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小姐递过来一张图纸,吩咐她细心收好。她虽然看不懂上面画的是什么,但见小姐如此庄重的神色,料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她也不多问,接过那张图纸,小心冀冀地收进书柜最里面的夹层里,再将钥匙贴身收好。
姜新蕊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口严,行/事也严谨。叮嘱她不能泄露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使出什么手段,都无法从她的口中套出一字半句。
但是……她在心里概叹。不知道小梅这样的性子,是好还是坏。如果前世时小梅遭到谢大夫人的毒打拷问的时候,不要那么坚持,谢大夫人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惨死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在闻听谢郎战死沙场的噩耗之后,早已生无可恋。她一个将死之人,实在不必再拖累小梅的。但是,贞烈的小梅还是先她一步而去了。
“小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奴婢?”小梅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没什么。”姜新蕊淡淡道。今生今世,小梅还是鲜活的,真好。她不能再让自己的这个忠仆惨死了,在她在,她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晚饭后,姜新蕊陪着老太太到后院走走,消消食。
这个时候,清音师太已经去做晚课了,老太太只跟着清音做早课,不做晚课。
晚霞满天,山峦起伏,后院种了很多花花草草,晚风送香,沁人的香气令人精神一振。姜新蕊专注地看着这黄昏美景,或许是怀揣了重生的希望,她觉得,这里的晚霞特别的漂亮。
“蕊儿啊。”老太太拉住她的手,轻拍了两下。
她听出老太太语气里的异样,微侧了头的,看了过去:“祖母?”
老太太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但是,笑容里似乎蕴藏着一些特别的东西。老太太的话语里带着感概:“蕊姐儿啊,你知道,祖母一直都十分疼爱你,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心肝宝贝般的宠着。当年你祖父提出要你跟着清音师太学医的时候,祖母还阻拦过。祖母也没有其他别的想法,就是怕我的蕊姐儿累坏了。如今你是医也学了,如今还要学管家,祖母就知道,我的宝贝长大了。”
姜新蕊从老太太的话里头听出一丝伤感,她把头靠在老太太的怀里,撒娇道:“祖母说什么呢,蕊儿永远都不要长大,蕊儿会永永远远陪在祖母身边的。”
老太太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常言,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祖母可不希望蕊姐儿怨恨我这个老太婆一辈子!”
姜新蕊娇嗔道:“老太太又说笑了。我可是先说好了的,哪里都不去,即便是祖母要赶我,我也不走,我就赖在祖母身边,赖吃赖喝的,过一辈子。”
老太太欣慰地笑着,拍拍她的手:“蕊姐儿啊,祖母虽然人老,但眼珠子可不瞎。祖母看出来了,你是个心大的,有远志的,与你哥哥不同,你以后啊,注定会是人中龙凤的。”
姜新蕊听得糊涂:“祖母,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老太太长长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姜新蕊,沉声道:“蕊姐儿啊,今后姜家就交付给你了,护紧你母亲,护紧你的哥哥,护紧你的父亲,不要让姜家再受到伤害,不要让姜家再遭受无妄之灾。”
姜新蕊彻底怔住。
一直以来,老太太都是姜家的顶梁支柱。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但威望不减当年,姜家很多举重轻重的大事,还是老太太说了算。但是,如今,老太太就在她面前,佝偻着腰,由于上段时间感染了风寒,至今仍脸色不太好,显得比以往苍老更甚。
姜新蕊猛然醒悟。
老太太如此的看重她,只怕如她一般,感应到如今姜家潜伏的各种危机了吧?
如今的姜家,看似风平浪静,荣华富贵之极,但实则危机四伏,像她无端端的被人诱食孔雀胆;父亲的差点遇险离世;姜北山的突然介入设计陷害哥哥;豫王府每年派人过来劝父亲入仕;母亲的突然有了身孕……这种种件件,哪一件不透着诡异的气息?
她都能感应到了,精明如老太太蔫能感应不到?
姜家里头,能仰仗之人,也没有几个。
母亲舒氏,小家碧玉出身,生性柔弱,由于没有在大家族里待过,缺乏管家经验,眼界又窄,耳根子特软,很容易被人糊弄了去。
父亲虽说是一家之主,但是父亲生性闲散,一生只喜欢做一只闲云野鹤,更不喜欢管家。
哥哥就不用说了,舞刀弄枪倒是在行,其他的就指望不上了。
老太太只怕也想重振姜家的,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所以,才把全副希望寄托到自己的身上来。
姜新蕊顿时感到肩上责任的重大。
从此,姜家的一切荣辱,都与她丝丝相关。
重生时,她只希望,尽力弥补好过往的一切,给自己,给家人安宁的生活,就已足够。现在看来,她重生的意义并不那么简单。
如果前世的时候,父亲不出事的话,是不是老太太也打算把整个姜家交到她手上呢?
她忽然有些义愤难平。
她的前世……
如果前世里,哥哥不是那么糊涂,受人诱使,为了那本所谓的兵书残害亲妹妹的话,父亲也不至于由于紧张自己的女儿,而亲身赴险到祈北山活捉人熊,也就不会遭遇发疯的人熊而惨死。一切归于原位,她会把姜家经营得越来越好,有了强大的娘家做靠山,她何须寄人临下,仰人鼻息过日子?何需每天过得小心冀冀,战战兢兢,最后还是难逃被勒死的下场呢?
所有问题的症结,都汇集在她误食的那半枚孔雀胆上。而这孔雀胆背手的黑手,就是要将他们姜家置于死地的幕后黑手……
豫王……她暗地里攥紧拳头。
他们之间的这笔账,她得找个时间好好跟他算上一算。
两天后,祖孙下山。
何氏一早带人在府门口等着了。半个月不见。何氏清减了不少,或许是有了身孕的不适反应,何氏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有些苍白。
“好媳妇,辛苦你了。”老太太抚着何氏的手道。
何氏疲惫的笑了笑:“老太太您终于回来了。”在看到老太太的那一瞬间,姜新蕊清楚地看到何氏明显的松了口气。
何氏的确不是管家的料,平日里她不过是帮老太太打打下手,老太太去了参佛,所有的事情都压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她哪里应付得过来?再加上孕吐得厉害,更加的力不从心。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老太太回来。现在老太太回来了,她也终于松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