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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顾城

[1]

第二天清晨,阳光普照,万物复苏,就在大多数人正奔波在上班途中时,上午不用出庭的周晋琛在自家床上刚刚醒来,层层叠叠的窗帘把卧室遮得密不透风,眼看就要错过这么清丽干爽的清晨。

下一秒,窗帘随着遥控缓缓滑开,阳台上生命旺盛的薄荷草散发出清凉的香气。周晋琛穿戴整齐地拉开门板,就看到门上贴的便利贴。

他摘下来用不到十秒钟看完上面的内容。

“早上好,我做了早餐在餐桌上,起床后你自己热一下。”

文字后面还画了一个讨好的表情,周晋琛捏着轻飘飘的纸张面无表情地看完,然后揉成一团直接扔进垃圾桶,径直走到餐桌前享受着丰盛的讨好早餐。

陆知椿这边顶着寒气六点多就出门了,骑着电动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区才找到大赛通知上写的地址,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她放慢车速净顾着找可以停电动车的位置了,也没注意周边动静,忽然一辆超跑紧擦着她轰隆隆驶过,陆知椿吓得车子不稳地摇晃两下,幸好单腿撑住地面才不至于摔倒……

超跑缓下车速,陆知椿从车上下来,等着车主向她道歉。

谁想到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她没事,竟然来了个漂亮的甩尾,车子直接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陆知椿皱眉,指着车子消失的方向:“666是吧,你爸爸我记住了。”

停车场里,被陆知椿称作儿子的车主简凡,随手摘了墨镜,细长的桃花眼底闪着桀骜不驯,此男子目测二十五六岁,一身休闲的着装,脚下蹬着一双GEO×,步履轻盈地走进电梯。

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乌泱泱挤进一群人,简凡嫌恶地皱皱眉,偏偏一个只及他胸前的脑袋不停地蹭着他胸口,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那人还得寸进尺地挤向他这边。

其实这真的不怪陆知椿,实在是人太多了,大多数人又都比她高,被人那么一挤,她就不可避免地会挤到身后的人,小辫都给她蹭歪了,特别是她斜后方的人还嫌弃地推她脑袋。

陆知椿转头抱歉地向对方笑笑,一眼就瞧见简凡耳垂上精致的黑曜石耳钉,在白炽光的照耀下格外好看。

此时,她要是知道耳钉的主人是那个傲慢的车主,陆知椿是绝不会向他露出半点善意的。可惜,车尾号666的车主当时戴着黑超眼镜,还隔着墨色车窗,她根本就没瞧清对方是谁。

好不容易电梯在比赛楼层停下,脱离窒息般的密封空间,陆知椿看还有时间,便跑去洗手间整理完头发才去比赛现场。

组委会老师先给所有参赛人员开了会,说明了比赛规则,随后公布了第一期比赛的主题:流行。

所有人抽签后,两人组成一组,设计师根据自己认为的流行趋势设计出春夏秋冬四套衣服。这种开放式命题看似发挥空间很大,也很能看出一名设计师的功底及对市场的敏锐性,但对陆知椿这种刚毕业的新人来说并不占优势,就她所了解的趋势还停留在那些大型品牌设计师根据上一季的流行做出的评估。

所以这个看似没有要求的主题着实让每个人的神经都很紧绷,一是比赛很残酷,二是不了解搭档的实力,如果磨合不好的话,被淘汰那是必然的。

陆知椿的搭档叫艾米,是一名清华高才生,两个人年龄相仿,虽然磨合得很好,但都是今年的毕业生,并不能很好地掌握流行趋势。

毫无头绪地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大家下楼去吃饭,陆知椿和艾米走在最后。

看着别人一上午都忙出点成果了,陆知椿急得直上火。

反观艾米则很看得开,她还有心情八卦帅哥:“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这届选手里有两个大帅哥,早晨我看到一个男的还挺帅,从一辆保时捷911上下来,车里还有个穿红裙子的女的,一看就是他女朋友,这人生真‘圆满’。”

陆知椿听到保时捷911,就沉着脸装聋作哑。艾米以为她在嫉妒人家的好命,撇嘴想要安慰她几句,忽然,她像发现新大陆般扯住陆知椿:“小椿你看,那边穿着深蓝色衬衫的那个,就是开保时捷的那男的……”

陆知椿定睛一看,那个穿得人模狗样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人,不是江舟是谁?

江舟显然也看到了她,微微皱眉,最终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小椿,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吗?”

“我看到帅哥吃不下饭,得躲着走。”

本来针对江舟的一句话,却引出隔壁桌不屑的嗤笑声。

陆知椿顺着那笑声看过去,发现正是早晨坐电梯推她脑袋的人。他在不忿什么?她这句话有错吗?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艾米已经早她一步热情地向对方打了招呼:“嗨,我也是这届大赛的选手,我叫艾米,你叫什么名字?”

简凡看了她一眼,用餐巾纸擦完嘴角,就这么离开了。

艾米回过头来看陆知椿:“他竟然不理我?”

陆知椿撇嘴:“这么没礼貌的人谁稀罕,一看就是自恋狂,我有说他帅吗,还挺会对号入座。”

“我稀罕啊大姐,这样的男的还不算帅,那在你眼中什么样的男的才算帅?”

接下来,艾米又跟她八卦小道消息:“我跟你说,我们这届资历最深的选手是一个叫简凡的人,人家不仅毕业于马兰欧尼,还在著名的时装公司D&G工作两年,别的不说,光是履历表上这两项就能甩咱们俩八条街,你服不服?”

陆知椿心想,她要有那资本,走路都得带风。

可是她没那资本,再加上情绪不佳,一整天就在紧张和毫无头绪中度过,晚上才从工作室出来。才短短半天,陆知椿急得都口腔溃疡了,特别是还在楼下看到江舟的新女友来接他,心底那叫一个不平衡呀。

曾经发誓要将人家比下去的豪情壮志,曾经励志要当大设计师的宏图梦想,都被残酷的事实压倒。

不说别的,光是看到大部分设计师都拥有私家车,只有那么十几个人选择公交车自行车出行,就够让她认清现实的。

但陆知椿不愿服输,她不够聪明不够优秀,更没有爹妈可拼,那她笨鸟先飞总行吧。

于是,陆知椿和艾米在附近找了一家肯德基,吃过晚饭后又开始讨论设计图的款式、面料及色彩搭配等一系列问题。

等两人就这些问题达成一致后,便分工各做各的,等把平面和效果图确定下来,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回家休息是不大可能了,两人索性趴在桌上准备将就着眯几个小时,反正八点又该回设计室了。

这么高负荷连轴转了好几天,到第五天的时候,陆知椿就撑不住了。白天工作的时候特别疲乏,站久了还头晕,实在没办法继续,于是这天工作结束后,她直接回了周晋琛那里。

如果再见不着人,周晋琛都快以为这人畏罪潜逃了。

其实回到周晋琛这里,陆知椿也只顾得上跟他打一声招呼,就把自己关进了客房。直到半夜,陆知椿感觉头晕加重,硬撑着用力摇晃着脑袋,却感觉鼻孔有东西堵着,用力擤鼻涕,却抹了一手血。

陆知椿捂住鼻子跑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水泼洒前额,结果血是止住了,眼前却是一黑……

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她还在想不能就这么倒下,不能前功尽弃。

可老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祈求。

周晋琛坐在病床前,看着袖口及胸口前染着血迹正在沉睡的人,苍白的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哪儿还有先前的生动活泼。

他不禁心想,这个比赛对她到底有多重要,竟会把自己累到进医院?

