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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钱最大的问题,在于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看到刘畅一本正经的样子,吴登云先是一惊,然后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个狂妄的笑,之后踱步到窗户边。尽管已经是夜阑人静,但滨海本就是一座不夜城,此刻依旧是灯火辉煌。吴登云指着远处一栋摩天大楼,扭过头来问刘畅道:“你知道那栋建筑是哪里吗?”

“这个问题跟你有关系吗?”刘畅坦然地坐在办公椅上应声道。

“那是南方商业银行,滨海市最大的银行之一,银行的理财产品本来是不能进入股市的,但是保不住一些灰色的操作,比如通过购买信托产品优先级,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股市了。”吴登云接着道。

“哦?”刘畅漠不关心地道。

“南方商业银行的行长叫吴汉明,他有一个侄子,叫吴登云。”吴登云显得十分自豪地说道,“本来我是答应陆董不在公司谈这件事情的,当然这也不值一谈,不过要是刘总监你冒冒失失地去找陆董,让你没了面子暂且不论,让陆董左右为难,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呵呵。”刘畅莞尔一笑道,“有些事情是要讲是非曲直的。”

“只有小孩子才判断对错,成年人需要考量利益。”吴登云大笑。

“我对公司,难道是无足轻重的?”刘畅盯着吴登云道。

“最有价值的,总是不可替代的。我总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可替代就是人的出身,你不能选择出生在哪个国家、哪个家庭,你不能选择出生时有何种的智慧、有何种的身体。人生来而不平等,活着也是不平等,如果真要实现平等,那只能等到死亡,毕竟每个人,你、我,甚至九五之尊的皇帝,都是会死的。”吴登云得意地笑道。

“你什么意思?”看到吴登云双手撑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以一种居高临下、优越自负的目光望着自己,刘畅皱皱眉头问道。

“你是一个聪明人,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吴登云道。

“我不明白。”刘畅强作镇定道。

“你赶不走我的。”吴登云坚定地道。

“哦?我倒想试一试。”刘畅微微一笑道。

“何必呢?多一个朋友,总是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特别是多一个很有实力的朋友。”吴登云转身,在刘畅的办公室来回踱步道。

“你怕了?”刘畅笑道。

“不是我怕,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上微观经济学的时候学过囚徒困境,如果我们两个合作的话,是可以达到利益最大化的,然而因为人性有弱点,自以为聪明者总是得不到最好的局面。”吴登云道。

“但是这样至少可以避免最坏,跟违背职业原则的人一起合作,就好像是躺在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上。”刘畅不紧不慢道。

“原则,就像我的老爸跟我说的一句话,他这辈子之所以没有跟叔叔一样发财,就因为他是一个律师,把原则学得太好了。”吴登云道。

“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想怎么跟我合作。”刘畅道。

“陆董用人的手腕你是知道的,他故意空缺投研部总监的位置,却安置了两个副总监,这怕是在考验你跟蒋胜蓝。”吴登云笑道。

“你继续说。”刘畅不置可否道。

“你也知道你赶不走我的,只会将我赶到蒋胜蓝那边去。”

“你倒是很自信。”刘畅笑着道。

“我站到了你这一边,你不仅有了充足的金融资源,可以将业绩做上去,还可以压制蒋胜蓝的金融资源,让他的业绩难以上去。不过我希望你在高升的时候,能够让我做投研部的副总监,毕竟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吴登云靠近刘畅的桌子,压低声音说道。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刘畅更进一步道。

“我不是谈条件,我们之间是做一笔交易。”吴登云觍着脸道。

“我不想跟你做交易。”刘畅道。

“真的?”吴登云没有想到刘畅这么决绝。

“我喜欢跟自己做交易。我可以让你留下来,这是我的权力。我有让你留的权力,自然就有让你走的权力。我不想在我刚刚当上副总监的时候,就让人背后说闲话,说我容不得人。”刘畅侃侃而谈道。

“那我就感谢刘总监高抬贵手了。”吴登云这才放心道。

“你要记住,你做主的机会仅此一次。”刘畅看着吴登云道。

“这是自然。”吴登云道。

“好了,你去吧。”刘畅趴在案上,手轻轻一扬道。

吴登云终于走出了办公室,刘畅那正襟危坐的身躯轻轻地往椅子后背躺了下去,然后拿起签字笔,百无聊赖地按压着笔帽。

秦浩然是带着一种复杂而又烦扰的情绪从滨海市人民医院回来的,回到家的秦浩然对谢斓自是一言不发,他径直走到书房里,连晚饭都不吃便囫囵地睡了,好在他刚躺下便接到了王局的复职电话。

第二天早上秦浩然格外高兴,站在镜子前面将熨烫得整整齐齐的褐色衬衣与黑色夹克穿在了身上。此时此刻,前一段时间以来的沉郁与邋遢顿时烟消云散,那种自信的、坚韧的、久违的笑容又爬上了他那张古铜色的脸,他的脸在冬日的阳光照射下透着一丝红润,这种红润使得本就精神的他更神采奕奕了,他在镜子面前比了又比,满意地提起包,走出了自己的卧室准备去上班。

“哟,今儿打扮得像个新郎官一样啊,是去相亲吗?”谢斓将煎好的鸡蛋盛在盘子里,笑着端上桌来,笑嘻嘻地问秦浩然。

“比相亲可重要多了。”秦浩然用筷子夹起那块鸡蛋往嘴里送,然后他边吃边补充道,“妈,对不起啊,昨天晚上我性子急了点。”

“知道你最近心里憋屈,都是因为工作的事儿。”谢斓双手撑在饭桌上,叹一声气,又笑着问秦浩然,“工作恢复了?”

“你怎么知道?”秦浩然往嘴里送鸡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以为你是影帝啊!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你的那点小心思,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谢斓坐在椅子上,十分得意地笑着道。

“这样说你才是传说中的影后啊。”秦浩然扑哧一笑,把剩余的半块鸡蛋送到了嘴里,又把面前的那杯热牛奶喝了,便匆忙地抽张纸擦了擦嘴道,“妈,你今天还去京剧团吗?我捎你一段?”

