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羊肉烙饼纵然美味，一顿饭也花不了半两银子，人家帮她发了大财，她总不至于这么寒酸地回报吧，至少要花上二十两才行。
九儿回想了一下，湛哥请她吃的第一顿饭，差不多值这么多。
见九儿犹豫，湛哥惊讶道:“你不会带的银子不够吧，看在我只想吃羊肉烙饼的份上，我请。”
“够了，够了。”九儿慌忙说。她知道湛哥的心思，是不想让她费钱，反正湛哥山珍海味吃的多了，偶尔吃糠咽菜也是可以的，再说羊肉烙饼又不是粗茶淡饭，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经常吃的起的。
九儿是聪明人，湛哥领会她的心意，不在乎花钱多少，她当然要顺坡下驴。
“两碗羊肉，两盘烙饼。”两人落座后，湛哥扬声对忙碌的老板道。
“好嘞，您稍等。”纷乱噪杂的饭馆里，老板高亮的嗓音格外清晰。
等饭的过程中，九儿忽然心情更好，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对生活充满期待，感觉生活有趣过。
没错，作为苗府的尊贵大小姐，她要忙着练习琴棋书画，学规矩，学习人情世故，还有给祖母请安，朝昏令省，每天也是忙忙碌碌，可她的神情是麻木的，现在想来，那些不过是例行公事，明天后天甚至未来一个月、一年要做的事情她都能想象的到，没有期盼，也没有惊喜。
是的，现在她忽而第一次感受到的，就是生活中的烟火气。
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她的生活是她自己的，她不受人摆布，走的每一步需要她自己参与，生活若想安逸，就得需要她去谋划，她会遇到挫折，会有危险，不过这些危险隐藏的不多，就像生活中的意外一样，她无法预测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那得看她的运气好不好，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做个一无所知的傻瓜。
这样的生活，真好。
湛哥看着眼前的九儿，嘴巴虽然紧抿着，不过人的心情是能从脸上看出来的，看她眉眼含笑神采飞扬的样子，想必内心是雀跃的吧。
九儿心情好，他自然也是。
“再来一壶酒，两盘凉菜。”店家端来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时，九儿小声对他说。
“好嘞。”店家用刚才的高昂语调回应道。
湛哥看着竹篾编制的托盘上堆积成山的烙饼，这些就足够他和九儿消化的了，再添菜就是浪费，不过为了应景，酒和小菜必不可少，浪费就浪费吧。
冒着热气的汤碗，香气四溢，上面飘着油和青菜，一块子捞下去，发现下面羊肉的分量也不少，果然是良心店家，一碗羊肉汤居然这么实惠。
而且烙饼也是下了功夫的，外酥里嫩，筋道有嚼头，怪不得顾客那么多呢。九儿感叹，还是湛哥有眼光，不然她都不知道还有这种美味。
两人顾不得说话，嘴巴滋啦吸着汤，嚼着烙饼，很快一盘饼下去了大半，盛小菜的盘子也渐渐见了底。
“九儿，我敬你一杯，恭贺你赚的一小笔银子。”湛哥终于腾出手来朝九儿举杯。
九儿急忙把手里的酒杯迎碰过去，嘻哈道:“我的小有所成，还不是全部仰仗湛哥帮忙，我要先谢谢你才是。”
两人你来我往，吃的好不热闹。
旁边的人听到了，一定会想这姑娘一定是涉世未深的，为了补贴家用不得不出来做些小生意，而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恰好助了她一臂之力，让她在生意上得以顺利一些。至于她赚了多少，能请贵人来吃羊肉烙饼，有的人猜测，至少有一两。
如今国风开放，女子经商的比比皆是，因此女子为了答谢请男子吃饭并不稀奇，反正不是大家闺秀，为了生计抛头露面什么的，可以理解。
除了两人的相貌太过扎眼，一个太过俊美，一个一言难尽，倒也没惹来旁人指指点点。
酒足饭饱，两人走出饭馆。外面已经夜幕降临，街边店铺纷纷挂起了灯笼，路上的小贩大都已收摊，酒楼茶肆里人来人往，划拳弹唱高声阔论声比比皆是，站在大街上都能耳闻里面的热闹，路面宽阔而不寂寥。
该有的感慨，九儿都已经在内心抒发完了，此时只有暖风佛面身心舒畅。
高兴的时候贪杯不觉得，这会儿有点不胜酒力了，九儿只觉得脚下像踩了棉花一般虚浮，走路似在摇摇晃晃，湛哥赶紧扶住她。
九儿瞥一眼湛哥扶她的姿势，一只手握住她的细瘦胳膊，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对侧肩头，两人看似有些不符合寻常的亲密，可湛哥做起来如同行云流水很是自然。
两人靠的很近，九儿敏锐的感觉力能察觉到湛哥的呼吸和心跳声，靠着这样一位美男子，是个女孩子都会心如撞鹿耳热心跳吧。
可九儿反而清醒起来，湛哥这表现，明显就是一位专门俘获女子芳心的情场老手。她深知自己的处境，绝对不能上当。
九儿挺直腰背，刚刚还虚浮绵软的身体，忽的就如磐石一般坚硬，湛哥感受到了九儿突然间的冰冷转变，手不自觉地松滑下来。
“湛哥，时候不早，我该回去歇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可不是，应付那群人可是相当的劳心劳力。
“我送你回去。”湛哥很自然而然地说。
“不。”九儿的这个“不”字差点吐出喉咙，她就改了主意。
她内心再刚硬，毕竟是个弱女子，从这里到玉行也有一段距离，这中间有不少饭馆酒肆，也不乏喝的醉醺醺寻衅挑事的，她孤身一人，很容易成为坏人滋事的对象。
“好吧，那就有劳湛哥了。”九儿笑着说。
湛哥以为九儿会干脆地拒绝，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明明是据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又不是每一次都拒绝他的亲近，她这是闹的哪一出？
聪明如胡湛，也猜不透九儿的心思。
他只能自我安慰地想，这叫欲擒故纵，是九儿故意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