也许是夜里容易让人胡思乱想,莫名地,一个陌生的带着祈求的男音蹿进耳朵——

“我可以买断你的设计权,只要你出的价格不要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

那晚酒吧的安全通道里,跟她吵架的人应该是她的前男友吧,看她那么激烈的反应,大概被男朋友劈腿了才后知后觉发现的吧?

那个男的到底因为什么跟她分手的呢,因为傍上了白富美?还是看到她被季总的人围攻,害怕受到牵连?

对于她来说,除了男朋友,还有谁能让她掏心掏肺地对待呢?

肇事者跟她又是什么关系,让她宁可让自己置于险境也不愿出卖对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该不是,肇事逃逸的人就是——

江舟?

一个大胆又毫无依据的想法蹿进脑海,周晋琛也被自己的不理智吓到。

毕竟季总那边给的压力太大,陆知椿现在过的安稳日子,也是他向代理人保证,会联合警方在三个月内找到肇事者线索换来的,若是三个月一过,他没有兑现季总的承诺,不光陆知椿会有危险,他的名声在业界也会一落千丈。

他相信以季总的能力压垮他们一家事务所不算什么。

头疼地揉揉眉宇,周晋琛心事重重地盯着病床上的病人,深深呼出一口气,试图驱走近日工作上带来的焦虑情绪,没料到她忽然睁开眼睛。

陆知椿睁开眼睛眨了眨,就看到头顶上方有人正盯着自己。

她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睫毛颤抖几下又闭上眼睛。

周晋琛略一挑眉:“醒了?”

她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看着正在打点滴的左手问:“我怎么了?”

周晋琛故意板着脸看她。

她的情况还真复杂,劳累过度、情绪抑郁、营养不良,再加上感冒发烧导致流鼻血。

没想到这个女的年龄不大,心事倒还挺重。

看着周晋琛沉郁正经的眼神,陆知椿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刚刚流了那么多鼻血,还头晕乏力……

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电视上不是都这么演的吗,女主角先是流鼻血,然后晕倒,最后到医院一查就是白血病。

陆知椿被自己吓得小脸刷白,还挺会对号入座。

“我……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周晋琛把她胃口吊到老高,等把她吓到都快写临终遗言了,终于笑着说:“体力透支加上营养不良和重感冒,如果你认为是很严重的病,那就是了。”

陆知椿:“……”

从医院出来,陆知椿看时间也来不及回家换衣服了,但也不能穿这身睡衣去工作室吧。于是,她要周晋琛载她先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了一身大妈穿的花裤花褂,才又让他载她去了工作室。

艾米看到她穿着这身衣服来工作室时被吓得不轻。

别说是她了,就连周晋琛这么一板一眼的人看到她这身行头都被逗笑了,来设计室的这一路上竟还有人对着她拍照,陆知椿一概视而不见,那叫一个潇洒不羁。

愣是成了一个行走的活体广告。

当然,这广告最后导致这身衣服大火还是被嫌弃,就不得而知了。

艾米放下剪刀,凑到她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摇头:“宝贝儿,想不到你这么的……有品位,剩下的秋冬两季衣服还是由我主导吧。”

陆知椿拿起艾米替她买的肉夹馍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解释:“要不是夜里去了趟医院来不及换衣服,临时买了这套,你以为我愿意穿这身被单衣呀?”

艾米停止打击她的审美观,正色道:“啥情况?”

“营养不良外加体力透支。”

“我就说你天天吃十五块钱的套餐不营养吧,多补补吧,可别因为你病了影响我们的进度……”

陆知椿不爱听了,三两口吃完早餐,便开始量尺寸剪裁。艾米本来还有些担心她生病会出错呢,陆知椿每做完一道程序她就在后面检查一下,跟了两轮下来,她发现无论是测量尺寸还是裁剪工序,陆知椿都处理到了精益求精的程度。

这哪像是生病的人啊。

一天下来,陆知椿做的活比她都多,由于她们这组私下最用功,今天竟然超过了其他选手的进度,提前完成了三套成衣,这让她们俩终于可以松口气。

综合这两季的流行趋势和当季的流行款,冬装她们打算把星际空间、幻想漫画等一些抽象元素融入进去,用拼接的方式做一款风衣,开始陆知椿提出这个想法,艾米还不大赞同,可是看完效果图后又不禁赞叹她独特的眼光。

这天,搞定最后一套冬装的效果图,也到了LA时装秀时间,陆知椿终于可以轻松去参加今晚的时装秀了。

工作结束后,陆知椿一边等着去卫生间的艾米,一边趁着这个时间对着镜子补妆。

正当她拿着三款不同颜色的口红试涂时,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声音:“真土……”

陆知椿抬头,透过镜子看到一张欠扁的脸。

“要你管。”

迎接她的是一声嗤笑,接着那人插着裤兜悠哉地走了……

她与简凡的梁子要回溯到艾米告诉她尾号666的车主是简凡的那一刻起,偶尔遇上了还会互怼两句。

就像前两天她穿着花被单衣服来设计室,他嘲笑她的品位像卖菜大妈,今天又嘲笑她土……

下楼的时候,陆知椿还在跟艾米抱怨:“刚刚咱隔壁的又怼我。”

“那就相爱相杀吧,谁怕谁啊。”

“呸,呸,呸,谁跟他相爱啊,我从今以后跟他相杀到底……”

陆知椿前一秒还在大马路上抒发豪情壮志,后一秒就被喷了一鼻子尾气。

陆知椿和艾米捂住鼻子,抬头就看到简凡的车子从身边加速驶过。

呼啸而过的司机只用余光瞟了眼后视镜,勾在嘴角的得意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那个矮冬瓜指着他的车子,在骂他什么?

简凡在心里发狠:给我等着。

和艾米分开后,陆知椿开启手机导航找到LA时装秀场,今晚会举行七场秀,楼上是主会场,楼下分两个时间段举行几场不同风格的走秀。

陆知椿走进会场,就被里面的阵容吓到,这是她有生以来参加的最豪华的时装秀了,楼上聚集着她只在杂志封面及电视上见过的时尚界、商界以及艺术界的大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今晚的时装秀激发了不少灵感,陆知椿看得津津有味,用手机拍照记录,一场结束,她正打算去看另一场秀,还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远远看去,衣着华丽的男女还真登对,陆知椿即使心里不服,也不得不承认走在江舟身边的女人比她气质好太多了。

正在低头私语的两人缓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陆知椿挺直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开脚步……

突然,她转了个方向,完美地与他们错开了。

直到上了几步台阶,陆知椿还在骂自己,你怎么那么呢,你的劈腿前男友都不怕,你心虚个什么劲啊。

陆知椿一边暗骂自己,一边抬脚上楼去主展区。

然而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她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他们要她出示VIP门票——她的普通门票进不去。

那她待在门外趴在玻璃窗上看,他们总管不着了吧?