“你去吧,你现在的心思,哪里还在我身上?”谢斓走过去,替秦浩然掸掸后背上的灰尘,催促他赶快去公安局上班。

经过昨日料峭冬寒的阴雨绵绵,今日竟然是艳阳高照,和风煦煦了,秦浩然走下电梯之后,感觉到空气都是新鲜的,好像这些空气也是刚刚释放出来的一样,他贪婪地吸了一口,便朝着车库走去。今日似乎不同于以往,秦浩然感觉到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他开车,上主干道,感觉今天的路况都跟往日不同,它不再拥堵,不再令人心烦意乱,不再令人万分纠结,竟是如此顺畅。

前段时间,秦浩然开车到公安局,也是站在公安局门口,只不过他只能站在外面驻足欣赏公安局办公楼的高大与巍峨。但此时此刻,秦浩然站在公安局的办公楼门口仰望着这栋建筑,今天却跟往常不同,他可以从国徽下面走进去,昂首阔步、斗志昂扬。

秦浩然走进去,没等别人喊他,便主动向每一个人问好。经侦处在三楼,他并不乘坐电梯,直接迈开他的两条腿,一口气爬了三层楼,不急不喘,脸色红润,此时他感觉到浑身都是劲儿。

“秦队,回来了?”秦浩然刚刚踏进经侦处的门,便有一个拿着文件的警察过来跟他打招呼。秦浩然笑着对他道:“你小子,该减减肥了!”

“他这是过冬养膘呢!”旁边一个民警笑着道。

“好,养膘好,过几天你的这身膘就有用处了。”秦浩然笑着在那个胖胖的民警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队,你这复职了,是不是该请我撮一顿?”田旭文进来道。

“天啊,我这顶多叫沉冤昭雪,现在还要被你小子宰一刀,那我岂不是比那窦娥还要冤?”秦浩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着说道。

说到这里,田旭文呵呵一笑。

“哎,怎么没有看到孙佳怡啊?”秦浩然喝了一口水问道。

“她啊,怕是没脸来见你,躲起来了。”田旭文一声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话?”秦浩然瞪了一眼田旭文道。

“上次不是她向纪检委举报的你?现在你自证清白了,那个办案基地组长的位置便落了空,她哪里还好意思过来见你?”田旭文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大义凛然又有些惋惜的语气道。

“是谁说她向纪检委举报的我?”秦浩然质问田旭文。

“不是她还有谁?”田旭文有些惊诧又有些埋怨道。

“你这是胡闹,这件事跟她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秦浩然将水杯猛然放在办公桌上,哐当一响,“警察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你怎么能够毫无根据地怀疑自己的同事?她在哪里?我去找她。”

“好像有人看到她在天台。”田旭文有些高兴又有些后悔道。

这些天以来,不仅田旭文,所有办案基地的同志,一直都以为秦浩然的离去与孙佳怡告密有关。尽管田旭文对孙佳怡曾经有过好感,但是众口铄金,他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只得将这种好感深深压在心底。时至今日,他可以释然了,释然之后又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最近在孙佳怡面前的一举一动,冷嘲热讽有些过分了。

走出办公室,秦浩然快步走到电梯旁边,摁下上升按钮,电梯轻快地朝着天台而去。片刻之后,秦浩然出现在了天台之上,他蹑手蹑脚地站在孙佳怡的旁边,依靠着栏杆远望,朗朗乾坤,万里无云。

秦浩然也喜欢在烦闷与挫折的时候,在天台走一走,但是这是第一次,他为了找一个人而上到这个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地方。

其实孙佳怡接手了秦浩然的工作之后,过得并不顺意。因为秦浩然的人格魅力以及他的豪放性格,他被停职之后,所有的同事仍倾向于秦浩然,而对新官上任的孙佳怡阴阴阳阳地冷嘲热讽,特别是田旭文,他始终相信是孙佳怡向副局长郝云飞告密的。尽管田旭文并没有证据,但是他清楚地记得那晚的事情只有他与孙佳怡知道,自己没有招认,那么只能是孙佳怡去纪检委招认了,而田旭文认为孙佳怡招认是成心的,她有着升官调职的野心,而秦浩然是她的绊脚石。

“孙佳怡,站在这里干什么?”秦浩然快步走上前问。

“站得高一些,可以看得远一些。”孙佳怡并不扭头道。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秦浩然高兴道。

“月宫秋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孙佳怡用手扶着栏杆,低着头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栏杆下面的水泥台,口中喃喃地说道。

“有的人站得高,只是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有的人站得高,却是为了看得远一些,做得多一些。”秦浩然迎着秋风对孙佳怡道。

“可是别人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你是用下三烂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孙佳怡的声音有些急促,她憋了一腔委屈。

“总有人不这样认为,除了你自己,还有我。”秦浩然道。

“真的?”孙佳怡莫名感动。

“我相信你,办案子要无疑处有疑,但是做人要在有疑处不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秦浩然转头坚定地盯着孙佳怡说道。

孙佳怡感觉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风凉了,下去吧。”秦浩然道。

“上来了,我还下得去吗?”孙佳怡一声苦笑,扭头对秦浩然道。

“你是正大光明上来的,自然可以正大光明下去!”秦浩然悠然抽了一口烟,转身离开了天台,孙佳怡望着他的背影远去。

秦浩然下去之后,田旭文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来,声音很小地对怅惘的孙佳怡道:“对不起啊。”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孙佳怡诧异而又疑惑地道。

“我不该对你胡乱猜疑的,刚才秦队已经跟我说了,说你并没有向纪检委告密。”田旭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有些虎头虎脑地说道。

“哦,你的理解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孙佳怡轻轻地应了一声,“我是想站到更高的位置,但是我也想正大光明地站得更高。”

“嗯。”田旭文看到孙佳怡眼角的泪痕,“你哭了?”

“没事儿,眼睛吹进了沙子。”孙佳怡用右手揩掉眼角泪水道。

“我就说嘛,我这道歉自己都没感觉到怎么回事儿,你还感动成这个样子呢。”田旭文递给孙佳怡一张纸巾,有些傻笑道。

“谁要你跑这里来给我道歉的?”孙佳怡扑哧一笑,接过田旭文递来的纸巾,轻轻地揩掉眼角的泪珠笑道。

“我自己啊。那你是原谅我了?”田旭文看着孙佳怡道。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哪里有原谅不原谅的。”孙佳怡将纸巾塞进口袋中,笑着道,“下去吧,秦队回来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这是句大实话,有秦队在的日子,又不能睡几个囫囵觉了。”

田旭文伸伸懒腰,凑到栏杆边眺望。滨海市是一个近千万人的大城市,这里高楼林立,人们步履匆匆,大家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在这些欲望与贪婪编织的快速通道上,总有一些人会选择弯道超车,会选择投机耍滑,会选择违法乱纪。然而田旭文的这双眼睛,却是如此坚定、如此犀利,他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孙佳怡与田旭文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公安局长王青松刚刚从秦浩然的办公室里出来,他俩敲门走进了秦浩然的房间,只见秦浩然正拿着一份卷宗仔细地看着,他看到田旭文与孙佳怡走进来,便让他们通知办案基地的警察到会议室开会。

在会议室里,秦浩然将卷宗递给孙佳怡道:“你看看这个案子。”

