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博焱那日宿醉醒来,发现自己做了诸多丢人现眼的事,除了去上书房以外,就是窝在书房内不见人。
宸妃多次派人邀他一同用膳都被回绝,也就宋嬷嬷前来拜见,才整理了一番形象出来相见,恭恭敬敬地跟老嬷嬷说了几句话,又迫不及待地回书房内了。
季以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自从他这位主子那日醉酒,画了一张乱七八糟的圆滚滚,清醒后就魔怔般的作画,画了一张又一张,似乎都不满意。
他偷偷看了,是个胖胖的小女孩儿,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么胖,殿下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在季以的眼里,宸妃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不仅给了他娘亲般的关怀,更重要的是只有娘娘那样的样貌,才符合大众的审美,正常人谁会喜欢一个小胖子!
但殿下现在就是那类不正常的,张口闭口都是“穆穆”“穆穆”的。
“季以!季以!”
李博焱一门心思要出宫找高穆清,当然要准备一个拿的出手的礼物,哪怕上书房里纷纷议论的柳丞相出丑之事,还有皇后和五皇子久跪之事,都丝毫不能影响到急切地心情。
“嘭!哐哐!”
季以原以为李博焱发生什么事了,连忙破窗而入,两扇桃木镂空雕花窗应声落地,季以刚准备拔剑,却看到自家主子捧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乐呵呵地冲他傻笑。
“季以,你看这张眼睛是不是最有神?”李博焱夹了一幅画在怀里,双手又拿起两幅一摸一样的,一脸期待的看着季以。
季以脸上的寒冰瞬间破裂,气的直发抖,真的是受够了!回顾这几天的经历,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奈何对方是自己的主子,才没有去暴揍某人,捏紧了拳头,面无表情地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季以,去母妃那里把果茶都拿来!”
“季以,朱色颜料没了!”
“季以,去买两只大肥鹅!活的!算了,还是要小的!”
“季以...”
“季以...”
气呼呼地往外走,却迎面撞倒了人,吓得季以连忙去搀扶,却发现是脸色苍白地明云。
“明云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无碍,季侍卫急匆匆地这是要去哪里?”明云在季以地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就是随便走走,明云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季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被殿下气的反应都变慢了。
“给殿下那里送几个新来的宫女,你看......”明云抚着左手手腕,指着身后的几个宫女,歪着头调笑着季以。
“别别别,明云姐姐你可放过我吧,殿下有我一人照顾就够了,绝对够!”殿下自小就不喜欢有人伺候,他来了之后,殿下才找借口说他怕生,把人都送走的,若是再送人过去,殿下不得“折磨”死他。
辰光殿里的宫女侍卫,因着他最小,但做事一板一眼,一副小大人做派,着实可爱,一个两个的都喜欢逗弄他。
“好了,快回去殿下那里吧,娘娘想做桂花糕,我带她们去给咱们娘娘摘些新鲜的桂花。”
季以连忙让开路,让明云带着众人离开。蓦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再想想刚才明云苍白的面孔,瞬间脸红到滴血,明云姐姐她是不是小日子来了。
羞臊的季以匆匆回到书房,结果看到自己自家主子,不知何时已经装裱了两幅画,一幅是那晚喝醉时那副乱七八糟的圆滚滚,一幅是一个红衣小胖墩抱着一只小白虎。
“回来的正好,把这副挂在本殿下寝殿里,这副装起来!”季以定睛一看,五皇子殿下竟然要把那张乱七八糟的画挂在寝殿!真不知道是辟邪还是驱鬼!
还有五日就是中秋佳节,这日不用去上书房,李博焱一大早就给宸妃告了假,一直在乾清宫外等待天烬帝散朝。
“给九皇子请安。”
“给父皇请安。”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子们平日里也就五皇子殿下敢如此同陛下说话,倒不是刻意邀宠,天性使然罢了,本来要同天烬帝去交泰殿议事的几位大臣,默默向后退了几步,垂头立在远处。
“小九?你怎得愿意出来了?被你那两只鹅啄了?”李博焱和季以脸上同时闪过一丝尴尬。
天烬帝前几日去辰光殿时,看到李博焱命季以带回去的两只小白鹅,很是可爱,在他的默许下,愣是跟在他身后,一会儿啄一下衣角,一会儿又窝在脚边。
“回禀父皇,鸳鸳鸯鸯被母妃关进笼子了,儿臣是想求您,中秋夜宴能否下旨请高文远一家也进宫,毕竟是天烬首富,又是皇商,这么多年对您对天烬忠心耿耿,而且今年...”
