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瓦雷斯伯爵亚历杭德罗·纳瓦罗·巴斯克斯骑着健硕的黑色种牡马矗立在橘林中,眺望着传承了五百年的先祖留下来的山间原野。五月晴朗的早晨,湛蓝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几千万平方米的肥沃土地,确实是绝妙的风景。但是,就在两年半前,自他的婚姻破裂之后,他的神情一直就如千年冰山,冰冷险峻。
他不仅拥有土地、富可敌国,而且深受西班牙全国上下的爱戴,但是却因为一桩轻率的婚姻而搞得人心尽失。对于像亚历杭德罗这样集万般成就于一身的极度自负的男人来说,一个失败足以让其他所有的成就付之东流。那都是自己太随性的结果,因为他与一个错误的女人结了婚,付出惨痛的代价,一直到现在还影响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自从去了纽约工作就跟家里失去联系,而亚历杭德罗则在父亲去世之后,一直扮演者父亲的角色。他苦苦地思考着:如果马尔科现在就出现在我眼前,我能原谅他?真心热情地欢迎他回到这个家中吗?
亚历杭德罗面对着无法宽恕的事情和无法接受的答案,心中恨恨地咒骂着。但是对自己的妻子杰米玛,确实没有丝毫可以原谅的余地,有的只是无限的愤怒和敌意。而对于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和弟弟,亚历杭德罗一直心怀着复仇的想法,他一直想对那个离家出走、行踪不明的杰米玛施以正义的惩罚。虽说他明知心中的念头并无正义可言,但是那种心情却无法抑制。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焦躁的思绪,总是有人在他想安静的时候打扰他。拿起电话,电话那端的消息立刻引起他极大的兴致。派去寻找杰米玛的私家侦探来了!亚历杭德罗立即驱马赶回城堡。或许查到了离家后妻子的栖身地。
“阁下,请原谅我的突然到访”私家侦探阿隆索·奥尔特加轻轻地向他问候,言语间传来完成任务后的成就感,“我想您一定想尽快知道消息,我找到伯爵夫人了。”
“在英国吗?”亚历杭德罗询问着,与事先预想的完全一样。正要继续听奥尔特加的汇报,他的继母走了进来。唐娜·霍滕西亚威严庄重地向私家侦探投以尖刻地目光,并追问他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就在侦探肯定回答了她的问题时,她的脸上闪烁着难得一见的笑容。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您报告一下,”奥尔特加避开唐娜尖锐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道,“伯爵夫人有了孩子,是个两岁的男孩儿。”
亚历杭德罗僵住了,房间里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
房门被再次打开,亚历杭德罗的姐姐比阿特丽斯也走了进来。她发觉有客人在,歉意地点点头,当从母亲那儿听到那句话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和亚历杭德罗结婚的那个英国女人跟别人生了孩子啦。”
比阿特丽斯听到这句毫不避讳、令人厌恶的话,深受打击,猛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随后,立刻慌慌张张地转换话题,问侦探要不要喝饮料。比阿特丽斯心想着:拜托,说说天气吧。但是,野蛮的亚历杭德罗却一心想要抓起侦探的衣领让他老实交代。侦探也察觉到了雇主的焦躁,心想着“可饶了我吧”,把一本薄薄的文件递给了亚历杭德罗,便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孩子?!”房门刚一关上,比阿特丽斯尖叫了出来,“但是,到底是谁的呢?”