“赫尔墨斯资本。”孙佳怡读出了案件上公司的名字。

“Hermes?”一个经侦队员重复一句英文道。

“Hermes是希腊诸神中掌管商业的神。”秦浩然坐在办公椅上道。

“Hermes还同时掌管着小偷。”孙佳怡合上卷宗补充道。

“是的。这是一个在维京群岛注册的对冲基金,不过它现在在中国的名字叫兑达贸易,在滨海的自贸区内注册,工商登记为进出口咨询。”秦浩然起身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续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嗯。”孙佳怡将卷宗递给旁边的田旭文道。

“一个进出口咨询公司,能有什么证券期货的问题?”孙佳怡疑惑地看着秦浩然,显然她也想知道这里面的蹊跷,虽然这里是滨海公安局的经侦处,但是现在他们的重心还是放在打击证券期货犯罪上。

“进出口咨询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秦浩然续完水,双手捧着茶杯,靠在办公桌上,笑着对面前各位经侦队员说道。

“哦?”田旭文也看完了卷宗。

“你们看这个人,她叫许芳菲,现年35岁,出生于中国青海。”秦浩然走到办公桌旁边的那个小白板前,指着白板上的照片说道。

“看起来相貌平平。”田旭文觑一眼照片道。

“这就叫人不可貌相,虽然这个女人个子不高、皮肤有些黑,但是为人精明能干,10岁就自学了大学数学专业的数学分析、高等代数课程,14岁便考上大学少年班,依然学的是数学专业,在高等概率论、随机过程上有极深的造诣;博士留学麻省理工学院,改学了金融,特别擅长量化交易。”秦浩然指着白板上这个姿色平庸、貌不惊人的女人的照片继续介绍道。

“量化交易?”田旭文不解地问道。

“量化交易是20世纪90年代在计算机的大发展下时兴起来的。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趋势性系统,利用计算机快速下撤单的优势,一秒钟可以提交30笔以上的委托,以快打慢,迅速影响价格;另一种是套利性系统,利用同一标的不同金融衍生品的价格定价错误,捕捉这种定价错误中的小额利润,积少成多来获得巨额回报。”

“哦,看起来这种投资方式似乎不错啊。”田旭文挠挠头道。

“看上去很美。”秦浩然饮口茶道,“前一种方式,显然机构投资者拥有资金优势、持股优势、信息优势,连续交易势必会影响金融产品的价格与成交量,而这可能已经涉嫌违反了《证券法》中的连续交易操纵;至于说后一种,所谓的套利也可能只是一个大概率赚小钱、小概率亏大钱的数字游戏。这种模式有一个天敌便是黑天鹅事件,一旦遭遇上量化交易者可能就会血本无归。20年前的量化交易鼻祖——长期资本管理公司,便是在黑天鹅事件中轰然倒塌的。”

“那为什么这么多聪明人还要干这个事儿?”田旭文问。

“算命没多少人信,但是如果用电脑算命,信的人就多了;这个也差不多,以人来投机没有人信,用电脑帮着投机,也许就有人信了。正如股神巴菲特所说:‘如果高等数学是必需的,我就得回去送报纸了,我从来没发现在投资中高等数学有什么作用。’”秦浩然呵呵笑道。

“就履历来看,许芳菲的确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孙佳怡在秦浩然解释的过程中看着许芳菲的全部简历,看完之后抬头对秦浩然道。

“怎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天才来?”田旭文不禁啧啧称赞。

“她的家庭其实并不煊赫,她的父母是早年滨海插队到青海的知青,20世纪80年代初期知青返乡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留在了青海,许芳菲两岁时她的父亲便病逝了,是她的母亲将她养大的。”

“她的母亲是干什么的?”孙佳怡好奇地问。

“原先是一个民办高中的数学老师,后来民办高中拆了,便没有了工作。打过零工,做过保姆,后来许芳菲去美国读书,她的母亲去年便移民去了美国。”秦浩然继续站在白板旁边介绍道。

“那她读书的学费?”田旭文忽然惊讶道。

“是她的母亲一点点攒起来的,还有一部分企业的资助。不过她去美国,是全额奖学金,生活费是她打黑工赚的。”秦浩然继续道。

“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孙佳怡笑道。

“那看来她还真的是挺苦的,旁边这个卷毛是谁?”田旭文看到许芳菲的照片旁还有一个外国人的照片,指着问秦浩然。

“这个是威廉,来自美国,他是一个计算机天才,曾经在美国长期资本管理公司量化投资部工作,后来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倒闭,他便不知所终,只知道2005年他在维京群岛注册了赫尔墨斯资本。”

“赫尔墨斯资本,没听说过啊。”孙佳怡皱皱眉道。

“在美国可是鼎鼎大名的。”秦浩然笑着道,“威廉首战成名于韩国,韩国有着极其发达的股指期权市场,据说在韩国买股指期权跟买彩票一样普遍。威廉利用手中1万美元,通过豪赌深度虚值的股指期权,仅在短短一年之内盈利便超过3000倍,2006年底他的1万美元翻到了3000万美元,缔造了韩国股指期权上的交易神话。”

“3000倍?天啊!”所有在座的经侦警察都被这个数字震惊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惊人的,威廉从2006年底开始,大量收购与美国房地产次级债有关的信用违约互换,最终在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的时候,他又大赚一笔,因为他是离岸基金,信用违约互换又是在十分封闭的市场中交易,因此这次他到底赚了多少钱,现在可能还是一个谜,有人说他赚了50亿美元,也有人说他赚了100亿美元,至于究竟是多少,只有天晓得。”秦浩然指着威廉道。

“次贷危机?”有个经侦警察喃喃道。

“是的,都说他是打败整个美国金融系统的人。”秦浩然道。

“许芳菲与威廉有关系吗?”孙佳怡疑惑道。

“以前没有关系,但是六年前有了关系。”秦浩然将许芳菲与威廉两人的照片用箭头连接了起来,介绍道。

“威廉很早就对中国资本市场感兴趣了,他先是炮制中概股财务报表造假的消息,利用美国投资者对中国上市公司信息不对称的漏洞,浑水摸鱼,在美国市场上大肆沽空中概股,巧取豪夺。之后又在芝加哥交易所的人民币衍生品交易中兴风作浪。大约2010年的时候,威廉雇用了许芳菲,并在中国香港设立了赫尔墨斯资本全资子公司。据信息,许芳菲这些年来,一直在开发新加坡交易所上市的A50股指期货量化系统,以及离岸人民币衍生品的量化系统。”秦浩然介绍道。

“哦?”孙佳怡有了一丝疑虑道。

“今年早些时候,威廉来到了香港的赫尔墨斯资本子公司,然后把许芳菲派到了内地,在滨海自贸区设立了这个兑达贸易公司。”秦浩然将两个人的箭头共同指向了下面这个名叫兑达贸易的公司。