陆知椿趴在玻璃窗上眼巴巴地往里面望,心想即使看不着秀,看看这些真人版的大佬也不亏呀。

她视线从左往右一一扫过,站在外围的人除了一些秃顶的老头,就是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大叔,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劲,一点都不养眼。

等等……

正当她嘲讽里面没有帅哥小鲜肉时,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知椿来不及细究,那人忽然转过头来。

她心下一紧,赶忙躲到盆栽后面。

等过了五六分钟,确定简凡没有发现她后,她又趴在玻璃窗外往里面望。

没成想从窗帘后忽然走出一个人,两个人隔着落地窗两两相望。

陆知椿瞪大眼睛,就见简凡眼底闪着笑,然后当着她的面把窗帘拉上了。

这个不厚道的人,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陆知椿一边碎碎念,一边顺着走廊往前走,也没看前面通向哪里。

突然,陆知椿被人捂住嘴巴拖进了吸烟室。

陆知椿还来不及惊叫,耳边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陆知椿示意他松手,冷着声音问:“江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不尊重……”

“对不起。”江舟忽然打断她。

仿佛将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口,他原本紧绷的神情慢慢放松,目光诚恳地看向她。

陆知椿不懂他现在为什么道歉。

他转变得太快,原谅她一时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一句不经大脑的话随口而出:“然后呢?”

“小椿,我们和解吧,我不想再跟你这样下去了。”

什么意思?

是打算甩了现在的女朋友再跟她和好?还是害怕她会把他撞人逃跑的事说出来,哄着她不去举报?

凭什么?凭什么他想甩掉她就像丢包袱一样把她扔了,凭什么他要和解她就要答应?

把她陆知椿当成了什么人了?

江舟眼里满是希冀,仿佛在等待她的宣判,若是谈好了将来他可以高枕无忧,若是谈不好他将在无尽的夜里……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可能是和周晋琛待久了,她也学会了他的那套高深莫测,先把对方的胃口吊到老高,而后皱眉:“我不和解,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说完,陆知椿拉开门板要走,被江舟拦了下来:“小椿,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看到陆知椿拒绝沟通的样子,江舟有些愤愤地说:“你别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好不好,我们分手前你不也傍上了一个律师,你又能比我高尚到哪儿去?”

“你放屁。你自己人品有问题,别把别人也想得那么龌龊好不好,我和他只是朋友……”

都到了这个分上,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两人言辞越来越激烈,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动上了手。

江舟也许还念着旧情,眼看着陆知椿后脑勺要着地,急忙用手垫了一下,陆知椿才不管这些,逮到机会逆袭成功,骑在他身上朝他脸上攻击,却被江舟双手制住她手腕动弹不得……

正当两人打得热火朝天时,吸烟室的门被人忽然推开,简凡一眼就看到骑在男人腰上的土包子。

此时陆知椿头发凌乱,双手被人控制着,鞋乱七八糟地丢在身边,正抬着一条腿用脚蹬江舟的下巴,这么辣眼睛的姿势,简凡都不敢直视。

行啊,这个土包子,懂的姿势还不少。

就是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像什么调情的话。

其实眼下的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简凡多精的人啊,故意用力关上门板,提醒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

听到巨大的关门声,两个人本能地分开,双双看向门口。

然后就看到简凡目光玩味地打量着陆知椿,那眼神,仿佛她是勾搭人家男朋友在此偷情的小三儿。

这种罪名她可不担。

陆知椿赶紧撤回脚丫子。

等两人麻利地从地上起来,脸色都好不到哪儿去。

简凡悠哉地往嘴里送了根烟,示意他们:“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2]

可他斜倚着墙角,分明就是来看现场直播的,这还怎么打得下去。

江舟离开后,陆知椿解释:“你别误会,我和他不是你以为的关系。”

“我知道,小三也是有尊严的。”

“我不是小三。”

“哦,那你想逆袭成正宫娘娘,那可能有点困难了。”

这下解释不清了。

陆知椿被气得够呛,深吸了口气,整理好裙子准备离开。

“喂,我刚刚帮了你,连声谢谢都不说?”简凡终于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

“我谢谢你哦。”

简凡被她的咬牙切齿逗笑,转念想起下午她骂他的话。

就这么放她走了,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

几步上前,简凡成功地把她堵在墙角,钳制住她的双手往墙上一按。

陆知椿被人这么一怼,后背撞得生疼,瞪大眼睛看着他逐渐向她靠近、越来越清晰的眉眼,用力挣了下被扣到头顶的手,瞪大眼睛想——他不是要“壁咚”她吧。

这可不行,她要正当防卫。

她迅猛抬腿踹向他小腿,一招失手,另一脚直接朝他裆下踹去。

简凡像是防着她这一招,轻松躲过她攻势的同时,抬脚巧妙地把她双腿往前一踢,陆知椿的身子不由得往下滑,双手还被他控制在墙上,抻直腰部整个人与地面成四十五度角。

他用这种刁钻的姿势欺负人,陆知椿不服都不行,吓得大叫。

“啊,啊,我要摔下去了。我都谢过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看到她服软,简凡好心腾出一只手臂撑住她的腰,威胁着问:“好好交代,下午骂我什么来着?”

“什……什么?”

简凡松开撑住她腰后的手臂,故意踢踢她的双脚。

“我说,我说……下午我骂,从今以后跟你相杀到底……”

“还有呢?”

“……”

“嗯?”

“诅咒你开车车轱辘掉俩,去东北避寒,被乐事薯片吹成流感。”

“好,很好。”

简凡听完后果然脸都气绿了,环在她腰间的手那么一松,陆知椿脚下打滑,都快被他整哭了。情急之下,她朝外面大吼一嗓子:“救命啊,有人强——”

她嗓门很大,简凡来不及捂住她嘴巴,便听到吸烟室的门被人推开。随即,陆知椿感觉腰间有股沉稳的力道把她提了起来,等把她扶稳后,来人野蛮地揪住简凡的胳膊向前一抻。

眨眼间,换简凡被人按到墙上了。

“利用男人的优势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男人较量去。”

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陆知椿霍地抬头,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周晋琛。他脸色微沉,威风凛凛的出场形式还挺爷们。

撑腰的可算来了,她委屈地道:“阿琛,他欺负我。”

忽然被人按到墙上,简凡当然不干了,挣动了下手腕想要来个漂亮的反击,可是对手太强大,他只能做到困难地扭头……

但是谁理他,周晋琛直接问陆知椿:“需要警察来解决吗?”

