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苍州大儒何之焕的小女儿,自幼深得父亲的宠爱,可谓是心肝宝贝般捧在手心上的。父亲也花了重金教导于她,把她调/教成大家闺秀,并为她觅得一桩好姻缘,嫁于苍州当地的大户人家姜府。
姜府富甲一方,这桩婚姻令得她的那些闺阁姐妹们羡慕得要死,齐齐赞誉她好福气。她也的确有福气,嫁入大户之家,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而且夫君也视她如眼珠子般,百般疼爱,就连姜老太太也没有怎么为难于她。
本来,她生活得顺风顺水的,但是,她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那就是,那些比她嫁得差的姐妹们,现在都起来了。
就好比那个苍州管辖下的梧县县令的二女儿潘巧巧,嫁于苍州城里一黄姓人家的庶子的时候,上花轿时还哭哭啼啼,哀哀戚戚的,被一众姐妹们取笑。而如今呢,那庶子也争气,一举夺得当年科考第三名榜眼,做了翰林院的编修约一年,被人看中其才华,进行外放任官,如今做到了五品梧州知府,听闻不久之后又要调回京城做京官了,可谓是步步高升。
当然,除了这个潘巧巧之外,还有其他的姐妹如李玉茹张太姝之类的,不是丈夫争气就是儿子争气,都谋了个一官半职的,相当的风光。
较之她们,再看看自己,何氏心里面就有些不平衡了。
当年自己可是嫁得最好的,而如今呢?
丈夫不思进取,根本无心仕途,尽摆/弄些机关术什么的,白养了一屋子的谋士幕僚。儿子还算争气,自小爱耍枪弄棍的,请了师傅来教,几年之后,这苍州的镖师也没几个能赢得了他。于是就有人给何氏提议,让公子去京城考武状元。但是姜老爷不同意,特别是姜老太太,反对得最为厉害,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何氏心里面过不去,她埋怨丈夫不帮自家儿子谋划,这商贾之子,以后娶妻生子,没有功名,没有一官半职,也娶不到名门闺秀啊。
如今忽地听得豫王亲自过府来了,何氏便有了主意。
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家儿子谋个功名了。即便是谋不到功名,谋个到豫王府上当差的职务也好啊。
要知道豫王可是皇家贵胄,自家儿子跟了豫王,这身份地位也提高了几级。
姜老爷哪里料想得到妻子心里面的这些小盘算,他只是觉得何氏今天的打扮有些突兀,再仔细一想,便有些释然,不管怎么样,豫王也是贵客,这贵客上门,打扮得好一些,也不失体面。
何氏毕竟是大家闺秀,遇事沉稳不乱,一边吩咐婆子们洒水,扫地,一方面吩咐丫环们煮茶沏了最好的香茗来。然后,拉住姜老爷的手,一直迎出大门去。
府门外,豫王只带了侍卫秦怀,一身便服,却掩饰不住这一身的皇家贵气。
近几年,豫王府与姜府的联络,就是豫王例行公事的派出一名幕僚,带了礼盒上门拜访,本人并没有亲临。所以说,这一次,也是多年来豫王第一次正式亲临姜府。
府门口处,香案已摆上,姜老爷何氏带着一众家丁齐齐跪伏于地,迎接豫王。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偷偷自后门进府,却被何氏揪住,一起过来参拜豫王的姜如敏姜大公子。
姜大公子跪在地上,脸上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豫王何以亲临姜府,更不知道母亲为何要揪着他一并去迎接豫王。
豫王居高临下,位至尊贵,这些拜见之礼他早已见怪不怪。但他心中似乎有些期冀,特地朝着那一地黑压压的人头瞄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他想见的那个人,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
“起来吧。”豫王挥了一下手。
众人方敢起身。
“豫王请。”姜老爷何氏亲自在前头带路,将豫王迎入府里。
很快有丫环捧茶进来,果然是难得的龙井上品,香飘满屋。
豫王笑了笑:“本王是来府上请罪的,你们却以上宾之礼相待,真是折杀本王了。”
豫王生性清冷,兼之身居高位,难免让人生畏,但他生相俊美,这一笑,倒是缓解了他身上不少的清冷之气,似乎让人觉得亲近了些。
站在下边的姜大公子惊奇地望着豫王,目光里充满敬佩。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豫王。上一次的见面,豫王大发神威,一把游龙剑使得出神入化,令得他大开眼界。他想,他一定要多多的勤学苦练才行,一定要达到像豫王那样的修为。
姜老爷闻言,眉头微皱,正想问个明白,却被何氏一个眼神将话堵回去了:“王爷这么说,那真是折杀我们了。想我们姜府乃平头百姓,怎么能累及豫王上门呢?真是惭愧。”
豫王摆手道:“非也。是我们豫王府突唐在先,致使贵府的一名丫环与一名车夫分别受了伤,本王确实过意不去。”
何氏很快道:“豫王哪里话!那名丫环,还有那车夫,本是粗鄙低贱之人,伤了也就伤了,如何能劳动豫王大驾呢,豫王真是太客气了。”
姜老爷在一旁微微拧了眉头。
自家夫人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老太太不是一再教导说,要宽宥善待下人的么?那丫环那车夫也是人啊,再说了,小梅那丫头,可是蕊丫头身边最亲近的丫环啊,二人的关系情同姐妹,小梅受伤了,蕊丫头心软,一定担心得不得了。怎么自家夫人这般说话呢?
即便是要抬高豫王,也不必如此贬低自己府上的下人啊。
想到这,姜老爷的脸上便带了几分不悦。
这时,豫王倒是把姜老爷心里面的话说出来了:“姜夫人可别这么说,这下人也是人,何况冲撞了贵府上的丫环,惊吓了姜小姐,本王深感不安,现特地取了五万两的银票,权当赔罪。”
“五万两?”不仅姜老爷被吓到,就连何氏也惊跳起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受伤的丫环,一个受伤的车夫,怎么就值五万两了?
怎么听着像打劫啊?
打劫的对象还是尊贵的豫王府......
何氏忙道:“王爷是不是搞错了?一个低贱的车夫外加上一个使唤丫环,怎么也不能是五万两银子啊。”
“这可就要问你们府上的姜小姐了。”豫王一脸的似笑非笑。
“蕊儿说要这五万两银子?”何氏惊问,神色开始不豫起来。
这丫头,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又在胡闹了。哪里不得罪,偏偏要去得罪这豫王府!要知道,她姜府还指望着豫王为她儿子谋个一官半职呢。
“原来是蕊儿说的呀,我道是什么重大的事情呢,哈哈哈。”姜老爷当场笑了起来,他看向豫王道,“王爷有所不知,我这个小女儿啊,生性活泼,年纪小嘛,总爱胡闹。她这般对你说,纯粹开玩笑,做不得数的。”
“是吗?”豫王淡淡道,“怎么本王觉得,令千金不像是在开玩笑呢?她给本王写了一封信,在信中直接数落本王的十大罪状,说本王纵容家臣,玩物丧志……”
“当”的一声响,何氏惊得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去了。
姜老爷瞪大眼睛:“蕊儿真的这么说?”
姜如敏搔搔脑袋,他的这个妹妹,好像比他的胆子还大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