“这么说赫尔墨斯资本招募许芳菲就是为了应对中国市场?”孙佳怡摸摸下巴,她开始看出一点眉目了,感觉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有这个可能性,不过需要真凭实据。我们打开门来做生意,欢迎合法的投资者通过合法渠道来投资中国市场,这些年来我们QFII的份额逐年增加,但是对任何想要挑战中国金融安全的人,我们也应该时刻保持足够的警惕性。”秦浩然的声音是如此铿锵、坚定有力。

“我不明白的是,我们的资本项目下还没有实现完全的兑换,赫尔墨斯资本即便想要在我们的资本市场兴风作浪,怕也是并不容易吧?”田旭文摸摸下巴,以他有限的金融知识质疑着秦浩然的话。

“这只是国际金融上的一个理论的说法。事实上,在全球化的时代,资本项目的完全封闭是不可能的。远的不说,就说我国每年外管局公布的国际收支平衡表上,都有大量的误差项,这些很可能就是资本项目假借经常项目钻了空子。而在黑市上,资本的去留甚至达到了畅通无阻的地步,我们滨海市更是如此。”秦浩然说道。

“哦?”田旭文将信将疑。

“这些年全球资本流动泛滥,而境外资本有组织、有预谋地进入中国,在中国房市、资本市场上兴风作浪,已经引起了上级部门的警惕。”

“嗯。”孙佳怡有些担忧道。

“殷鉴不远,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资本快速进出,在楼市、资本市场上兴风作浪,使得许多国家数十年积累的财富毁于一旦。在现代社会,维护国家的金融安全,已经是治国理政的头等大事,既然上级领导对我们如此信任,我们理应做到防患于未然。”秦浩然道。

“是的,绝不能让这些境外资本大鳄在中国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兴风作浪。”也许是受秦浩然话语的感染,孙佳怡补充说道。

“威廉在赫尔墨斯香港子公司,许芳菲在滨海的兑达贸易公司,威廉与许芳菲针对中国资本市场有了多次预演,这两个公司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秦浩然用红笔在赫尔墨斯资本香港子公司与兑达贸易间画了一个箭头,成竹在胸地对两人道。

“我们是否要立即行动?”一个经侦警察问。

“这个涉及我国金融执法的国际形象,一定要掌握真凭实据,万无一失。贸然行动不仅会落人口实,也可能会打草惊蛇。”

“那我们就这样干瞪眼?”田旭文急道。

“世无艰难,何来警察?”秦浩然坚定地反问道。

“那具体我们怎么干?”一个经侦警察问。

“我想把我们有限的力量分为三个部分:田旭文,你以前是干刑警的,就由你带队摸清楚兑达贸易的资金流这条线,因为他们没有QFII额度,他们只能通过滨海的地下钱庄将境外的钱腾挪进来,再将境内赚的钱腾挪出去;孙佳怡,你是金融硕士毕业的高才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派你打进兑达贸易的内部,掌握兑达贸易第一手的材料;然后我带队经侦警察,居中调度,同时监视许芳菲的一举一动,赫尔墨斯资本既然已经有了巨大的金融实力,我想小打小闹必然是他们不屑一顾的,但是要真正地赚大钱,毕竟他们现在还有人生地不熟的劣势,国内可能有跟他们沆瀣一气的人。”秦浩然将手中那支笔放在了桌子上,向所有的经侦警察布置任务道。

“好,我这就去调查地下钱庄。”田旭文道。

“以许芳菲这样的资金量,恐怕在滨海没有多少人有这个实力帮她将这么多钱弄进来,然后又弄出去,你要特别注意那些大资金量流动的地下钱庄。”秦浩然盯着浑身是劲儿的田旭文,轻叩桌子说道。

“要是许芳菲不招我怎么办?”孙佳怡有些迟疑。

“你得想办法让她招你。”秦浩然端起一杯水,喝一口,然后又笑道,“再说你这么优秀,兑达贸易想找你这样的人都没处找呢。”

“这……我尽力完成任务。”孙佳怡应答道。

“你不是要尽力,是一定要完成。”秦浩然正色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孙佳怡精神抖擞道。

“好了,现在给大家放假三天,处理好个人事情,然后全身心地投入这场保卫国家金融安全的战斗中。”秦浩然合上文件道。

“秦队,我们时刻准备着,用不着放假的。”一个经侦道。

“都憋着一股劲儿呢……”另一个经侦道。

“好,需要放假的可以离开三天,不需要的可以留下来。”秦浩然道。散会后,经侦队员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可是……”在秦浩然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孙佳怡忽然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们都去办这个案子了,那陆云深的案子由谁去办呢?”

秦浩然笑而不答,只是拿着杯子,闲庭信步似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安然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平稳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孙佳怡看到秦浩然像是没事人儿一样,有些急了:“如果让陆云深这样的人逍遥法外,以后金融大鳄岂不更加猖獗?”

“人民公安应该抓捕犯罪分子,但是抓捕犯罪分子绝不是最终目的,人民公安应该维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跟陆云深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不能因为尊严而失去了大局观。”秦浩然沉着脸道。

“我们现在都没有人手监视他了。”田旭文有些担心道。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秦浩然用厚实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道。

秦浩然的脸色是那样严肃而又凝重,但是这种严肃与凝重的背后传达的是认真、自信的信息:他的愤怒早已收敛,他的急迫早已冷静,他的冲动已然消散,此时此刻的他是气定神闲的,是从容不迫的,是温润如玉的,然而这种平淡而又朴拙的背后,是智慧通达、信手拈来。

陆云深显然已经知道了秦浩然复职的消息。但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时常在私募一号楼下监视、在归去来酒吧打探消息、在陆云深的黄金海岸别墅旁边转悠的便衣,却在这些天中都齐刷刷地不见了。陆云深笃定秦浩然不会是这样轻易言败的人,他也不是那种将自己的前途与命运放在道德准则之前的人,他不可能因为眼前的挫折,即便遍体鳞伤,就主动去回避再次受挫的机会。但是目前发生的这一切,的确让陆云深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了。在层层把关的监视之下,陆云深觉得从容不迫,然而在一切监视都消失之后,他却变得方寸大乱、如坐针毡。这不,他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旁边沙发上坐着同样一脸茫然的陆云祺。陆云深终于停下,端着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自言自语带着疑惑道:“你说秦浩然在干什么?”

“啊?”陆云祺感觉到陆云深是在问自己。

“所有监视的人都走了,他到底要干什么?”陆云深再次问道。

“这个……”陆云深都弄不清楚的问题,陆云祺更不可能知道。

“唉,问你也是白问。”陆云深将杯中的咖啡喝了下去,无可奈何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是的,先顺其自然吧。”陆云祺道。

两人都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陆云深办公室的门上响起了敲门声,陆云深应了一声“请进”,新晋投研部副总监蒋胜蓝带着笑容走了进来,他对正在苦思冥想的陆云深道:“陆董、陆总,你们好。”

“有什么事儿吗?”陆云深问道。

“昨天跟我一大学同学喝酒,他喝醉了无意间透露,德亮电子可能近期停牌跟苹果公司商谈战略合作协议。”蒋胜蓝带着笑容道。

“哦,你确定吗?”陆云深忽然抬起头问蒋胜蓝。

“当然确定。”蒋胜蓝道。

“真是他在醉酒后告诉你的?”陆云深抬起眼皮问蒋胜蓝道。

“是的。”蒋胜蓝道,“我们是不是要立即买进?”