简凡心想这次玩大了,他这样的身份若是因为性骚扰进局子还怎么抬头做人,比赛也会受到影响,于是试图向周晋琛解释——

“哎,哎,误会一场,我跟她闹着玩呢,我们是朋友,不信你问陆知椿。”

“谁跟你是朋友?我还不认呢。”

“喂,我们是一个赛区的参赛选手吧,你不会这么开不起玩笑吧?”

陆知椿揉着还有点微微痛的后腰,看了看他,对周晋琛说:“你松开他吧,他也没怎么欺负到我。”

陆知椿跟在周晋琛身后走了两步,觉得不能就这么离开,得给简凡一个下马威,于是又折回来。

她抱着双臂在简凡跟前耀武扬威:“我跟你说我朋友是很厉害的律师,这次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我就告你性骚扰。”

简凡揉着扭到的手腕,闻言,不屑地看向周晋琛的方向:“律师?律师怎么了?如果你想打官司,我们家有一个律师团奉陪。”

好狂妄的语气。

周晋琛听了,微微挑了下眉。

他也不说话,只是脚步沉稳,一步一步走向他,逼得简凡不得不后退两步。

周晋琛把他逼退到墙角,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以后请你离她远点,再有下一次,不用你请你们家的律师团队,我会亲自领教下他们在业界的能力。”

陆知椿屁颠屁颠地跟着周晋琛走出吸烟室,被这一晚上闹剧弄得也没了看秀的心情。两个人走了一段距离,周晋琛沉声提醒她:“以后离那些富二代远点,更不要在他们面前逞强,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陆知椿只敢偷偷打量周晋琛,见他没有生气,才敢问:“你怎么在这里?”

周晋琛稍微松松领带,一副疲于应付的神态。

“公事应酬,客户邀请参加。”他看了下腕表,问她,“我一会儿就走了,你要一起吗?”

明明就是回一个地方,还问得这么生疏。

“我跟你一起。”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无言地下楼,本来以为糟糕的夜晚已经过去,但一转眼又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低柔的女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你同学怎么那么没礼貌,喝醉了还敢闹事,瞧把你手臂抓成什么样了?他叫什么名字,我叫保安把他撵走。”

“没事,只是抓伤,她也不是有意的。”

陆知椿怔住,她什么时候成了醉酒的人了,明明是江舟有错在先,怎么反倒他成了受害者了?

江舟与何韵的对话不仅陆知椿听得清楚,周晋琛也听到了。他微微一侧头,果然看到陆知椿脸色不大好,便询问道:“你们认识?”

周晋琛的声音成功地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何韵最先发现他们,惊讶地说:“周律师,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儿。”随后她又给江舟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周晋琛律师,周律师,这是我男朋友江舟。”

“你好,周律师,很高兴认识你。”江舟朝他递出手。

“你好。”周晋琛盯着江舟伸到眼前的右手,礼节性地与他回握。

两个男人寒暄完就松开了,周晋琛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身旁,一个刻意装作不认识,一个刻意降低存在感,但是眼神明明在暗中较劲,他打断他们的较量:“江先生和小椿也认识?”

陆知椿猛地回神,对上周晋琛眼里洞察一切的光……

再看某人,压根一副跟她不熟的样子,陆知椿一咬牙,想说不认识的,一个声音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我们只是同学,不大熟。”

陆知椿也赶忙点头:“我们不熟悉。”

殊不知两人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更加引人怀疑。回去的路上,陆知椿被周晋琛高深莫测的目光盯得受不了,终于绷不住了,问:“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想到他直接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什么?”

周晋琛说得更明显:“前男友,江舟?”

“还能因为什么?他遇到了白富美,为了少奋斗二十年,把我甩了呗。”她笑得没心没肺,周晋琛险些就要信以为真了。

要不是她欲盖弥彰的心虚,要不是发现江舟右手心那颗黑色的痣,他不会发现这女人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有多大。

当然,光这一点线索并不能给江舟扣上肇事逃逸的罪名,但锁定目标后,他至少有个方向可以查找线索了。

糟糕的一天过去后,第二天依然阳光明媚。昨晚回来陆知椿忘记给电动车充电,她只能骑共享单车去工作室。

而此时,堵在主路上的简凡,心情就没那么美丽了。

前方车祸,他被堵在这里快半个小时了,交警再疏导不开,他铁定要迟到了。

打开车篷透气,宝石蓝的兰博基尼里坐着这么一个养眼的小鲜肉,立马成了路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缓解了美女们堵车的烦躁。

简凡可没心情管这些,靠在椅背上往嘴里扔了颗口香糖,看着自行车道上一辆辆潇洒而过的车子,内心无比烦躁。

他扭头看了会儿潇洒而过的自行车,想到什么,摸出手机拨通陆知椿的电话。

等把车停进旁边超市的停车场,他站在路边等,果然十分钟不到,陆知椿骑着车子吭哧吭哧地过来了,可看到她骑的是辆小黄车时,简凡彻底傻掉了。

“你今天怎么没骑电动车?”本来他还想搭她的车赶去设计室呢。

“电动车没电了,你打电话找我干吗?”说完,她还看了眼堵到瘫痪的主路。

“算了,你走吧。”

“你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关心我骑什么车?”

明知故问是吧?

“真没事我可要走了,对了,还有半小时就八点了,千万不要迟到,迟到了要被取消赛事资格的哟。”如果不是最后一个上扬的音调泄露了陆知椿的得意,还真要以为她是在关心简凡了。

这女人的嘴脸要多欠扁有多欠扁,简凡咬牙瞪着蹬上车真要一走了之的人,一把扯住她的双肩背包,把人拽下来。

陆知椿微笑着看着他:求我呀,求我……

简凡在心里啐了句,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你这个车怎么用?”

这么快就服软了?

好可惜,她还有很多台词没用上呢,一点也不过瘾。

陆知椿看了眼腕表,时间还充裕,仔细琢磨了下,冲他甜笑:“叫声姐听听。”

简凡瞪大双眼,他没听错吧?

要他管这个黄毛丫头叫姐?她做梦!

但也只硬气了一分钟,简凡再度不得不硬着头皮——

“姐。”

“太敷衍了,得说‘姐,我错了’。”

“姐,我错了,昨晚我不该得罪您老人家。”

“大声点。”

“姐,我错了。行了吧。”

某人傲娇地一昂下巴:“跟我来吧。”

简凡默默咬牙。到了自行车存放处,这女人还对他颐指气使:“打开这个APP,扫码就能用了。”

“什么APP?”

“ofo的APP啊,或者你微信先搜索一下ofo小黄车。”想了想,觉得这样太复杂,陆知椿说,“算了,这个操作太复杂了,你有支付宝吧,直接点开共享单车更容易些。”

看着简凡被她绕迷糊的模样,陆知椿一步一步教他,边指导边忍不住嘲讽:“你说你一个马兰欧尼毕业的高才生,竟然不会用共享单车,说出去得笑掉国人大牙。以后跟姐混吧,姐好好教你咱中国人的新四大发明。”

简凡睨她,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是吧。要不是他刚回国,不熟悉国内的生活方式,何至于受这窝囊气?

