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房间里。
三人相对而坐。
孙思邈一拍桌子,突然道:
“余潮,牛将军,你们认为义肢一事,该整个什么名堂?”
既然打算合力搞个半慈善半经营的专科医馆,那当然得想个名字了,所谓名正言顺嘛。
余潮懒得费这个脑筋,当即道:
“你们别看我,我不会想名字!”
看到牛进达也瞪着一双牛眼,孙思邈只好低头沉思,一会儿之后才道:
“老道是个道士,平时喜欢钻研道德真经,不如就叫‘补不足’堂如何?”
说罢,孙思邈就着清水,在桌子上写下四个大字。
余潮倒是认识这字,问:
“补不足?Ennnnnn……这话有点熟悉,不过忘记在哪里看到过了!”
孙思邈一脸不解,怒道:
“老道刚才不是说了么,道德真经!”
余潮:“啊?然后呢?具体出处?”
不用多说,牛进达也是一脸睁眼瞎的样子。
孙思邈大声道:
“道德真经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明白了吗?”
余潮赶紧拍马屁:“啊!孙老起名真是太有水平了!牛批大发了都!牛将军你说是不是?”
牛进达;“额……对!牛……批啊!”
汗!
这一大一小真是毫无节操,连拍人马屁都这么毫无诚意,你整点文雅的词是会怎样?
孙思邈一听就更不爽了,气得他浑身发抖:
“真是……真是鸡同鸭讲!”
说完,孙思邈干脆起身走人,多呆一会也不愿意了。
牛进达其实不懂牛批为何物,但他却知道这应是一句夸人厉害的词,而且说着说着怎么感觉很朗朗上口的样子,当即忍不住继续卖弄道:
“孙老别走啊,咱们再牛批一会……”
余潮哭笑不得,也追了上去想要挽留孙思邈:
“孙老,吃了饭再走啊!咱先不牛批了还不成么!”
孙思邈一听,这还了得,越走越快。
三人后脚跟前腿,正走出了杨重家门的时候,却正好遇上了一行人。
“孙老,牛将军,余公子,长安有圣旨来,大家都在大总管府等着呢!”
报信的是张其文的手下,一个老衙役,知道自己面前这三人哪个都是不好惹的,自然把姿态放得很低,别提有多乖巧了。
牛进达点点头,对报信的老衙役视而不见,却对孙思邈和余潮说道:
“长安果然来人了,这可怠慢不得,那我们赶紧赶去吧!”
两人自然没啥意见,于是三人在老衙役的引路下,很快就赶到了大总管府。
说是大总管府,其实还是华原的县衙,不过这里济济一堂,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主要分成三类,一本地的官吏和士绅代表,二志愿过来帮忙的各地名医,三牛进达手下的大小将校。
吴忠那厮,作为皇帝的代表,理所当然地站在中央处,他正对面就是皇帝派过来宣旨的天使,还是一个内侍。
不过这个人比吴忠好,起码五官端正,方字脸,显得比尖嘴猴腮的吴忠阳刚了许多。
余潮跟着孙思邈和牛进达一路前行,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咳咳……”
那方脸内侍重重咳了一声,示意众人肃静之后,先是按照惯例说了一句:
“无关人等先退避吧!”
这是一句比较难捉摸的话,在场的人都明白天使此来是为何事,那么按照通常来理解,要么是有职事在身的人,要么是凑数的本地士绅之流,这两类是有关人等,其余的就是无关人等了。
讲道理,能出现在这地方的人一般都有自知之明的,要不是有人吩咐,谁会来看这等热闹?毕竟这不是闹着玩的,是皇帝的天使宣旨!
可余潮万万想不到,有人要怼他了,而且一怼一个准。
吴忠当即疾言厉色道:
“余潮?!你只是一个学生,不去上学,又于事无补,却跑来凑什么热闹!还不速速退下!”
余潮:“???”
方脸内侍有点不解,对孙思邈询问道:
“孙老?”
孙思邈赶紧回答:
“余潮又不是无关人等!理应让他留下!”
吴忠:“哦?孙老何出此言,本使为何不知余潮在天花这件事上有什么用?”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有点骚动起来,人们开始左顾右盼,却不敢交头接耳!
这摆明了是颠倒是非!
在天花这件事上,余潮的功劳简直有目共睹,如果没有这个少年的建言,恐怕大家伙还在华原这个鬼地方担惊受怕呢!又何谈有今日之事!
是,余潮本人并没有出多少力,顶多是跟着孙思邈和牛进达跑一跑,议一议,但这又如何?
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动脑子的人和花力气的人,岂可一视同仁?
再者,余潮不仅是第一个接受种痘的人,这是何等胆量且不说,人家也跟着孙思邈亲临过第一线啊,你这个没卵子的家伙,当人家这是闹着玩呐?
不得不说,在场的都是明白人,大家伙第一次开始对吴忠这个内侍感到不满。
余潮还没什么反应,牛进达却发飙了,当即道:
“笑话!余潮之功劳,大家有目共睹,吴内侍是不是瞎了?”
牛进达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现在有求于余潮,对余潮的观感也不错,自然得出声了。
吴忠皱着眉头,回击道:
“牛将军!本官有没有瞎,诸位都会看在眼里,陛下更是英明神武,自然洞察秋毫!”
牛进达一听,顿时犯难了,这吴忠为何有恃无恐地睁眼瞎,恐怕就出在这里了,这也是他早就有所预料的,但他一直不愿面对罢了。
牛进达一哑火,孙思邈却站了出来,道:
“陛下不可能如此荒唐,就算有,也是因为有奸邪之人从中作梗!”
吴忠一听,当即拱手作揖对长安方向遥拜,道:
“本官自问无愧于心,只为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再者公道自在人心,奸邪与否,可不是孙老一人说了算的!”
那方脸内侍默默听着三人争吵,突然总结道:
“好了!本使刚才听说只缺孙老和牛将军二人,这个少年是谁倒确实不知道。既然如此,先紧着要事,你就先退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