亚历杭德罗侧过脸,僵硬地耸了耸肩。他敢肯定,绝不是他的孩子,不过这个事实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耻辱。而且对于杰米玛来说,这也绝对可以要了她的性命。亚历杭德罗咬着嘴唇,心中起伏翻滚着,“这个女人肯定知道如何折磨男人。荒唐!居然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当初听我的话就好了吧。”唐娜·霍滕西亚幸灾乐祸地感叹说,“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女人不适合你。你可是全西班牙女人的梦中情人、钻石王老五,想要嫁给你的女人还不是排成排,可……”
“而我却和杰米玛结婚了。”亚历杭德罗不耐烦地打断了唐娜的话,他可没有时间陪继母讲故事。
“你是被她骗了吧。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肯定不会满足于一个男人的。就因为她,我可怜的马尔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而那个女人却打着我们家的旗号跟别人生了孩子,真是令人恶心。”
“够了!”亚历杭德罗冲着继母大声地嚷道,“现在说那些话有什么用,都已经过去了。”
唐娜·霍滕西亚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掩饰不住愤怒和憎恶,向亚历杭德罗投去抱怨的目光。“事情根本就没有结束,你们连离婚手续都还没有办呢。”
“等准备妥当后,我要去英国见她”,亚历杭德罗毅然决然地回答。
“找个律师处理一下就行了,你没有必要特意去一趟。”唐娜强烈地反对。
“不,杰米玛现在依然是我的妻子,”面对着母亲的喋喋不休,亚历杭德罗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我很尊重您。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并没征得您的同意。”
亚历杭德罗把自己关进书房,倒了一杯烈性白兰地,心中的震惊还没有平复。孩子?杰米玛居然有了孩子?不管怎么说,妻子在出走之前确实流掉了他的孩子,那么就可以确定她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那么是马尔科的孩子吗?还是其他谁的?他发现自己竟有如此下流的猜测,一种厌恶感充斥着全身。
翻遍了文件也没有发现重要的信息,只是写着杰米玛住在多塞特州的一个小村庄,经营一家花店。那一瞬间,亚历杭德罗眼前浮现出阔别已久的妻子的形象,就在即将被记忆的潮水淹没时,他理性和意志力拯救了他。与她初相见时,自己理性和意志力都跑到哪儿去了?
但是,无需借口。两个人之间无法弥补的差异,其实早在结婚前就已经很明了了。当然,在当时如果借用母亲的话来说,那就是被杰米玛狐媚劲儿迷惑了。与其他男性一样,自己对那方面的诱惑也毫无免疫力。而在她之前认识的女人,都是很容易弄到手的,所以自己轻敌了。我无法控制那种强烈欲望,想将杰米玛那雪白纤细的身体据为己有,那就是自己致命的弱点。亚历杭德罗默默地下了结论。但所幸的是,在短暂的婚姻生活中尝到了痛心疾首的滋味之后,占有杰米玛的想法完全消失了。
但是,她无依无靠,而且法律上仍然是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说,不管怎样生气,自己依然对她负有责任,对她的孩子也是。只要没离婚,就得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亚历杭德罗越想越气愤,下定了决心,必须去一趟英国。
即使回溯的十五世纪,历代的奥利瓦雷斯伯爵也从没有不负责任的。无论是怎样不愉快的事情,亚历杭德罗都没打算逃避。无疑,在二十一世纪出生的杰米玛是幸运的。如果是在中世纪的话,这个不贞洁的妻子肯定会被关在修道院里,或是因损害家族名誉而被吊死吧。
每次杰米玛包装着花束时,阿尔菲都会从花店的角落里偷偷探出头。大大的棕色眼睛闪烁着顽皮的光芒,他会向等着一旁的客人轻声地问候“你好”,丝毫不胆怯。
“你好啊,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看着满脸笑容的女客人,阿尔菲也笑容满面地回应着。
阿尔菲受到这样的赞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说他漂亮。杰米玛一边收钱一边想着。完美的棕色眼睛、橄榄油色的皮肤、光洁的黑发。单从外表看来,阿尔菲不折不扣地继承了西班牙人父亲的基因,而那一头不服帖的卷发则是遗传自己,典型的英国人特征。但是性格上还是像母亲,乐观、温顺,而父亲那种阴郁激情的性格也只是偶尔会显现。