[3]

跨上自行车,陆知椿来到了自己的战场,像条滑溜的鱼灵活地从电动三轮车和自行车夹缝间钻过,一眨眼已经穿过马路,骑到了简凡斜对面。

简凡追着她紧赶,但是车技不行,被别的车一挤,不得不停下车来,再一抬头信号灯已经变了。在米兰生活了近七年的中国人,由此感叹在国外最拥挤的街道都不曾遇到过北京最平常一天自行车道上的车辆多,何况平时他都是开车出行——

现在骑自行车,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

特别是在经过一所小学的时候,还赶上家长送孩子的高峰期,私家车和小孩子几乎将道路堵到瘫痪,简凡几乎要向她提出质疑,是不是带错路了。

忽然,车前跑过两个打闹着的小孩,他车头往陆知椿那边一拐,陆知椿这边才躲过那俩小孩,差点没撞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自己都自身难保,现在被他这么一拐,本来想单腿撑地的计划破灭,直接就连人带车倒在了马路边。

简凡赶紧停下车,扶起被压在车底下的人,就听到陆知椿抱怨着说:“咱俩是不是八字犯冲呀,明明是我在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整我?”

自知理亏的人难得地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耐着性子问:“对不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陆知椿揉着裤腿都被磨破了的那边膝盖,不用看也知道流血了,但已经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口了,只能忍着痛说:“管不了这么多了,时间快来不及了,再磨叽我们就迟到了。”

当艾米看到这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时,她都忘了嚼嘴里的包子,张大嘴巴看着简凡将陆知椿交到她手里,然后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等简凡走远后,艾米问陆知椿。

他们两个还真没那么好,可也不能把昨晚跟今早他们两人幼稚的较量告诉别人吧,陆知椿稍微想了下说:“今早他车被堵了,我们正好遇到,然后就一起骑车过来了。”

“哦?”艾米半信半疑,“你腿怎么了?”

陆知椿把处理完伤口的纸巾揉成一团投进垃圾桶,要艾米帮她把剪刀拿过来。她一边挖牛仔裤破洞的口子,一边说:“早晨出门有点背,摔了一跤。”

等把牛仔裤挖成了破洞裤,她又觉得不完美,又把裤脚起毛边的地方修成了不规则形状。

简凡拎着擦伤药进来,就看到她对着穿衣镜修剪自己的裤腿,那副皱眉细究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把盛药的袋子往设计台上一扔,对她挑了下眉,一声不吭地走了。艾米先是看看她,又看看已经走远的人,瞪大眼睛。

然而让她跌破眼镜的事情还在后面。几天后,第一期比赛结果出来了,当看到自己的组晋级时,陆知椿和艾米互递了一个恭喜的眼神,继续往后看。

谁都没想到才刚第一期,大赛就玩得这么大,一下就淘汰了四十人,接下来的第二期比赛再从二十人里淘汰十四人,剩下最后六人进入总决赛,也就是说,曾经的搭档最后也难逃成为对手的命运。

看着被淘汰选手鱼贯从身边经过,陆知椿心里五味杂陈,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忽然分别难免有些伤感,但要说同情吧也不大可能,因为现在淘汰的不是他们,就是她。

总之,这种情绪还挺纠结的。

反观大赛第一名,简凡的情绪就比她简单多了,他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看着那些人离开。

第二轮比赛前,组委会主席给他们所有成员开了大会,会上无非是说明接下来的比赛规则。

陆知椿没想到大赛的前三名还有优先选择队友的权利,剩下的人可以选择和先前的队友搭档,也可以拆伙再重新选择新的队友。

艾米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咱们俩垫底,估计也没人愿意选,要不还凑一队得了。”

陆知椿点头,两人达成一致后窃窃私语,议论着简凡脾气那么臭,会不会没人愿意跟他一组。

艾米摇头说:“这个不大可能,毕竟人家简凡实力在那儿呢,我猜简凡和江舟组合的概率更大,毕竟第一名第二名搭档,强强联手……”

两人正这么窃窃私语着,就听到江舟说:“我选简凡。”

艾米得意地看向陆知椿,眼里写着我猜的没错吧。

一切尘埃落定,其他选手无不羡慕这对高颜值高能力的CP(英文单词couple的缩写,意思是夫妇、情侣的意思),然而这并不包括陆知椿,她看着前排风光无限的人,心里啐了句:功利。

当她白眼翻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我选陆知椿。”

现场一片哗然,惊住的何止是其他选手,还有陆知椿本人,她不敢相信地用手指着自己:“我?”

艾米同情地拍拍她肩膀,脸上的神情只剩“祝你好运”。

这对冤家组合,互怼起来不得把工作室给拆了?

忽视掉他人怪异的眼神,简凡径直走到她跟前,肯定地说:“对,我看好你。”

“什么?”

不要怪陆知椿跟不上他的节奏,实在是他今天的行为太过反常。当然,简凡也没给她时间消化,拎着她的衣领径自走了。

经过江舟身边时,陆知椿特意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江舟,那脸色真是难看到不行。

不过谁还有心情管这些呀,到工作室后,陆知椿和简凡便开始准备第二期的比赛素材。

如果说第一期比赛命题测试参赛者的专业性的话,那第二期的命题就是测试参赛者的生存性了:市场。

一件衣服的生存价值不取决于它的华丽和优雅,而取决于它的市场存活度。

可能有人觉得高定服装更有发展前景,毕竟一套衣服动辄百万,但细想一下,那些时尚买手只占市场的一小部分,占据市场大部分比例的还是中间层次的消费群体。

在这一点上,简凡和陆知椿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在这一次的比赛中,两人主打的风格并不像大部分选手那样把重点放在了衣服的高贵优雅上,而是把创新作为这期设计重点。

相处一天下来,简凡这人吧,别看平时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工作时跟陆知椿还挺合拍的,虽然她的水平差了他一大截,但陆知椿勤奋好学,简凡即使再挑剔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唯一让她觉得美中不足的是,江舟的工作室竟然在她隔壁,听说他最后选了大赛第三名做搭档,也算是强强联手了,这么中和下来,她和简凡这队还不如江舟他们实力雄厚呢。

简凡收拾好东西出来,看见陆知椿望着隔壁工作室出神,出声威胁:“虽然我把你弄过来了,但是你不能放松懈怠,要是你敢拉我后腿,我就把你踢了单飞。”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拉你后腿,没准他们还不如我们呢。”说完,陆知椿将背包往肩上一甩,帅气地扭头就走。

看着连电梯都不愿跟他同乘的人,简凡得意一笑,这样才有资格和他并肩作战嘛。

他见过她为了比赛整晚泡在肯德基熬通宵,见过她临时将牛仔裤挖成破洞裤的灵敏思维,还有她的冬装作品竟然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就是他选择她做搭档的原因。

