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主还在佛像前安静地跪着，静慧松了口气，看来东厢房里的打斗没有影响到她。
“施主。”佛堂里掉针可闻，静慧用非常小的声音提醒，生怕吓到了小施主。
年纪这么小就一个人来上香，还遮头遮面的，肯定是遇到了难以启齿的难题，这个年纪的心事，不就是有了心上人。静慧腹诽着。
小施主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静慧的话。
静慧提高了音量。
她这才“哦”了一声转头。
静慧俯下身子，学着住持的样子说:“施主还有什么难题需要贫尼帮助吗？”
往常有贵妇去找师傅谈心，师傅总能将她们开导的茅塞顿开，对付年纪轻轻的小施主，就由她来好了。
结果小施主平静地说:“不需要。”
静慧不信，不需要你在佛前待了这么久干嘛。
“我看施主也累了，要不要去厢房里歇息片刻，用些素斋？”
静慧的礼让是违心的，住持让她请小施主下山，作为出家人，哪有赶走香客的道理，不过她自信小施主不会留下用饭，这么早赶来，不就是为了赶在人前上了香离开。
九儿暗笑，小尼姑的来意她早就探的一清二楚，想赶她走不直说，还绕那么大圈子，这个脑子看起来不好使的小尼姑其实孺子可教有前途的很。
她伸了伸懒腰，刚才之所以一直跪着，是因为东厢房里的热闹太吸引人了，她一时忘了挪动，这一起来，腿都有点麻木了。
她今天心情好，当然愿意留下用饭，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耽搁不得。
她歪头听了听，东厢房的打斗是停了，吵架还在继续。两位夫人十分激动，一时半刻平静不下来。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不多时山下就会人头攒动。夫人们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衣服可以换头发可以令梳，脸上的抓痕咬痕可是去不掉的。想让她们的行为不为人知，住持有两个选择，一是将她们请到僻静处，等天黑离开，二是让人去山下为夫人们买来兜帽，让她们尽快离开。九儿猜测住持会选择后者，因为水静庵就这么大地方，二人都在气头上，住持不能保证二人不会再次打起来。与其留着隐患，不如速速清除出去。
“小师傅送我出去吧。”九儿说。
小尼姑暗喜，她就知道这位施主是位省心的，过会她把任务完成了，住持一定会夸她做事得力。
静慧在前方引路，二人很快来到水静庵门口。
“这里好安静，看来还没有别的香客来。”九儿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尼姑只能讪笑着。
她把虚掩的门打开，伸头往外瞧瞧，确定外面没人。
“施主请吧。”她话音还未落，就觉得一阵山风穿院子而来，推动身后的一扇门往前一关，她的脑袋就被挤在了门中间。
小尼姑瞬间感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九儿把小尼姑扶到墙角坐下，顺手摸摸她的头，见只是红了一点没有起包就放心了。她真担心刚才太过用力，把小尼姑的脑袋挤坏了。
时候不早，香客门都要上山了，九儿拔腿就往山下跑去。
等她来到半山腰，就见陆续有人提着装满香火贡品的篮子上来。
九儿瞅准时机，往迎面而来的一群人撞过去。
“哎呦。”被她撞到的贵妇一个趔趄，要不是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准得摔个后脑着地。
“你没长眼睛啊，撞到我母亲了。”贵妇身后一个着湖蓝色裙装的俏丽少女怒道。
九儿心想，撞的就是你们，换成别人我还不撞呢。
也是她运气好，遇见了这么个母女俩。
她认得这家人，是京城马尚书的夫人和三房姨太太的女儿马兰。要说这个姨太太的女儿，生的牙尖嘴利，最爱说风凉话和传八卦，偏偏又对当家主母格外温顺讨好。这位尚书夫人也不是善茬，刻薄善妒，她的小姑早年和苏容一同进宫，苏容早成了宠冠后宫的容妃娘娘，她的小姑还是个没有生养的贵人，皇上不喜欢，和坐冷宫无意，因此尚书夫人对苏家充满敌意和妒忌。
“不好了，要出事了，你们也不要上山。”九儿不理马兰的无礼粗俗，带着哭腔说。
马兰果然来了兴趣，追问道:“佛门清净之地能出什么事，你不要想摆脱冲撞我母亲的责任故意胡言乱语。”
九儿慌忙摆手:“怎么会，我就是受到惊吓才慌乱之中撞到夫人的。”
尚书夫人看一眼戴着兜帽的少女，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不过从衣着谈吐来看，应该是哪个富贵大户的女儿，而且听声音不像是在扯谎。
“那你说说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才知道要不要信你。”她循循善诱道。
九儿这才用颤抖的语调说:“是靖国公夫人和忠国公夫人打起来了。”
听到忠国公夫人的字眼，尚书夫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她们，打起来了？
尚书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精神一阵，兴奋地扳住九儿的肩膀。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九儿瑟瑟发抖道:“她们在东厢房，打的好惨烈，我不小心看了一眼，衣服都撕碎了，到处都是血，丫鬟婆子倒了一地，住持都来了，我好害怕。”
尚书夫人精神那叫一个亢奋。真是老天有眼，这样的好事情让她碰到了。
“住持就让我下山，还要小师傅把门反锁，不让任何人进去。”九儿继续抽抽搭搭地说。
尚书夫人的手一顿。她往山上遥遥地看过去，还好离的不算太远，庵门还是敞开的。
“快，快走。”尚书夫人一个呐喊，人已经朝水静庵冲了过去。
不能等庵门关上了，不，就算门关上了，她爬墙钻狗洞也要进去。
马兰也撒开丫子往上奔，她还不忘扭头催促随从的丫鬟们。
“你们快点啊，靖国公夫人和忠国公夫人打起来了，我们快去看看她们有没有事。”
马兰的声音尖细有力，在空旷的山道上格外突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