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叶筱和傅灿几乎将游乐场玩了个遍。临近傍晚的时候,游乐场里的人少了许多,大多已经准备闭场了,和始终兴奋的少年玩完射击游戏,叶筱有些累的伸了个懒腰,正想招呼身边的人离开,却发现后者正盯着一个地方目光出神。
“怎么了?”叶筱挑眉,朝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微怔。
……旋转木马?!
“怎么,你……想坐那个?!”
傅灿::“……”给你一个废话多说的眼神自行体会。
叶筱:……他到底是有多幼稚?!
叶筱认命的跟着他坐上了已经没多少人的旋转木马。
“妈妈。”有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叶筱回过头,是一个小女孩,此时正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和稚嫩的表情指着她和旁边的少年。
“为什么那个哥哥和姐姐坐旋转木马啊,妈妈你不是说只有小孩子才坐旋转木马的吗?大人都不喜欢坐?”
叶筱看到那个年轻的母亲一脸尴尬的朝她笑着。
“……”
少女默默的将脑袋转到里侧,只希望着别人不要看到她的脸,她旁边的少年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从上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着,叶筱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正想问些什么,却对上一双微微出神的平静目光。
“……”
“那个时候。”少年突然开口,表情似乎有些迷茫,“那个时候,每次我生日的时候,她就经常带我来这里,那个时候我不敢坐,怕一下去之后就找不到她了。”
“……”叶筱静静的看着他。
“后来她跟我说,她不会离开的,她会一直在外面看着我,只要我一回头,我就会看到她。那之后,我每次坐旋转木马,总会时不时的回头,然后就会看到她站在那里对我笑。”
他的声音突然很低很低。
“我已经……很久没有坐旋转木马了。”
“因为我害怕,害怕回头之后,就看不到她了……”
“……”
“我今天很开心。”他抬起头,目光带着鲜少的温暖和笑意,不知道是不是他后面亮起的灯光的作用,叶筱觉得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带着星芒一样的光。
“谢谢你,叶筱。”
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谢谢你听我说话,也谢谢你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没有说话。叶筱走在后面,一会儿看看四周的灯光,一会儿又沉默的看着两步远的少年身影。
“傅灿。”
身后的女孩儿突然开了口,在宁静的空气中响起,让得少年的心莫名一颤。
“嗯?”他没有转身,却跟身后的人一样停了脚步。
“……你会一直开心下去的!”无厘头的一句话。
“……什么?”傅灿忍不住转身,却撞进那人如止水般平静而又执着的眼眸中。
“你并不是一个人,傅灿。”叶筱微微侧头笑了笑,宁静而又美好,“你没有发现吗?你的身边还有好多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的哥哥,你的父亲,他们每个人对你的态度和方式或许都不一样,可是傅灿,他们其实都是爱你的。”
“你并不是一个人,傅灿,你只是把自己锁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太久了,太孤单了,其实只要你打开门,你会发现,这世界上有很多用不同方式爱着你的人。”
“……”
“我不善于说话,傅灿,但我会倾听,然后得到有效的信息,我会保守秘密,哪怕一辈子不开口。”
“嘛!”少女耸耸肩,带笑的平静目光在身后的霓虹灯光的映照下,带着白日里不曾有过的暖色。
“傅灿,你跟我不一样,你身边有很多爱你的人,如果你认真去看的话,你会发现的,所以傅灿,你一定会一直开心下去的,相信我。”
因为你跟我不一样……
“……”傅灿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压抑的悲伤。
“那你呢?”
“我?”
叶筱一怔,却是很快回过神来,朝他一笑。
“傅灿,每个人想要拥有的东西不一样。”
你要的其实就在你眼前,只要你用心去观察,就会发现的。而她要的,可能这辈子她都得不到吧。
如此而已。
空气忽然又开始沉默了起来,少年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迈出了脚步。
叶筱耸耸肩,跟了上去。
霓虹灯光将四周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意外的在这孤寂的夜里给这个喧嚣的城市带了些许温暖色调。
依旧是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
“对了,你高中打算在哪里读?”
“……”
好一会儿,少年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清城中学。”
“……你说什么?!”叶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开玩笑的对吧!”
“……”
“喂喂喂!”叶筱觉得有必要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p孩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好歹你也是省状元好吧,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省里最好的高中上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家里人就没有说什么吗?”