杰米玛微微打了个冷战,把那些让自己不安情绪赶走,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玩耍的阿尔菲,便又开始整理起鲜花来。她受人之托,正在对照照片制作参加园艺展览的作品。她在人生最为危急的时期,来到了贝瑞·圣海伦斯的村庄。那实属偶然,但她却决心在这片土地上开始新的生活,而且也没有后悔过。
怀孕中能够找到的只有在花店做助手的工作了。为了找回自尊,杰米玛需要面对未来,勇往直前。但实际上,开始做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对花卉也十分有兴趣。就这样,不仅为了工作而工作,也开始为考取资格而学习了。当店主由于身体原因决定退休时,杰米玛也已建立起了自信,愿意继承花店。而且也规划着将来扩大经营规模,承担一些小型婚宴或者其他私人宴会的工作。
一想到自己经营着一家店铺,杰米玛就感到很自豪。在经历过悲惨童年之后,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能拥有现在这些东西。一个毫无劳动意识的父亲,和饱受欺凌借酒消愁的母亲。而作为他们的女儿,现在的这些已经是很伟大的成就了。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开着偷来的汽车并发生了车祸,母亲就在那场事故中丧生了。而她也根本就不敢想自己的将来,因为父母双方的家族成员中根本也没有在商业方面或是社会上成功的人。
那时候,老师推荐杰米玛参加A水平升学考试,而母亲的回答却是“那样的事,我们家的人可不行,杰姆还要帮家里干活呢。”
而父亲总是说“你跟你妈一样,又蠢又笨”。这句话总是纠缠着她,直到很多年后。
午饭后,杰米玛把阿尔菲送到村公所开办的保育服务中心,儿子欢乐地叫着朋友的名字,向门口跑去。她见此情景,不禁皱了皱眉。整个上午跟着母亲闷在花店里,孩子的精力得不到充分地释放。虽说在店后面为他开辟了玩耍的地方,但是对活泼好动的男孩来说,也显得格外狭窄。以前杰米玛总是拜托朋友弗洛拉照顾儿子,但最近朋友工作总是很忙。
因此,当一个小时后弗洛拉出现在花店门前并邀请杰米玛去喝咖啡的时,她倒是有些意外。但是当她们在狭小的餐厅喝咖啡时,杰米玛发现朋友有些异样,“你怎么了?”
“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原本想要周末才告诉你的,但是周六店里会很忙。”弗洛拉念叨着,“其实上周四村里来了一个男人,他到处闲逛,到处问有没有见过你的花店,而且还到邮局打听了你的事情。”
弗洛拉眼看着杰米玛全身僵硬起来,瞪大了紫罗兰色的眼睛,金色卷发下那张精致的面孔变得惨白。就在第一次看见这位身高150CM左右的娇小的女孩子时,弗洛拉想到了纤细的玻璃制的天使。杰米玛拥有脱俗超群的美貌,对于男性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村里人经常开玩笑,说杰米玛来之前,村里教堂的唱诗班面临着解散的危机,但自从她来了以后,年轻的男子们都络绎不绝地聚集起来了。不过,没有一人能跟杰米玛约会。对于婚姻失败、身负重创的杰米玛来说,男人最好只限于朋友交情。现在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儿子和事业上了。“都问了什么?”一丝寒意不安地搅动着杰米玛的胃。
“比如,你是不是在这个村子住啊,阿尔菲几岁啦等等。据说是个年轻的帅哥呢。邮局的莫里斯当了把红娘,把你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个男人是不是西班牙人?”
弗洛拉摇摇头,拿过水壶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不是,据说是伦敦口音,或许只是想跟你认识认识呢。”
“年轻的帅哥,一个也没来过啊。”杰米玛显得有些不安。
“知道你有孩子了,肯定就没兴趣了。”弗洛拉耸了耸肩,“我要是知道你这么介意,就不告诉你了,我看索性你就给你那个丈夫打电话说清楚算了。”
“打电话跟亚历杭德罗说什么啊?”杰米玛紧张地说。
“说你想正式离婚呗。”
“没人能够命令亚历杭德罗,只能是他命令别人。而且要是他知道了阿尔菲的事,事情就不不妙了。”
“那就请律师,控告他是个多么薄情寡义的人。”
“但是,他不耍酒疯,也不打我啊。”
弗洛拉皱皱眉,说:“即使没有那么极端,但是还有其他离婚的理由啊。精神上的虐待,或者忽视,遭受家庭成员排挤啊。”
“是他母亲无理取闹,他的弟弟和姐姐对我很好的。”正直的杰米玛解释说,“而且精神上的虐待也不符合事实啊。”
弗洛拉报以冷淡的目光,说:“亚历杭德罗对你的行为刻薄挑剔,总是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在你没有心理准备时让你怀孕,难道不是吗?”