李博焱一本正经地表述着请求,没发现季以的白眼和天烬帝的哂笑。
“回殿下,每次宫宴都是请了的...可...”迟公公连忙开口。
“无碍,这次就让小九亲自去送帖子,我倒要看看高文远那老狐狸,又能想出什么招数不进宫。”天烬帝抬手示意,玩味的看着李博焱。
“谢父皇!”
不一会儿,李博焱就拿着迟公公送出来的帖子,屁颠屁颠的出宫了。
正午的阳光正烈,正阳门的将士们,乐呵呵的同少年行礼,郑重而又亲近,远远地看去,少年的背影有一丝稚嫩,但却格外的挺拔,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腰间绑着一根深蓝色麒麟纹腰带,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
高府内正在进行一场每月一场的篮球比赛。府里的婢女和小厮们主动分成两组啦啦队。
婢女队支持的是身着红衣,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小鲜肉们:由大公子高伯庸、二公子高灵钧、三公子高风、和二老爷膝下十岁的双生子四公子高灵峁、五公子高灵皓。
小厮队支持的是身着白衣,神勇威武、品貌非凡的老腊肉们:由高文远、高文奇、吏部尚书仲思潮、威远大将军郝运、高老太爷派出的代表管家高仪。
这是近两年来,高府每月最盛大的活动,全府男女老少,不分尊卑齐聚篮球场。
高穆清吹着竹哨,左手黄旗,右手红旗,满场跑着做裁判。虽然选手一直就那么几个,但仍然乐此不疲,想当年上学那会儿,三个哥哥为了防止别的女生靠近他们,从来都是拿她当挡箭牌,去篮球场一定要拎着她,又是拿水又是递纸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看懂了,没想到在这里还有大用处!
“大少爷,加油!”
“三少爷,防守啊!防守!”
“仲大人太厉害了!好准的三分!!!!”
“小姐,小姐您跑慢点!”
“.......”满场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李博焱老远就听到了,还以为高府内出了什么要紧事,连忙运气轻功一跃就进了高府,不料刚落地,就被两个气势凛冽的人给拦了下来,季以连忙拔出剑,挡在李博焱身前。
双方冰冷的气势在空气中不断碰撞,竟然不分上下。
季以暗自忖度,自那里逃出来后,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这两个人赤手空拳,竟然能抵住他的杀气,不禁暗叹高府竟然有如此高手存在,看来这一趟来值了,原来这就是殿下说的惊喜,这是给他找来的练手的人吗?
李博焱也是一脸惊诧,上次来高府,明明没有功力如此强大的人,对面的其中一人还给他和皇兄带过路,当初看他明明就是普通小厮,如今细想之后,才发现竟是看走了眼,这高府果真是卧虎藏龙。
“原来是五殿下,奴才多有得罪,还请殿下恕罪!”那小厮定睛一看,竟发现是五皇子殿下,连忙收起气息,拉着同伴跪倒在地。
“这府里出什么事情了吗?是失火了吗?为何如此喧哗?”李博焱拍开季以的肩膀,示意他收了剑,也没有惊奇两个侍卫的功力,和母妃在宫中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回禀殿下,府中并无意外,是府里在举办一月一次的篮球赛。”那小厮匍匐在地,身形看起来突然消瘦了不少,看着仍是柔弱普通的模样。
“哦?篮球?那是何物?”
“殿下请随小的来一看便知。”那小厮似是迫不及待地想带李博焱去看,也不给他解释。
季以心思自家主子虽向来随和,可也未曾被如此敷衍过,不由得就想出口训斥,却被李博焱拦了下来。
“快走吧,前面带路。”李博焱似是听到了有人在喊小姐的声音,一刻钟也不想耽搁,那个小胖丫头看见他会不会高兴呢?
“请殿下跟随奴才的脚步入内,这围墙边许久未打理,有些碎石枯枝,可别伤着殿下”那小厮连忙起身,一脸的憨笑。
“好,季以,跟上。”
闻言,李博焱猜测这附近定是有什么机关,或是不为人知的秘密,自然也不会多问。
跟着两个小厮走了许久,听着呐喊声越来越大,李博焱的心,像是小鹿乱撞般,越跳越快。
远远的看见远处支起了两个架子,对立而设,顶上各固定一方木板,镶上了捞渔网似的东西,那里人头攒动,下人们勾肩搭背,挤做一团,嗑瓜子吃果子,挽袖高呼,闹做一团。
季以虽平时也没大没小,但也没有像高府这群“乌合之众”如此放肆!