“那关我什么事?”少年的声音里满是无所谓。
“……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叶筱忽然有些生气。她加快了脚步,一把将走在前面的少年紧紧拉住。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傅灿,现在不是你无理取闹的时候好吗?已经不是小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又怎么样?”少年转身,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眼前脸色因为生气而变得有些红的女孩,“我自己选的我知道,还用得着你说?”
“你!”叶筱的后槽牙咬得有些疼,有些苦口婆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清城中学顶多是市里一所好的高中,但相比其他中学,终究不是一个好的学校,这可是你的未来,傅灿,没有人为你的未来负责,只有你自己。”叶筱的目光有些冷,一脸的怒不可争。
“我知道。”傅灿看着她比平常愤怒的脸,扭了扭头,表情有些欠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些都不需要担心,以我的智商,在哪都一样。”说着,少年的脸带了以往的不屑和傲娇。
叶筱:……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糟心。
“你家里人怎么说的?你和他们吵架了没?”叶筱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
“没吵。”傅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我还没傻到因为这个和他们吵起来,我跟他们说了,我不适应新的环境,如果他们硬要逼着我去其他学校,到时候我成绩下降了,那可就不怪我了。”
叶筱:……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会想到去清城中学?”叶筱不明白。
少年看了她一会儿,表情有些冷淡。
“一,我确实不太喜欢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二,清城中学是我的母校,离家近,我可以不用住校,三,我就想在这里读高中,没其他理由。”
叶筱:……ok,学霸任性她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如此,可是叶筱还是不太同意他的选择,心里有些不高兴,便不太想和他说话的往前走着。
“我说,没必要吧,我都说了我做的这些选择不影响我后期的发展,你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傅灿有些不满和疑惑的看着一声不吭坐在前面的女孩。
“……你不会懂的。”
叶筱的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却没有停下。
“你究竟想说什么?你倒是说啊,一直这样吊人胃口很好吗?”傅灿也有些生气了。
叶筱忽然转了身,与之前不太一样的平静目光看得少年有些不太喜欢。
“傅灿。”叶筱开口,傅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傅灿,不一样的。”她低低的开口,“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
然后再也没有开口的转身,只留下一脸迷茫的少年站在那。
傅灿现在的心情,很差很差!
他是真的不明白,叶筱总是说他们不一样,他看不出来,他们究竟哪里不一样了,他觉得叶筱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每次他想要去了解的时候,都会被她立刻排除在外。
傅灿的脚步忽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望着走在前面的身影有些发怔。
是了……他突然想起,自己对叶筱的了解,似乎是知之甚少,不论是她的家世,性格还是她的经历,两个人的相处中,每次都是他在说,她在听,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剖析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呢?
什么也没有!
傅灿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寒。
他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从两个人认识到现在,他几乎将自己的世界为她打开,而她却始终关闭着城门,偶尔的倾诉,也不过是所谓的糖衣炮弹而已,甚至是连糖衣炮弹,也少得可怜。
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叶筱回过头的时候,那个少年紧锁着眉头,无意识的咬着指甲,目光纠结而又无措,又似乎带了些许怨恨和不甘。
这样的傅灿她是第一次见到,可那样的表情和神色,她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当她试图走进某个世界却又走不进去时,被所有人排除在外时,那种莫名的不甘和绝望,还有愤怒,一如眼前的少年般。
叶筱忍不住笑了笑。
所以啊,既然无法走进去,那就死死地守着自己的世界好了,不让任何人闯进来,也不再自作多情的妄图他人的世界。
终究只是一个人。
她注定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将叶筱送到门口的时候,傅灿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女孩始终没有变化的目光时,他忽然有些泄气的放弃了开口。
“早点休息。”他说完,如同逃避一般转了身,想快点离开这里,只是刚迈出第一步,身后的人突然开了口。
“傅灿!”
少年回头。
“十五岁生日快乐!”
那人站在夜色里,微微歪了头,清秀的脸上带了柔和的笑意,眸眼微弯,漆黑的瞳孔中,闪着如今夜星辰般的光芒。
不骄不躁,岁月安好。
少年的心微微一跳。
终究还是……对你没办法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突然轻嗤了一声,尔后在女孩的目光里抬起了头,笑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