“不着急。”陆云深起身,摆摆手道,“他有没有透露这次商谈,签订战略合作协议的概率有多大?因为签与不签都是50%的概率。”

“我觉得签订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跟你一样觉得的人似乎还不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德亮电子近期已经涨了30%了,也就是说很多人都在赌他们与苹果公司的战略合作协议的达成。正是因为这样,倘若最终达成,预期都已经反应了,涨幅倒不一定特别大,可是万一协议达不成,跌幅却一定不小。”

“可是,他拍了胸脯向我保证,一定会达成合作协议的。”

“世界上唯一可以保证的事情,就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保证。老子说过:‘轻诺必寡信。’”陆云深踱步到办公桌旁边,很认真地道。

“投资本来也是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人生也没有百分之百,即便我们出门,都可能被车撞死。”蒋胜蓝似乎对陆云深的话不以为然。

“是的,投资要做到的是让失败的概率最小。”陆云深道。

“可是不能因为这样,我们就放弃发财的机会。”蒋胜蓝道。

“可是现在有更好的发财机会,比如场外期权。”陆云深笑道。

“你的意思?”蒋胜蓝眉头一皱道。

“协议成功大涨,不成功就大跌,如果我们用多空期权进行对敲的话,岂不是稳赚不赔吗?”陆云深用手撑着桌子,看着蒋胜蓝道。

“哦!”蒋胜蓝恍然大悟道。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收盘后德亮电子停牌吗?”陆云深问。

“我这就去办。”蒋胜蓝高兴地冲出了陆云深的办公室。

在蒋胜蓝满脸堆笑,匆匆离去的时候,迎面跟何丽娟撞了个满怀,他尴尬地抬头道:“何总,对不起。”

“怎么,去投胎吗?”何丽娟取笑他道。

“这事儿可比投胎爽快多了。”蒋胜蓝也冲何丽娟一笑。

“丽娟,你有什么事儿?”陆云深问走进办公室的何丽娟道。

“还不是林琳的那个事儿,让她去陪公子哥杨晓斌。”何丽娟道。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高福药业过几天可能就要复牌了。”等到何丽娟说完,陆云深这才用右手敲敲脑袋地想起来道。

“何总,你可是拍了胸脯保证过的哦。”陆云祺笑着对何丽娟道。

“那还不得请你们俩跟我演一出好戏?”何丽娟笑着道。

“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配合你,是无条件地配合你。”陆云祺的脸上挂上了笑容,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显得有些轻松地道。

“我们现在公司多了两个合伙人,不如我们召开一次合伙人会议,让合伙人会议来决定这个事情。”何丽娟拿出提案对陆云深道。

“嘿,这个事情,我们仨就可以决定。”陆云深看了一眼何丽娟一板一眼做出来的提案,觉得真是多此一举,不禁好笑道。

“这个你还是按我的意思来吧。”何丽娟诡异一笑。

看到何丽娟一本正经,陆云深便不再跟她争论,他轻轻摁了一下自己的电话,告诉秘书赵雅琪让刘畅与蒋胜蓝过来开会,不多会儿,刘畅与蒋胜蓝便带着纸笔,来到了平常开晨会的办公室。此时此刻,陆云深、陆云祺、何丽娟还有作为记录员的赵雅琪已经坐定了。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在刘畅与蒋胜蓝坐定之后,何丽娟首先发言道,“这是我们所有合伙人第一次的全体会议,应到合伙人五人,实到合伙人五人,大家都来了,现在我们开会讨论议项。”

“好的,何总,你说吧。”刘畅爽快道。

“据外部传言,公司的重仓股高福药业在肺癌靶向药物的第三期临床试验失败了,这个股票可能在不久后就要复牌。”何丽娟沉重道。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陆云深与陆云祺默然不语,他们只是用手轻轻地摸着下巴,而刘畅与蒋胜蓝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两人几乎是目瞪口呆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事情还不仅如此,现在我们最大的投资人杨晓斌也大抵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他打算赎回他的基金份额。问题在于,我们目前根本没有这么多钱应对杨晓斌的赎回。”何丽娟说到这里,神情沮丧道。

“按照法律我们可以拒绝赎回!”刘畅轻松道。

“是啊!”蒋胜蓝也是如此认为。

“做金融生意,信誉比法律更为重要,我们私募一号从来都是别人买不进的,从来没听说过硬拉着别人不让走的。”何丽娟侃侃而谈。

刘畅有些紧张,“那怎么办?”

“唉,目前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何丽娟停顿片刻,长吁一口气,显得极其为难的样子,而陆云深与陆云祺也无不是一副羞愧而又自责的样子,整个会议室中的空气正在凝结。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刘畅道。

“是啊,何总,只要我们能够帮上忙,不管需要什么,您尽管说。”蒋胜蓝看到刘畅是如此慷慨激昂,他自然也是不甘人后地说道。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再遮遮掩掩的,就好像是在演戏了。”在蒋胜蓝说完之后,何丽娟又摇头叹息一会儿。

“您就说吧。”刘畅几乎急不可待了。

“是啊,这里都是合伙人,大家同舟共济。”蒋胜蓝道。

“你们都知道,杨晓斌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喜好声色犬马的,他倒是给出一个条件,一个答应不撤资的条件。”何丽娟终于小声说道。

“什么条件?”刘畅问道。

“他说如果我们公司的前台林琳可以去找他谈的话,他可以答应不撤资。”何丽娟终于说出了这个条件,同时用眼睛觑着蒋胜蓝。

“哦?”刘畅是知道何丽娟说的这句话中的深意的。

“浑蛋!”蒋胜蓝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绛紫色,猛然拍桌子道。

陆云深与陆云祺没有想到蒋胜蓝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拍桌子的巨大声响不禁让他们感觉到心头一惊,齐刷刷地把目光挪向蒋胜蓝。

在所有的合伙人都把目光聚集到蒋胜蓝的身上之后,蒋胜蓝这才发觉自己情绪激动,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情绪有点失控。”

“我也觉得杨晓斌就是一浑蛋。”何丽娟也同样表现出义愤填膺,激动地站起来道,“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在我们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个浑蛋的手中,就像历史上发生过的,勾践当年尝过苦胆,韩信当年受过胯下之辱,我们这些普通人,如何能做到在屋檐下昂着头呢?”