高老太爷坐在高处的凉亭内,身边的小厮胡乱的摇着蒲扇,一手摇着小姐给发的彩球,大喊
“大少爷威武!喝!这个假动作!太牛....嗷~~”话音未落就被高老太爷一拐杖打在屁股上,疼得面容扭曲。
“你这小兔崽子,扇风!”老太爷啃着西瓜,眼睛却紧紧盯着球场。
只见那小厮连忙殷勤地扇起小风,眼睛却还是往球场上瞟。
“禀告老太爷,九皇子殿下到!”
“啥?谁?到了就来看球,来来来,西瓜吃不吃?”
高老太爷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丝毫听不清旁人的话。
“老太爷,是五皇子殿下,要行礼的!”挨打那小厮停下蒲扇,连忙向李博焱行了一礼,随后连忙提醒高老太爷。
“不必多礼,晚辈李博焱见过高老太爷!”
面对高穆清的爷爷,李博焱也不由得升起一股亲近,他本就不喜欢那些虚礼,如今倒是更自在些。
“呵呵,草民见过五皇子殿下,来,快来吃西瓜,看球,看球啊!”高老太爷起身随意的行了个礼,连忙招呼李博焱。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李博焱也好奇这球场上是如何比赛的,踱步坐到高老太爷身旁,端起一块西瓜啃了起来,顺便给季以递了一块儿,季以端着皇家侍卫的谱,自是不能轻易失了规矩,双手接过西瓜,捧过头顶,郑重地叩头
“谢殿下赏赐。”
等了半天都没听见一个人理他,偷偷抬头,只看见自家主子津津有味地看着那比赛,这府里的主子下人们更无一人看他,不由得一阵尴尬,偷偷站起身来,仍旧捧着西瓜,笔直的站着。
过了许久,场上的比赛终于结束,所有人都酣畅淋漓,李博焱从未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比赛,比蹴鞠赛马那些可有意思多了。
下人们去梁氏那里领了赛前下赌注银子,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过也就是小赌怡情,勾肩搭背地散了,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人群散的极快,高文远这才看到凉亭内的五皇子殿下,连忙使眼色招呼所有人上前行礼。
“草民,微臣拜见五皇子殿下!”
高穆清正同梁氏算今日的赌局输赢,就被爹爹叫过来见礼,一看是老熟人,叩头的时候忍不住抬头挤眉弄眼,惹得李博焱心中无比愉悦,原来她还记着他,真好。
季以本来就在好奇殿下到底要带他见谁,没想到看到了这个小胖子!这不就是画上的那个小胖妞嘛!看着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定是个讨厌鬼!
“快快请起,本殿下不过是受父皇之命,前来送中秋宴贴,大家不必拘礼!”
李博焱连忙走下凉亭,上前扶起高文远,又虚扶了一把梁氏。季以在暗处翻了个大白眼,到底是来干嘛的自己心里清楚,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谢殿下!”
“高老爷,今年的中秋夜宴还望您和家人一定到场。”李博焱亲自把宴贴递到高文远手上。
“多谢陛下抬爱,草民定当如期前往。”高文远也没想到,今年竟然是个皇子亲自来送宴贴,这天烬帝在搞什么鬼,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不去都不行。
“高老爷不必客气,今日这场球赛真是别开生面,有机会还请不吝赐教,定与各位切磋一番!”
“那是那是。”
“文远,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殿下同穆穆和这几个小子年纪相仿,自是可以一同玩耍的。蓉儿呀,去吩咐厨房做些好菜,殿下若是不嫌弃,可否留下来尝尝府上的粗茶淡饭。”高老太爷输了比赛,心情十分低落,继而想念孙女这些天教给厨娘们的菜,来者都是客,自是要好生招待一番。
“当然,多谢老太爷,博焱求之不得。”李博焱本就着急和高穆清搭上话,见高文远和仲思潮等人都有些尴尬,连忙开口。
“草民,微臣告退!”仲思潮全程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离开时,才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博焱一眼。
一旁的季以看着自己主子那眼睛都快长到那小胖丫头身上,不由得翻起白眼,殿下这是魔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