这么拼命有天赋的姑娘,相信不会让他失望。陆知椿才不在意简凡对她的评价如何呢,出了门就将他的话甩到了脑后,满心全是晋级的喜悦。

陆知椿当然高兴了,第二期的比赛作品如果被大公司看中的话,还可能被买走设计版权,到时候她就会有笔可观的收入。

为了庆祝自己晋级,回家途中,陆知椿特意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和红酒,先哼哧哼哧地把电动车电瓶搬上楼,再下楼拎电动车里的食材,期间她还在想待会儿要给周晋琛打电话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要庆祝,当然要人分享啦。

楼上楼下走了一个来回的陆知椿都没发现家里有人,等她拎着食材打着电话进门,才听到洗手间那边传来吱呀一声的开门声。

陆知椿本能地抬头望去,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到。

而在周晋琛看来,那女人是背转过身去了,但惊喜的声音里分明就差吹口哨了:“你在家呀。”

周晋琛系上浴袍系带,想到自己穿着内裤套着浴袍的样子被她看光,一脸不爽地越过她,去拿置物柜上正在响着的手机。

下午,他提前回来本想冲完澡再去见客户的,结果他刚往身上涂了浴液,就听到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他赶紧冲掉身上的泡沫,拽过毛巾草草擦干身体,套上内裤披上浴袍,连系带都来不及系就匆匆走出来——

周晋琛也没想到每晚十点钟左右才回家的人,今晚会这么早回来。

“你给我打电话?”他挂断手机,直接问她,“有什么事吗?”

陆知椿脑海里还是刚刚见到的香艳画面,什么胸肌腹肌人鱼线啊之类的,哪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呀。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害羞的小女孩,在学校的时候,服装表演系的男生每年都有走台,什么身材的男模她没见过,就连见到只穿内裤的男模都不足为奇。

可能是周晋琛平时总把自己包裹成高冷禁欲范儿,忽然看到他穿着内裤裸着胸肌的画面还挺性感的。

察觉到周晋琛不善的眼神,陆知椿正色道:“我第一期比赛通过了,特意买了红酒,我们庆祝一下吧。”

“今晚?恐怕不行。我待会儿要去见客户。”

“这样啊?”陆知椿高涨的情绪立马跌下来,但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要求他跟她一起分享喜悦,于是只能强颜欢笑着说,“好吧,那我就自己庆祝了。”

周晋琛穿戴整齐后准备出门,看到某人蔫蔫地瘫在沙发上也没什么庆祝的心气了,犹豫片刻,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等我回来再庆祝,我差不多八点回来。”

为了晚上的庆祝,周晋琛谈完事情后婉拒了客户的宴请直接回家了。

家里这边,陆知椿做了可乐鸡翅和降火的冬瓜排骨汤,电饭锅里焖着米饭,周晋琛到家换上家居服,来到厨房,看到她正在清洗三文鱼。

他眼睛眯了下,问她:“这鱼你准备怎么做?”

“清蒸吧?”陆知椿不确定地问,这么贵的鱼,要不是今天超市特价她也不会买。

周晋琛突然挑眉,转而诱惑她:“想不想尝尝其他做法?”

果然,陆知椿眼睛亮了一下:“想。”随后问了句,“你做?”

某人微微一笑。

周晋琛忙着腌鱼的时候,陆知椿跑去清洗待会儿要用的西兰花和圣女果,完事后又去布置餐桌,自己先倒了杯红酒,尝了一口还挺好喝,又给周晋琛倒一杯。

“你尝尝,这酒特别好喝。”

周晋琛抽空尝了一口,这酒怎么喝起来这么甜,没有一点酒精味儿?

“这酒怎么样?”

“一款不像葡萄酒的酒。”

“怎么会,促销大姐特意推荐给我的,说这酒适合我。”

周晋琛看着她打扮得像个清纯小女孩,竟还点头附和:“这酒,的确适合你。”

陆知椿闹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过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周晋琛摆上盘的煎鱼吸引去了,鲜美的鱼香混着清香的柠檬汁引得人直流口水。

陆知椿捧着盘子端上桌的时候没忍住,偷偷用手捏了块西兰花吃,正打算再偷吃一口鱼肉时,被周晋琛拍了下手背:“去洗手。”

洗完手回来,两人坐在桌前终于可以开动了,陆知椿却忽然抢过周晋琛的酒杯:“等一下,你家有没有烛台和蜡烛?配上烛光才像在吃西餐。”

周晋琛望着喜滋滋的人,没有告诉她真正的西餐不是光有了烛光就行的。

为了配合顺利晋级的某人,周晋琛去储物间把烛台和蜡烛找出来,又从酒柜里拿了一瓶82年的拉菲。

再坐下来,桌前烛光摇曳,手机播放器里播放着陆知椿临时搜到的钢琴曲。

两人安静地享受着葡萄美酒三文鱼,还时不时听到刀叉刮到盘子的声音,像周晋琛这么注重形象的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发出不文雅的声音的。陆知椿这边握着刀叉时已经格外小心了,但每每叉着鱼肉用刀子切时都会不小心刮到盘子,最后她气呼呼地甩了刀叉,直接用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大口。

终于满足了。

然后,陆知椿抬头就见到周晋琛一脸不赞同地瞅着她。

她心里一窘,笑嘻嘻地举起杯子:“来,我们先干一杯,庆祝我比赛通过。”

“恭喜。”两人碰杯的时候,周晋琛真诚祝福。

他还来不及提醒她,就见她端起酒杯一口闷下去。

喝到一半的时候,陆知椿不得不停下来,难受地说:“这酒,真烈。”

她现在终于知道周晋琛为什么说她买的酒不像葡萄酒了,他从酒柜里拿出来的这酒,才是真的红酒。

陆知椿拿起酒瓶看了下年份,我的妈呀,82年的拉菲,那得多少钱啊?

得好好品尝才不算亏,这么想着,陆知椿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继续敬他:“我得好好谢谢你。”

摇曳的烛光下,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她郑重其事的脸上,本来一桌的中西餐合璧,一室的欢庆气氛被她一下子带得煽情起来。

周晋琛依旧维持着举杯的姿势,洗耳恭听她有什么高见。

“谢谢你收留了我,并赞助我参加了这次比赛,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也参加不了这次比赛,还有……”

哎呀,她果然不适合说矫情的话,这些话明明在心里练习了两三遍,怎么说出来这么别扭。最后,她干脆一甩手,特别豪爽地说:“反正要谢你的还有很多很多,一切尽在酒里了。”

周晋琛以为她又要一口干了,就听她说:“我意思一下,这酒太烈了。”

这转折转的,周晋琛险些被她套路了——差点一口喝光杯里的酒。

“你的谢意我心领了,别有太多负担,好好比赛,用心了就好。”

“用心……”陆知椿咂摸下嘴,微弱的烛光在她的眼底熠熠生辉,“这首《人生旋转木马》真好听,我觉得我也要咸鱼翻身了,像木马一样飞旋起来……”

一脸憧憬的女孩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她的样子让周晋琛内心不觉一阵柔软,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怎么个意思?