杰米玛满脸羞愧,真后悔当初什么都跟弗洛拉讲,只是当时自己的情绪还很激愤,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但也不应该把最坏的秘密都说出来啊。杰米玛努力地辩解,说出自己了心声,“那是因为我不适合他……。”
一直在父母的贬低声中成长的杰米玛,最擅长的是发现自己的缺点。小时候被母亲逼着参加选美比赛,但是她在照相机前笑得僵硬,问题回答得也不好,最终也没能脱颖而出。她在十几岁时被迫学习办公室技能,但是她经常神游太空,心不在焉,结果母亲希望她做亿万富翁秘书的梦想也破灭了。实际上,她的母亲才是生活在幻想的世界中的人。那个充满酒精和幻想的世界,是她唯一逃离凄惨婚姻的方法。
而她父亲唯一的梦想就是不劳而获。父亲想让杰米玛做模特,可惜时尚界对身高的要求很高,做另类模特又没有突出身材。在母亲死后,父亲就让她在自己朋友经营的一家夜总会做舞女。杰米玛拒绝穿着暴露的衣服试镜,结果又遭受到父亲的殴打,最终被赶出家门。跟父亲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但是对于杰米玛来说,那段无疑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因此,在杰米玛人生的初期,她就明白,知道周围的人为什么对她期待那么多。同样,很遗憾,自己的婚姻也不例外。因此,她自力更生、努力工作,现在的状态为她带来很大的自信,因为她人生第一次超越了自己。
但是,当初与亚历杭德罗相遇时,她真的感觉到能够实现自己所有的梦想。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她一直相信自己能与有几百年传统的名门之后结婚,并幸福地生活。而实际上,是不可能克服所有的障碍和困难的,而且过去的成长经历也一直纠缠着她,挥之不去。但是,最大的错误就是与小叔子走得太近了。可只要亚历杭德罗能多陪陪我,融合到新婚生活中的话,我就不至于那么孤单,就不会被马尔科吸引了。不过,当时确实也挺喜欢马尔科的……。杰米玛呆呆地回忆着。从西班牙的家中离开后,就一直没有马尔科的消息,对此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跟那种人结婚,是你的损失才是。”弗洛拉愤愤地说,她特意强调了“那种人”三个字。“但是阿尔菲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说吗,又不是做了亏心事,不能总隐瞒着啊。”
“要是知道亚历杭德罗这个世界上还有个阿尔菲,他肯定会把他带回西班牙的,无论用什么手段。”杰米玛沉重地说。
“是吗!那么,孩子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妙啊。”弗洛拉不安地点点头,补充道:“但是也不能永远隐藏吧。”
“就只是现在,现在这么做是最好的选择。”杰米玛确信地讲,这时店里来了人,她放下了水壶。
弗洛拉走后,她把晚宴用的花送到了村头的公馆,回来时顺路接了阿尔菲。尽情玩了两个小时,孩子已经筋疲力尽了。两个人住在村头一间带着小阳台的农舍里,杰米玛在农舍的院子里设置了秋千和沙坑。起居室虽然很小,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完美的家了。
与亚历杭德罗住在城堡的日子简直就像童话故事一样。鹰城,历经数百年的洗礼,一座融合了欧洲与伊斯兰特点的雄伟建筑。城堡的女主人不允许移动家具和壁画,如若不然则恶言相向。唐娜·霍滕西亚将城堡视为自己的领地,不能容忍其他女人侵犯。杰米玛在城堡里生活期间,一直都感觉自己好像长期留宿的迷路的路人一样。穿着晚礼服吃晚餐、招待重要客人等,她简直无法适应那样死板的生活。
在那样凄惨的婚姻生活中,竟没有能够弥补心灵创伤的事情。
一想到这儿,亚历杭德罗的影子一下子跳进自己的脑海里。最初,碰到那个绝世魅力的丈夫时,感觉好像自己中了彩票一样。但是,她又担心自己是否适合他,忧心忡忡。仔细想来,那是迄今为止,自己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一切都好似上天注定般,怀孕如此,就连从西班牙逃出来时车坏在圣海伦也是如此。而且最讽刺的是,就连与亚历杭德罗的相遇也是如此。
