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子
这是一个春夜。
菊奶奶坐在一丛丁香花下，安静地用目光抚摸过如水的月色。那月色正在丁香花上轻轻柔柔地行走着，满带着馨香，满带着温柔。菊奶奶很喜欢看如此的月色，也很喜欢月色中丁香微微的香。但就在这时，月光突然消失了，丁香花也不见了。一个深重的黑影站在菊奶奶的面前。
“哦，是你。”菊奶奶抬起头。她看到死神那长长的长长的黑袍，还有他手中的镰刀。
“嗯，是我。”死神嗡声嗡气地回答道，伴随着他的声音月亮躲了起来，丁香花低垂下了头，一阵寒风不期而至。
菊奶奶紧了紧衣服，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向死神请求道：“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一件最美丽的新衣，再和你一起走吗？”
死神看了看菊奶奶。他想，还从来没有一位人类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于是，他对菊奶奶说道：“好吧，明晚的这个时候我再来。”
第二天早上，菊奶奶来到一家布料店。
“我要绿色的绸缎，就是那种手滑过若春风轻握在手的那种绸缎，绿色的。”没错，菊奶奶就是这样对那位年轻的店员说的。
她运气很好，这家店内正好有她想要的。
她小心地抱着那件绿色绸缎，走过飘着梧桐香的街道，走过挂满冰激凌的巷子，来到开着玉兰花的广场上。在那里，她从一位小贩手中买了阿七张不同的明信片。每一张上都有着一幅美丽的风景。然后，她在不远处一张橘黄色的椅子上坐下，掏出一支钢笔，认真地在每一张明信片后面写满祝福的话，写下收信人的姓名和地址。
做完这一切，菊奶奶将所有的明信片投入广场上设置的一个绿色邮筒，又从小贩那里要了一杯红茶。
春日的午后连空气都是甜蜜的，菊奶奶眯缝着眼，安静地看着在她身边萦绕的鸽群，看着远处嬉戏的孩子，看着怒放的玉兰花。对这一切她很满意。她微笑着。
晚上的时候，死神来了。
“你的衣服做好了吗？”死神问。
“是的，我在下午的时候就做好了。”菊奶奶拿出一件绿色的绸缎袍。没错，那件袍子正是用那匹如握春风在手的绸缎做成的。
“那么，走吧。”
“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允许我在这件袍子上绣上一些花吗？”菊奶奶看着死神。
死神想了想，既然已经答应她做衣服了，就再答应她一次好啦，于是说道：“好吧，我明晚再来。”
早上的时候，菊奶奶磨了一杯卡其布诺的咖啡，又吃了一点面包，然后戴上草帽，拎着一个篮子来到郊外。
在那里，美丽的野雏菊正开得满山遍野；在那里，粉粉的桃花正将原野点缀得绚烂缤纷，将春天布置为一副美轮美奂的画。
菊奶奶在山坡上坐了下来。
她一会儿看看漫山的野雏菊，一会儿又看看山脚下画卷；看着春日的暖阳追逐在花的枝头，感觉着春的芬芳正渐次在心中弥漫开去。然后，她笑了，从篮子中取出那件绿绸缎的袍子，取出针线，戴上老花镜，戴上顶针。
晚上的时候，死神又来了。
“你在衣服上绣好了花吗？”
“是的，我已经在它的袖口绣上金色的雏菊花，在它的领口绣上粉红的桃花瓣。”菊奶奶拿出那件绿色的绸缎袍。没错，袖口上的雏菊花正吐露馨香。领口上的桃花正怒放。没错，那些桃花和雏菊还在没有月色的黑暗中熠熠生辉，在死神的阴影下轻轻微歌，仿佛春日的暖阳还在上面驻足，仿佛春花还在灿笑，仿佛春天的气息全都融化在了袍子绿色的海洋中。
真是一件不错的袍子。死神想。但他说出的话却是：“那么，走吧。”
“好吧，我愿意。不过，如果你允许，我想再为这件袍子增加一些别的东西。”
她到底想再为这件已经美丽无比的袍子增加什么呢。死神很好奇。于是，他说道：“好吧，明晚我再来。明晚，你必须和我一起走了。”
“好的，我知道了。”菊奶奶抱着那件袍子。微笑着。
最后一天，微寒。
菊奶奶吃过早餐后，将自己的木屋彻底打扫了一番，又为门前的木栅栏更换了新衣，给菜园中的蔬菜浇上水。最后，她搬来一张白色的摇椅，坐在丁香树下。透过手中缭绕的茶雾，她看到年幼的自己正被高大的父亲举起，看到拎着一串玉兰花的母亲正站在栅栏边挥手，看到英俊的老公朝她微微笑，还有孩子们，他们正在这株丁香树下一边追逐，一边快乐地叫着妈妈。看着这一切的菊奶奶觉得很幸福。她真的拥有过许多呢。虽然，她的父母早亡。虽然，丈夫和孩子们在一场车祸中罹难。
晚上，同样的时间，死神到了。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菊奶奶看着死神。微笑着。
“那么，请穿上你最美丽的衣服吧。”
“我已经穿好了。”菊奶奶在丁香树下的藤椅上站了起来。
站在死神面前的菊奶奶涂了淡淡的口红，洒了淡淡的香水，戴着小小的珍珠耳环，小小的珍珠耳环配着她满头的银发。还有，她身上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
“呃，你没有穿上那件绿色的袍子？”死神有些惊讶。
“没有，因为我早已拥有了自己最美丽的衣服。”菊奶奶微笑着打开衣橱，从里面取出那件绿色的绸缎袍。
“这件衣服，如果允许，我想送给你。”菊奶奶抖开那件袍子。马上，那袍子便“唰”地一声流淌开去，满是星光，满是花香，还有歌声在回荡。
死神呆住了。
他接过了那件绿袍。他看到除了袖口的雏菊，除了领口的桃花，胸口的地方还绣了一朵亮灿灿的太阳花。那太阳花正散发着无尽的温暖，无尽的柔情。
“走吧。”死神披上菊奶奶为他准备的新衣。
“好的。”菊奶奶点了点头，微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