他为什么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迎视着他的温柔注视,陆知椿的心跳陡然漏跳一拍,吓得她收回视线,捧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这酒果然不能多喝,如此温柔的周晋琛都让她心跳加速了,并且她发现自己对着他品酒的红唇产生了幻想……

陆知椿用力摇晃下渐沉的头,还来不及打消对他的邪念,一阵手机铃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欢快的用餐氛围戛然而止,音乐停了,烛光灭了。

随着头顶的大灯亮起,陆知椿看清来电显示上某某精神病医院的名字,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当着周晋琛的面接了电话:“喂。”

“……”

“什么……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陆知椿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趿着拖鞋兔子似的蹿了出去。

周晋琛见她跑得如此急,也换上外出服,带上她的外套鞋子追出去,等他追到电梯间时,电梯已经到楼下了。他按下另一部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等他开车出了小区,就看到她焦急地伸手拦出租车,而一辆辆满载的车子却从她眼前呼啸而过。

她急得都快哭了。

周晋琛按下车窗,示意她上车。

A大附属医院的急诊室外,陆知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抓住经常照顾她妈妈的严护士长,声音发颤地问:“严阿姨,我妈妈的情况不是一直很稳定吗,怎么会突然得了心脏病?”

“你妈妈很久以前就有过心慌胸闷的症状,我们本想打电话告诉你,你也知道你妈妈的情况时好时坏,她那时候正清醒着,听到我们的谈话就求着我们不要告诉你,说不想再给你增添负担了,我们只好给她用些心脏病的药缓解病情……”

“你不知道你妈妈病重那会儿,清醒的时候就连在梦中都在喊你的名字,害怕自己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不清醒的时候难受了就捶自己胸口,要不然抓挠自己……你妈妈清醒时经常跟我说我们小椿是个优秀的孩子,从小就懂事,却因为生在这样的家庭拖累了她,我不想再给她增添负担了,就这样生死由命吧……”

生死由命……

她从小就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那么疼爱她,怎么让她见死不救?

陆知椿依然记得,小时候爸爸在外地打工,有一次刚上小学的陆知椿跟妈妈在外面出摊做卷饼,天空却忽然下起了大雪,陆知椿冻得一直跟她妈妈喊冷,后来她妈妈把棉服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自己穿着单衣冻了一下午;还有,每次吃饭,她妈妈都会把鸡蛋和肉留给她,说自己不喜欢吃,后来无意中她发现妈妈在偷偷吃她吃剩下的肉,而且吃得特别香……

这时,从抢救室走出来一名医护人员,问:“谁是郭淑娇的家属,过来一下。”

陆知椿猛地从回忆中回神,赶忙跑过去:“我,我是她女儿。”

周晋琛停好车来到急诊大厅,就看到陆知椿上上下下跑了好几个来回,缴费取药拍胸片,等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就看到她站在急诊室门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

彷徨无助的神情显得她整个人特别渺小脆弱,可就是这脆弱的身板,在努力地生活着……

直到这一刻,周晋琛才知道原来超市初见她的时候,她说要筹学费、要筹她妈妈的住院费,都是真的。

一个被生活压到穷困潦倒的人,依然如小草般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莫名地,周晋琛对她生出敬意,慢慢地走到她身后,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陆知椿肩上一沉,像是忽然惊醒般扭头看向他,也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就再没作声。走廊的白炽灯照得她脸色苍白似纸,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格外吓人。

但是她没有哭。

周晋琛安慰道:“你先去那边休息会儿,你妈妈她会没事的。”

“不,我在这里等,我妈妈知道我在外面,一定会醒过来的。”

周晋琛没说什么,一起跟她站在门外等。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从里面被人推开,陆知椿腿软地走过去,生怕妈妈被推出来,蒙上白布宣告死亡的噩耗。

看到医生一脸松懈下来的神情,陆知椿也狠狠松了口气,庆幸她妈妈终于被抢救过来了,然而她还没从惊喜中回神,就被医生一脸严肃地叫去了办公室。

[4]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陆知椿像幽灵般走出医院大厅,眼神迷茫地望向前方,停在前门的救护车来不及关掉的幽蓝灯光,刺在陆知椿眼里让她生出一股溺亡的窒息感,她连忙背转过身,快走几步避开刺眼的光。

十几分钟前,医生把她叫进办公室,那时候她还以为医生是要交代些注意事项,没想到他是建议给妈妈做心脏搭桥手术,费用是二十万。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本来以为自己快要咸鱼翻身了,这哪里是要咸鱼翻身,分明是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二十万,让她上哪儿去弄?可是疼爱她的妈妈,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被病魔折磨。

陆知椿绝望地坐在台阶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颤抖着双手翻出通讯录,找到这世上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陆知椿哑着嗓音说:“我妈生病了,你可不可以借钱……”

“你打错了。”

周晋琛跟着医护人员把郭淑娇送进病房,又替她请了护工才出来找陆知椿,可她没在大厅也没在医生办公室,最后还是打扫卫生的大姐告诉他,陆知椿去外面了。

他走到门外,看到大厅侧边那抹孤零零的身影,可怜巴巴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而她手里还握着手机……

这一刻,陆知椿被现实打击到站不起来,绝望之际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一件黑色外套披到她肩上,轻薄的外套带着熟悉的温暖气息把她牢牢包裹住。

“你,还好吧?”

周晋琛挨着她在她身旁坐下,抬起手臂想要揽住她的肩膀给予安慰,后来觉得不妥,碰到她肩膀的手改成揉揉她发顶。

陆知椿愣愣地回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袖口精致的袖扣和那只江诗丹顿上,像是瞬间才发现那些被她忽略的差距。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地体会到,现在能够住到温暖的房子,吃到进口蔬菜,并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赚来的,如果不是周晋琛可怜她,现在她可能连房租都交不起。

可生活终究还是要她一个人去面对,她必须要坚强起来。

这么想着,陆知椿起身把外套还给他,然后郑重其事地看向他。

她忽然弯腰,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阿琛,谢谢你。”

说完,她噔噔噔跑了。

第二天比赛,陆知椿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神情萎靡地来到工作室,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不给人家拖后腿的人,一上午屡屡出错,被简凡骂得狗血淋头。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在处理高分辨率图像时要选择首选项吗?瞧瞧你画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如果不想做了,马上滚蛋。”

“老子单飞也照样拿冠军。”

面对简凡的毒舌,陆知椿一句话也不想说。

反倒另一个声音怼了过来:“请你说话客气点,你是什么身份,对她颐指气使?”

简凡:“……”

陆知椿:“……”

骂人的和挨骂的两人循着声源望去。看到江舟站在门口时,陆知椿脸色更沉了。

“我跟她说话呢,关你什么事?”

谁知江舟直接无视他,径直对着陆知椿说:“小椿,我有事找你,你出来一下,是关于你妈妈的。”

两人在安全通道内站定,陆知椿问:“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事?”