“这么说,你们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蒋胜蓝惊愕地问道。

“不是我们决定,我们是跟你们一起商量,然后大家表态决定,这个公司,你们俩也是一分子啊。”何丽娟站在蒋胜蓝的身后道。

“唉,这事儿的确挺让人为难的。”坐在一旁的刘畅叹出一口气,“不过现在已经是情非得已,我觉得关键要看林琳她本人的意思。”

“她本人定然是不会同意的。”蒋胜蓝决然道。

“嗯,这种事情,对一个像她那样的好女孩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但是,金钱却总是能够让你去干你并不想干的那些事儿。”何丽娟道。

“您什么意思?”蒋胜蓝望着何丽娟问道。

“如果林琳答应了这件事,我们准备给林琳每年公司1%的净利润分红。”何丽娟转到自己的位置上,慢悠悠地坐下来。

“这是应该的,毕竟她这样做,也算是拯救公司于危难之中了。”刘畅对何丽娟的这个表态并没有表示异议,也许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缘故,所以她特别理解这种付出背后对女人的意义。

“好,既然你们没有异议,那我们几个合伙人就举手表决吧。”何丽娟还没等蒋胜蓝开口,便坐直了身板说道。

“那全体合伙人第一次会议,现在开始表决。”赵雅琪宣布道。

“陆董?”赵雅琪问。

“我同意。”陆云深虽然面有不悦,还是低声应允。

“何总?”赵雅琪问。

“我也同意。”何丽娟显得无可奈何地答道。

“陆总?”赵雅琪问陆云祺道。

“我也同意。”陆云祺是所有人中最为轻松的。

“刘总监?”赵雅琪问刘畅道。

“我同意。”刘畅的声音也是那样轻微,好似犯罪一般。

“蒋总监?”赵雅琪询问呆在那里的蒋胜蓝道。

蒋胜蓝的心,此刻就犹如有千万把刀在剜割着他的肉,从何丽娟提出这个议项的时候,他便感觉到心底翻江倒海一般,他感觉到窒息,感觉到作呕,感觉到整个心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他奋力地挣扎,但是这块大石头却有着千斤的重量,任由他气力耗竭而岿然不动。

蒋胜蓝是喜欢林琳的,同时他也能够感觉到林琳喜欢他,他们俩虽然没有互诉衷肠,但是感情这个东西就犹如一种心电感应,就像李商隐的那首诗一样: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在这样一个对蒋胜蓝来说最黑暗的日子里,居然桌子上还有光,这是冬日的夕阳,它们在会议桌上懒洋洋的。蒋胜蓝就好像是这冬日的阳光一样,他有着一颗火热的心,然而这颗心却又不得不被他的脆弱厚厚包裹。他无法抉择,他想追逐自己的爱情,但是又害怕失去现在的位置,他的心就像秋千一样,在爱情与事业之间来回摇摆,他就好像是一条干涸的河,他就好像是一株落叶的树。

“蒋总监?”赵雅琪再次探问蒋胜蓝道。

“嗯。”蒋胜蓝在怅惘中,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一声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的一种反应,还是他内心事业压倒爱情的一种映射?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应出了这一声。

“好了,既然大家都认可了,那这项议案也就算通过了。”在蒋胜蓝嗯了一声之后,何丽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高兴地说道。

“等等……”蒋胜蓝如条件反射般轻启嘴唇,以一种连他自己都可能听不到的声音阻挡道,这种阻挡是多么有气无力与脆弱不堪。

“你还有别的意见吗?”陆云深的脸色沉郁,他的眼睛堆成一个三角形,所有的希冀与严厉都埋藏在他沧桑的眼睛之中。

“没……没有……”蒋胜蓝只瞥了一眼陆云深的眼神,他所有的反抗与否决的勇气便坍塌了,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就好了。本来这样的事儿,我是不想做的,但是为了整个公司的前途,我只能勉为其难,去找林琳谈一谈。”何丽娟叹口气道。

当听到何丽娟说去找林琳谈一谈的时候,蒋胜蓝的心中忽然之间又有了一种幻想:他幻想着林琳能够断然拒绝,然后拂袖而去,任何一个冰清玉洁的人在现实的泥淖中都会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蒋胜蓝相信林琳恰是这样的女孩,她那稚气的脸庞,她那悦动的眼眸,她那低头的娇羞,她那可掬的笑靥,都让蒋胜蓝相信这一点。

“好,今天第一次合伙人会议结束,大家散会吧。”赵雅琪宣布。

在赵雅琪宣布散会之后,陆云深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陆云祺紧随其后,然后便是何丽娟。刘畅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收拾好文件用品,起身而去。显然她不知道蒋胜蓝与林琳的关系,也不知道蒋胜蓝此刻的怜香惜玉到底来自何处,她对木讷、苦闷、孤寂地坐在那里的蒋胜蓝也没有平日的捉弄、讪笑、鄙夷,随着刘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在这样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在这样一个龌龊的地方,蒋胜蓝的泪水忽然间就溢了出来。

如果说蒋胜蓝是心如刀割的,那么林琳无疑是伤心欲绝的。

蒋胜蓝在会议室里枯坐、迟疑、愤懑的时候,何丽娟亲自来到八楼的前台,她亲切地让林琳到自己的办公室,何丽娟的脸上带着一种和蔼又和煦的笑容,冬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了她的脸上。

“林琳,你坐。”对一切还一无所知的林琳一走进何丽娟的办公室,便被何丽娟请到她的那个茶桌旁,何丽娟决定两人喝点红茶。

“何总,我自己来吧。”林琳想要站起来,但是被何丽娟按住了,红茶是英伦的,水是冰山泉,何丽娟也是费了一番工夫的。

茶具里的水沸了,何丽娟用沸水把茶具烫了烫,然后将沸了的泉水注进了紫砂壶中,瞬间红茶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何丽娟又将茶具上的一个小杯子用夹子夹起,奉到林琳的面前,将茶壶里的滚热红茶缓缓地倒进了林琳的茶杯之中。“林琳,22岁了吧?”何丽娟笑着问道。

“我都25了。”林琳笑道。

“看不出来啊。”何丽娟也给自己注上一杯茶,笑着说道,“也到了找男朋友的年龄,你又这么漂亮,有称心如意的人没有?”