回想起他们的相遇,是在停车场。在她结束工作下班回家时,被他的汽车撞到,受伤了。豪华奔驰车急刹车停下来后,亚历杭德罗立即从车上下来,查看着强忍剧痛梨花带雨的她。
就在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自行车被送到当地维修店去修理,而自己则坐上奔驰,与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帅哥奔向医院。
杰米玛想,要是当初就察觉亚历杭德罗是个强势、不容他言的人就好了。自己明明说没事不用看医生,而他却强硬地拉她坐下,照X光,给伤口消毒,缠上绷带。总之,看着亚历杭德罗那令人眩晕的笑容,自己就好似被施了魔法一样。
还是那句老话,一见钟情啦。那天晚上,杰米玛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下了这个结论。明明自己并不相信一见钟情,而且眼见着母亲对父亲言听计从,却并不幸福,自己发誓一定不要那样。可在第一眼看到亚历杭德罗·纳瓦罗·巴斯克斯时,明明受到了那么强势的待遇,可自己就好像从高处坠下,落入爱情的深渊。
实际上,在他突如其来的求婚之前,杰米玛也尝到了撕心裂肺般痛苦的滋味。说好打电话来,却总等不来;或者取消跟自己的约会跟其他女人幽会,类似的事情举不胜举。杰米玛心痛不已,自尊心被无情地践踏。
她知道他为什么背叛自己,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他是西班牙贵族。而自己却为了微薄的工资,在他认为脏乱简陋的酒店工作。所以,亚历杭德罗肯定也会认为她不适合自己吧。但是在相识半年后,他却一反常态。
有一天,他看着杰米玛白皙的手腕和自己古铜色的皮肤,说这就是“光与影子,彼此间无法离开对方,是共生的”。
但是,两个人的性情却是水火之别。杰米玛舔舐着自己沉痛的记忆,暂且忘记了第二天的工作,凌晨两点才缓缓入睡。
新上货的鲜花放入容器中,店里就已经满满的了。乍暖还寒的春天早晨,杰米玛修剪着潮湿的花枝,手指都已经冻麻木了。双手摩擦着腰部,抵抗着寒冷,不能打寒战,否则会越来越严重,反而更冷。室内的温度太高不利于保存鲜花,所以无论冬夏,店里都像冰库一样。
她走进房间,取下挂钩上的羊毛外套。向外望去,阿尔菲在小院里骑着三轮车,大声模仿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样子,杰米玛会心地笑了。大冷天一大早被叫起来,看起来他丝毫不介意。
“杰米玛……”
那是她不愿再听到的声音,带着回响、歌声般的声音,阴郁、低沉、带着外国口音的性感的男性的声音。这声音让杰米玛后背微微地颤抖。她紧闭双眼,告诫自己千万别回头,一些都是幻觉……。
杰米玛想起了与亚历杭德罗一起睡醒时的早晨。凌乱的黑发、略微长出的胡须,光是看他那慵懒的眼神,就足以挑动全身的欲望。啊,那浓密的睫毛包裹着暗夜般金色的眼睛,只要被他看一眼,只要被他叫一声名字……。过去的情景历历在目,让杰米玛无法呼吸。然而接下来在她脑海中出现的就是那张空荡荡的床,杰米玛一怀孕,他就对她日益臃肿的身体失去兴趣,这使杰米玛极度伤心。感受到后背传来的阵阵寒意,她猛地转回头。
他真的来了。亚历杭德罗·纳瓦罗·巴斯克斯,我的丈夫,那个教我爱、让我痛的男人。杰米玛呆住了,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黑发齐额、颧高鼻阔,还有那性感的嘴唇,俊朗的面孔令人窒息,黑色西装和考究的皮鞋更加显示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亚历杭德罗的外表永远是那么完美、优雅,但是在床上却……。他黑发间缠绕的双手、背上的抓迹,一下子都跳进脑中。纠缠时的记忆引起内心的混乱,她的意志渐渐动摇,冲着对方大声喊道:“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