“昨晚严阿姨先把电话打到我那儿去的,当时我正在外面应酬,走不开,才要他们打电话给你。”

“……”

看着她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江舟有些于心不忍,蹙了下眉问:“阿姨做手术的钱筹得怎么样了,或许我可以帮你筹一些。”

陆知椿抬头望向他,要是放在从前,她一定会感激涕零。

现在?还是算了吧。

见她要走,江舟不由得提高音量:“阿姨的病拖不得,你不接受我的帮助,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然后呢?”

“我可以给你二十万不用你还,但是我是有条件的。你必须退出这次比赛,还有,那晚我撞人的事你不能向任何人说,这是条件。”

什么叫打蛇七寸拿人三分?江舟就是看准了她妈妈是她的弱点,才会正大光明地向她提要求。

呵,好高明的一箭双雕,她拿了他的钱,他肇事逃逸的事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同时又逼她退出比赛,削弱简凡的实力,这样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大赛的冠军。

陆知椿静默地看向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午休时间结束,别人都是三两成群地往里走,只有简凡依然独来独往,只是推开设计室的门,见到电脑前的陆知椿时,他还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去吃饭?画图时多动动脑,猪一样的脑子就是磕死在这儿也是做无用功。”

这人呵,还是不改毒舌本性。

陆知椿午饭也没吃,利用午休时间把设计图删了又重新做一遍,闻言瞥了简凡一眼继续忙自己的,两人难得和平共处了一下午。

快要下班的时候,简凡坐在电脑前争分夺秒地改效果图,陆知椿已经关了电脑,一样一样打包自己的行李。

简凡分神瞥了她一眼:“你把这些带回去干吗,明天不来了?”

“问你件事,这期比赛如果就你一个人的话,你真有把握能赢?”

“那当然了,你不信?”

“那我提前祝你拿到冠军。”

简凡总觉得她这话怪怪的,可他这边在赶定型,来不及问她什么意思。然而不到十分钟,他手机里收到一条陆知椿发来的短信:对不起简凡,我决定退出这期比赛了,祝你成功。

简凡瞬间就炸了。

夜色沉闷,周晋琛下班直接回了家。

按下密码锁,门板应声而开,眼前一片黑暗。

周晋琛习惯地按下开关换上拖鞋,一转头,脚边踢到一团东西。

他吓了一跳,低头细瞧。

陆知椿穿着外出的衣服,整个人背靠着墙滑坐在地板上,双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东西,头垂着。

头顶的灯忽然亮起,她慢慢抬头,眼底的流光溢彩早已消失不见。

周晋琛问她:“你今晚没去陪你妈妈吗?”

她呆滞地摇头不想说话。

周晋琛瞅着黑色袋子里的东西凸出来的形状,问她:“你袋子里装的什么?”

陆知椿眼里闪过痛苦的挣扎,她慢慢起身,像抱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抓着怀里的袋子,摇晃着身子走进卧室。

随着门板关闭的一声巨响,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样情绪反常的陆知椿让周晋琛无法坐视不理。

这时,被她遗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来电显示是一只蟑螂图片,备注写着小强来电。

那个名叫小强的人打来电话见没人接,又开始给她发微信。

简凡跟她干上了,发了微信没人理再打电话,气急败坏的样子大有手撕了陆知椿的架势。

可是他不知道她住哪里。

等电话终于接通了,简凡上来就骂:“我说你怎么回事,就因为我上午骂了你,就要撂挑子走人?我说你怎么那么,我骂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说你上午犯的错误该不该骂?”

“……”

明明显示在通话中,对方却不说话。

几个意思,还跟他玩冷战?

冲他打了这么久电话她没接,他应该多骂她几句的,但又觉得自己骂得有些过火,简凡压下火气,言语不再像之前那般苛刻:“你怎么不说话呀,哭了?”

周晋琛这边终于有了动静,将小强的话快速整理了下,问他:“她跟你说要退出比赛?”

“……”这次换简凡那边愣住了,“你是?”

“我是她朋友。”周晋琛看了眼客房那边,挂电话前说,“她这边出了点事,我保证她明天一早准时出现在工作室,就这样,再见。”

周晋琛这边挂了电话,直接去了客房,敲了很久,门里面都没动静,他只好自己拧开门把走进去。

客房的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各色衣服,而待在屋里的女人正拿着剪刀剪她的设计作品,剪刀凌厉地在衣服上戳了个口子然后用力一扯,没扯开,她便拿牙齿去咬衣服上的盘扣。

披头散发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过她已经不在意了,什么设计师大赛,什么梦想,都抵不过现实对她的打击。

周晋琛踏过一室的凌乱,走到她身边问:“你为什么退出这次比赛?”

某自暴自弃的女人不理他。

周晋琛继续问:“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舍得吗?”

某女人还是不理他,这件扯不坏开始换下一件继续剪。周晋琛被她这副模样气得脑仁疼,一把扯过她手里的衣服扔在一边,不由得提高音量,质问道:“就这么前功尽弃,你真的忍心?”

手里一空,陆知椿扔了剪刀,终于将这两天的焦虑不安和彷徨无助爆发出来,朝他大吼:“但我想让我妈妈活着,我弄不到钱我妈妈就会死,弃赛我就能拿到二十万……”

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陆知椿颓然地倒在地上,一边剪地上的图纸一边默默流着泪:“因为二十万,我牺牲我的梦想,再也没有资格做设计师了。”

“不会的,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可沉浸在悲伤世界里的人根本就没听出来周晋琛的弦外之音,反正就是她再也不能参加比赛了,她不甘心。

看着这个鸵鸟女孩,周晋琛还真没辙了,格外严肃地问她:“是不是你说的,再也不想做设计师了?”

鸵鸟女孩不说话。

“那我助你一臂之力。”

然后,她看到周晋琛打开她的电脑,找到她存着画稿的文件,当着她的面按了删除键,觉得做得还不够彻底,又将她存储硬盘的备份也删了,最后点了永久删除。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四年的心血瞬间在眼前消失,鸵鸟女孩终于急了,一把扯过电脑不敢相信地点开回收站,见回收站里什么都没有了,便像只小豹子撞向周晋琛。

“谁让你删我作品的?”她一边哭一边踢周晋琛,“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这是我四年的作品,你为什么不给我留些纪念?”

无端被打的周晋琛虽然板着脸,却没有生气,他问她:“后悔了?”

陆知椿哭得更凶了,那可是她四年的努力,放在谁身上心里会好受?她正伤心着,又看到周晋琛靠近她电脑。

小豹子终于急了,一把抢过电脑,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我的作品都被你删了,你还想要怎样?”

周晋琛看着她笑,片刻后提示她:“打开隐藏文件看看?”

隐约猜到什么。

陆知椿依言在电脑上输入以她名字命名的文件夹,果然搜到文件夹,查看属性——他什么时候把她的文件设置成隐藏文件的?

她抬头瞪他,气哄哄地问:“这么吓我,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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