“还没。”林琳本是乖觉的人,她在思忖着何丽娟的意思,不过她却想错了,她满心以为何丽娟是要替她跟蒋胜蓝两人做个大媒的。

“那就不想找一个?”何丽娟笑道。

“有是有,可是……”林琳的神态更加忸怩。

“不好意思了?”何丽娟端起茶杯,喝一口之后莞尔一笑,“唉,这种事情,应该男人主动些的。”

“本来就是。”林琳感觉梦想成真就在眼前。

“男人见了女人,就像是饿狼似的,只要对上了眼,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女人见了男人,真对上了眼,反而是猫见了老鼠似的,需要试探、挑逗、玩味。爱情这件事,女人输不起。”何丽娟叹道。

“是的,何总你也是这样?”林琳道。

“唉,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何丽娟饮一口茶叹息道。

“哦,对不起啊。”林琳抱歉道。

“没什么的,说说这些也无妨,女人之间,不就是家长里短的。”

林琳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了一下。

“其实吧,现在想想,年轻的时候还真是挺傻的,都说是易求无价宝,难觅有情郎,既然有情郎求不到,何不求点无价宝呢?”

“嗯,这样也对,鲁迅不也说过,要经济独立,才能爱情独立,一个女人失掉了一个男人,不过是错失了一份爱情;一个女人如果失掉了基本的生活,她便失去了整个人生。”天真的林琳还以为这是何丽娟在感慨自己的人生,她在心中暗忖,难怪何丽娟这样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依然是茕茕孑立,孤身一人,她想找话安慰她。

“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何丽娟道。

“哪里,大家都说我笨。”林琳谦逊道。

“没有一个聪明人会说自己聪明的,聪明的女人,总是会使得大家都认为她很笨。”何丽娟又替林琳添上了一小杯红茶笑着道。

“真的……”林琳涨红了脸道。

“不过现在,你就有一个得到无价宝的机会。”何丽娟终于道。

“我?我这人命苦,就是个穷苦的命。”林琳不相信道。

“真的。公司决定给你每年公司利润1%的分成,这样算下来,至少一年也有一两百万的,这还不是无价宝?”何丽娟喝口茶笑道。

“我何德何能,公司为什么会给我?”林琳放下手中的茶杯,惊愕地看着旁边的何丽娟道,她注意到何丽娟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还记得杨晓斌吗?”何丽娟问道。

“怎么能不记得!”林琳一声冷笑道。

“我老实跟你说了吧,目前公司有些困难,杨晓斌说要赎回基金份额,但是他说如果要是你去求他,他会考虑不赎回的。”何丽娟道。

“呵呵……”林琳发出一声冷笑,没有说话。

“就去求他一次就好。”何丽娟道。

“何总,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林琳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道。

“唉。”何丽娟怅然地叹出一口气道,“我知道,我们这些合伙人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大家都是很丢人的。”

“丢人,你们也知道丢人?”林琳愤然而起,准备起身离去。

“如果你不愿意帮我们,我们也不勉强。”在林琳拉着门把手的时候,何丽娟将面前的红茶一饮而尽,以一种潇洒的口吻道。

在林琳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之后,何丽娟那微笑的脸庞立刻便变得严峻起来,何丽娟办事从来都是两手准备的,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按下电话让蒋胜蓝来一趟。

在痛楚与惆怅中的蒋胜蓝接到了何丽娟的电话,耷拉着脑袋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何总好!”

“胜蓝,来,赶快来坐。”看到蒋胜蓝进来,何丽娟的脸即刻充满了冬日的阳光,起身拉着蒋胜蓝的手,将其引到了沙发上坐下。

“何总,您找我有事儿?”蒋胜蓝试探着问。

“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让你来帮我一点小忙。”何丽娟笑道。

“我?”蒋胜蓝有点诧异道。

“怎么?不愿意吗?”何丽娟故意眉头一皱道。

“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不过,就是怕我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助何总的。”蒋胜蓝低着头,感觉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刚才的事情,我跟林琳谈过了,看样子这个姑娘心中还有些顾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开解开解她?”何丽娟回避了林琳压根儿不同意的事。

“哦?”蒋胜蓝听何丽娟这样说,又是惊,又是喜。他惊的是没想到林琳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居然可以顶住何丽娟的压力;他喜的是,这样的事情,只要林琳自个儿不愿意,那谁也没有办法让其就范。

“怎么,不愿意?”何丽娟迫问道。

“不是不愿意,是怕我做不好。”蒋胜蓝搪塞道。

“千万别说你做不好。”何丽娟微微一笑,起身挪步到办公桌旁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个,再做决定不迟。”

“你哪里来的这张照片?”蒋胜蓝脸色大变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常霖环保,是你今年买得最好的股票,倘若不是内幕交易的话。”何丽娟嘴角翘起一个冷笑,坐到蒋胜蓝的身边道,“你知道的,我们公司一向是反对内幕交易的。”

“你这是赶我走的意思?”蒋胜蓝愤然道。

“云深经常说,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要是我要害你,怕你这时候已经在公安局了。”何丽娟显然是话中带刺。

蒋胜蓝听到“公安局”这三个字,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这样吧,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投研部总监的位置,我可以跟你担保,在明年初的时候,你就能如愿以偿。”何丽娟又抛出橄榄枝道。

一边是深牢大狱,一边是锦绣前程;一半是温暖的阳光,一半是寒冷的冰窟,这两种心境都笼罩在蒋胜蓝的头上。只见蒋胜蓝手在发抖,他的上下嘴唇在打战,他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他只是呆在了那里,冬日的夕阳从落地窗里面偷偷地跑了进来,阳光一点点地爬上蒋胜蓝惨白的脸。

何丽娟故意不紧不慢,她知道蒋胜蓝此刻内心已经在挣扎,这种挣扎是一个好现象,人有时候害怕犹豫的,特别在感情这个问题上,只要多犹豫一分,最终一定是情感的防线轰然崩塌。理智在康德、黑格尔那里是人类最为珍贵的东西,但是有时候人类的悲剧却恰恰源自某种理智,比如此刻的蒋胜蓝,理智侵蚀着他的尊严。

“何总,你知道的,工作问题,我开不起玩笑。”

“我想现在我在私募一号还有这个权力。”何丽娟收敛笑容,脸色极其认真,双手搭在膝盖上很严肃地道,“只要你答应帮忙。”

“可是,我只能去试一试。”蒋胜蓝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丽娟道。

出了何丽娟的办公室,蒋胜蓝鬼鬼祟祟地踱步到八楼,他来到前台,脸色通红地对林琳道:“你能跟我去趟楼顶吗?”

