“可是明天是你的生日啊。”
电话的那端安静了一会儿,陈塘才又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哪。”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明天会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跑去给你庆生了。”
“这将会是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宴。”
“你个外国人还知道别开生面这词儿呢。”
“正在学习。”
我终于认同了顺其自然的状态:“那明天,你时间可以吗?”
“时间要重新安排一下,总之六点钟之前我过去接你,咱们提前电话联系。”
前一天的约定是这么概括,但是次日一早陈塘来电:“三食堂一起吃早餐吧。”
诚如之前所言,校园卡陈塘用起来得心应手,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两人份早饭,白粥带小菜,煎炸豆腐块和清炒的芹菜,旁边一堆打包的校外点心和校内豆浆。
“考虑到你稍后还要回寝室,”陈塘斜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打包分量“给舍友带的早餐。”
“出于什么考虑,你才会给女朋友准备的白粥而给女朋友的舍友准备——”我扒开包装看了一眼备注小条“恩,千层,拔丝,干烤等等的点心口味?——百分之六十三的男朋友对女朋友的闺蜜动过心,也包括你吗?”
陈塘拿起桌面上的筷子递给我:“单纯的想过来和你一起吃早饭。”
“不是单纯的喜欢我们食堂的口味吗?”
“一天的假期我调整好了,莫瑞中午回法国,我稍后送他。”
“是背着我以花天酒地的方式庆生吧?”
陈塘端着下巴回想:“我二十多年没有过生日了。”
“为什么?”
“晚些时候告诉你——”陈塘用整张脸的表情示意我吃菜“有没有和你的朋友们商量一下晚上吃饭的事情?”
“怎么商量?”
“喜欢的场所,偏爱的饮食,中意的环境,或者你们之前有过不错的推荐地点等等。”
“对她们哪有那么多讲究的。”
“其实。。。”对话到现在,陈塘终于显露了犹豫不决的优柔“我还蛮紧张的。”
我刚端起的碗重新放回去了,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塘一度专注的担忧:“为了要见我的朋友而感到紧张吗?”
陈塘的忧虑仍旧挂在脸上:“嗯。”
我想了想:“隔壁大排档两杯开胃后就不紧张了,但是不要随便跟人家说晚安了。”
被陈塘严重驳回:“地点还是我自己找吧。”
利用中午时间,我们在院校附近定了一个蛋糕,祝词:“302室恭祝陈同学生日快乐。”
我这边上和陈塘在校门口碰上面说着话将蛋糕装进后备箱,余光瞟见仨姑娘以绑在一起的节奏走来,先是踌躇不前,短时间内演变成争先恐后。
我正眼看过之后,立马转向陈塘:“还是那群土匪,要不咱俩先走?”
陈塘无视了我的建议,他马上正面迎接首当其冲奔过来的姚婷娜。依次介绍他们认识彼此之后,上车,上路。可是车在路上,人也没消停。
姚婷娜首先来:“咱们之前照过几次面,今天算正式认识了。”
“宣宣经常说起你们。”
“她可从来没跟我们说起你,我们对你还是一无所知的。”
“对我什么对我好奇的吗?”
“现在看来,你不是学生了?”
“我有自己的工作,LA建筑。”
“这就难怪我之前打听不到消息了——你是混血吗,混哪里?”
“三比一的中法。”
“我是一比一的中英诶,真是太巧了。”
陈塘笑着跟着顺了一句“好巧”
我汗颜,哪里就巧了。
“那,你有女朋友吗?”
我拖着眼皮回头瞪她:“你眼瞎啊!”
“不好意思,一下子有点脱轨了。”
夏歌儿接过来:“你和宣宣认识很久了吗,怎么认识的?”
陈塘每回一句,便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唯独到这个问题,他顿了顿,转向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回:“看画展认识的。”
温帝姬反应最快:“是咱们之前那次吗?天哪,原来那时候你们就这样子啦,是一见钟情吗?”
说道一见钟情,我可能还在努力回想东河岸的夏天,陈塘突然间一口咬定了答案:“是的。”
后座又传来一阵头皮发麻的尖叫声。
姚婷娜算是独自感慨:“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一仙收一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