“有事吗?”林琳以为蒋胜蓝要表达爱意了,笑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嘛!”蒋胜蓝低声道。

“你先去,我忙完就来。”林琳佯装敷衍道。

蒋胜蓝先到达楼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去,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也被黑色的云吞了一半在肚子里,霜风正紧,残照当楼,别有一番韵味,然而蒋胜蓝却感觉不到这种夕阳的美,他心中更多的只是惆怅。

“嘿。”正在蒋胜蓝惆怅的时候,他感觉后背被拍了一下。

“哦,你来了。”蒋胜蓝回头一愣道。

“你让我上来有什么事儿?”林琳背着手道。

“没什么事儿……”蒋胜蓝不好意思开口。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有事儿说嘛。”林琳显然是误会了蒋胜蓝尴尬的因由,她调皮地站在了顶楼的栏杆旁边,故意望向远方。

“何总找过你了?”蒋胜蓝看着远方,靠近林琳道。

“何总?”林琳惊疑道。

“嗯。”蒋胜蓝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这么说,做出决定的还有你?”林琳的心几乎碎了。

“我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同意,何总就会让我去坐牢。”

“所以你也来游说我?”林琳指着蒋胜蓝冷笑道。

“是的,他们的条件很优厚的。”蒋胜蓝解释道。

“优厚?那你为什么不去?”林琳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蒋胜蓝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滚!”林琳指着楼梯道。

“我……”蒋胜蓝道。

“滚!”林琳歇斯底里地提高嗓门道。

当听到蒋胜蓝的话时,林琳感觉到先前的屈辱与痛楚是那么轻微,此刻才是朝来寒雨晚来风,她的心忽然一下被活生生地撕裂开来,她用右手掩住口,然而一腔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上涌。残存的最后一点夕阳也被暮云吞了,天色暗淡下去,料峭的冬风从海上拂面而来,惨烈的鸟鸣声伴着海浪的呼啸演奏着悲怆的交响曲。风是凄冷的风,夜是孤寂的夜,在这样一个夜晚,万家灯火,霓虹璀璨,林琳感觉到都和自己无关。她自己就像是翻滚的海浪中的一点点渔火,摇曳着、苟延残喘着。

林琳站在天台之上,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蒋胜蓝居然也会对这种议案点头,他真的对自己的感情没有感觉吗?显然不是,林琳从他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他跟自己有着同样的情愫。林琳蹲下来,抽泣着,在蒋胜蓝的心目中,她的尊严与价值,远远没有他的前途与命运重要。这让林琳感觉到心寒如冰、痛彻心扉,感觉到生活故意给她浇下了一盆冷水,这盆冷水浇得她浑身颤抖,然而这种颤抖又使她分外清醒,开始理智地思考。

林琳忽然想到何丽娟所说的话,“易求无价宝,难觅有情郎”。蒋胜蓝就是这样一个明证,既然有情郎不能求取,那么为什么要落个人财两空呢?人在爱情上失意的时候,总会去乱想,去怀疑世界的美好、人心的真挚,林琳这样年纪的女生,显然也是这样。她的内心开始犹豫,开始挣扎,开始动摇,她试想着去接受何丽娟的条件,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大专毕业生,以自己的能力与资历,根本无法在滨海这样一个城市安身立命。比她漂亮、比她学历高、比她能力强很多的女人,要在这样一个大城市安身立命,不也要付出一些并不那么光彩的东西吗?一个聪明的女人,总是会说服自己去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只有那些蠢笨的女人,才会等到物是人非、人老珠黄,孑然一身被剩下的时候才会悔恨当年年少的单纯。

林琳在找理由让自己信服:选择洁身自好、冰清玉洁固然是一种高尚的举动,然而这也不过是选择了爱名;选择随波逐流、贪慕财富固然并不十分光彩,然而这也不过是选择了爱财;追名逐利之间并没有多少区别,前者获得的不过是名声的赞誉,后者获得的却是实在的享受,人生在世,最长不过数十载,这些虚名又有些什么用呢?况且时至今日已经不再有贞节牌坊了,何不干脆洒脱一点呢?

当然,林琳在用这些荒诞的理由说服自己的时候,更多的是出自她对蒋胜蓝的恨,一种咬牙切齿的恨。当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忽视的时候,是会有一点恨的,这种恨常常使得她们方寸大乱,她们想用另外一种方式报复曾经忽视过自己的男人。既然蒋胜蓝这样轻贱自己,那自己也可以用作践自己的方式轻贱他,他不就是为了那2%股份的合伙人身份吗?我要3%的收益。何丽娟那1%的提议,她是断断不愿意接受的,既然要把自己卖出去,总要待价而沽,给自己卖出一个好价格。

想到这里,林琳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其实也不用擦,她已经在这料峭的冬风中伫立了半个钟头了。她的脸是干枯的,没有血色;她的眼睛是浑浊的,不再清澈;她转身的脚步是那样干脆利落,不再拖泥带水,她步履匆匆,朝着何丽娟的办公室走去。在何丽娟办公室的门口,她轻轻地敲了敲门,等待着应答。

何丽娟在林琳离去之后,并没有心灰意冷,她是一个女人,自然懂得女人的心思,她已经笃定林琳是会回来的,这样一来她便大功告成了。然而她却没有任何一点功成名就的快感,只是木讷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用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桌子,她感到百无聊赖,她感到闲愁最苦,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自己会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也许因为她同样是一个女人,她希望看到林琳回来找自己,也同样害怕林琳回来找自己,但是最终,林琳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想通了?”何丽娟挤出一点笑容道。

“是的。”林琳面无表情道。

“好,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何丽娟伸出手来道。

“不,我要3%的公司收益,而不是1%。”林琳要求道。

“这个我做不了主。”何丽娟迟疑了一下。

“那就赶快找能够做主的,我不敢保证过了今晚自己不改变主意。”林琳的脸如霜一般惨白,惨白得让人有些害怕,包括她自己。

“好,那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通知召开合伙人会议。”何丽娟让林琳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然后便快步走了出去。赵雅琪通知了五个合伙人,在刚才的那个会议室里,新的合伙人会议便正式开始了。

“现在林琳同意了。”何丽娟叹口气道。

“她真的同意了?”陆云祺急迫地问道。

“是的,她同意了。”何丽娟的声音坚决而干脆。

蒋胜蓝听到这句话,感觉如晴空霹雳一般,他没有想到,在林琳最终同意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如此煎熬。他的整个人差点从座椅上歪了下去,他口中喃喃,精神恍惚,何丽娟还在继续说着些什么,但是蒋胜蓝却一句也听不见了。他感觉到不知所措,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当然何丽娟他们的会议还在继续,何丽娟有些为难地道:“但是林琳要的价码,比我们刚才答应给的高了不少。”

“她要什么价码?”陆云祺道。

“她要3%的净收益。”何丽娟道。

“她也不瞧瞧自己,哪个女人这样值钱!”陆云祺愤怒道。

“在这个美女泛滥的时代,美女的确不值钱,但是我觉得林琳现在值这个价码,因为此时此刻,她无可替代。”陆云深叹一口气道。

“你什么态度?”何丽娟问刘畅道。

“我没有意见。”刘畅虽然心中不快,但是公司在生死存亡的当口儿,她作为一个新晋的合伙人,显然不能够担负起这样的责任。

陆云祺准备探问蒋胜蓝的意见,然而终究却被何丽娟挡住了。何丽娟慌忙地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我看就这样办吧,我待会儿就告诉林琳。”于是大家便再次散会,各自回到岗位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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