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小婉刚才的一番言语,珠儿对她的印象更差了,再看她此时全然不顾在人面前,略有些狰狞的脸色变换,便没了待她的耐心。
但想到她自己是从烟雨楼里长大的,不能不顾念几分做姐妹的情分,便出声问她:“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小婉被打断思路,才想起她今日来找珠儿的原因,看到珠儿如今红光满面的模样,相比自己凄惨的遭遇,心中不平的同时也忍不住悲上心头。
她拿起手帕泫然欲泣地向珠儿道:“珠儿,你一定要帮帮我!”
“自你离开那日过后,烟娘便厌了我,将我关在偏院里断了我的客源,好不容易出来后,又被红芍她们嘲笑羞辱,我当时又是难过又是气愤,便被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钻了空子。”
说到这里小婉变得愤怒异常,“他骗我他家中是经商的,家财万贯奴仆成群,全家人都在供养他读书考取功名,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后面的情况不用多说,珠儿和小梅已经猜到了。
这样的事在烟雨楼中并不少见,说到底是你眼皮子浅认人不清,一听人家有些钱财便心摇意动,让人一番甜言蜜语便骗了去。
珠儿道:“他家中是干什么的?”
小婉拿手帕捂到鼻子下面,“是个卖猪肉的屠户,一天到晚家里臭烘烘的!”很是嫌弃鄙夷的模样。
珠儿看她这幅样子,便知她来找自己所为何事了。但珠儿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帮她,或者小婉认为自己能帮她什么。
小梅听得直皱鼻子,心里腹诽道:我倒看那卖肉的屠户与你正配!
“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珠儿思索着开口道。
“我知道你将军府里也就是个妾室,你出面肯定是帮不上我的。所以我想让你去请萧大将军出面,让那人写封和离书给我。”小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珠儿一问出口,她便快速的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珠儿便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地位卑下的妾室,何况我刚刚入府,也只见过将军几次面而已,你觉得我去说将军会听我的帮你吗?”
小梅快言快语习惯了,当下便道:“你是个什么人?将军平日里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理你这等闲事儿?何况,这事儿还是你自找的!”
“要我说,你这就是不惜福!先别嫌弃人家是卖肉的,单说那读书郎说不准以后就考取了功名,你以后便是官太太了!”
“你现在要和离,可莫等人家功成名就的时候后悔!”
小婉被她说的一愣,她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但目光一触及珠儿那身价值不菲的锦缎衣袍,她便又坚定了要和离的念头。
“先别说他现在一无所有,就凭他先欺骗我的事,我便不能原谅他!”
珠儿道:“这忙我帮不上,我也没这个能力帮你!”
“而且你既然已经入了人家的家门,将军即使位高权重,又怎么能去管人家的家事呢?”
小婉听完后,冷笑道:“不愧是进了将军府的人,在烟雨楼里一直默不作声的人也变得能言善道起来了!”
珠儿拉住想要发火的小梅,只淡淡对小婉道:“只不过是些寻常人都应该明白的事理。”
不等小婉开口,珠儿又道:“照你说来,那个读书郎家中并不宽裕,却去烟雨楼里为你赎了身出来,我且问你一下,你在和离之前难道就没想过这份恩情吗?”
小婉只冷笑着撇嘴道:“你不肯帮忙便是了,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完她狠狠地瞪着珠儿,“我早就想到你不肯帮忙了!”说的好像珠儿欠了她什么似的,随后便转身朝院外走去。
珠儿和小梅俱都以为她认为自己不肯帮忙,便要离开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没想到她们向浅雪居走的路上,突然听到主院那边传来小厮的怒斥声,还有几声哭喊的女音。
珠儿想起小婉离开前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对小梅道:“不好!”
小梅也已经听出传来的女音正是小婉,她不禁骂道:“这个拎不清的!胡搅蛮缠的功夫有得一手,真是个麻烦精!”
想到如今是在将军府,珠儿和小梅都来不及多想其他,便急急地朝发出吵闹声的地方走去。
“跟你们说了我是你们辛姨娘的姐妹,来找萧大将军有点事儿,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小婉理了理与小厮推搡间弄乱的头发,不满地喊道。
萧衍几个聊完了天,正一起朝院外走来,旁边的三六一听这话便想起刚才来找辛姨娘的女子了。
她不是在小偏院吗?难道徐总管没有将辛姨娘找来?三六狐疑着快步朝院门口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儿?”三六看到那女子推搡着小厮想要硬闯,便喝了一声。
小厮看到三六,忙哈着腰道:“这女人胡搅蛮缠地直嚷嚷要见将军,我知道将军正在会客,便把她拦下来了!”
三六点点头,睨着小婉道:“将军府中,也敢大肆喧哗!”他可不是徐总管,见人三分笑总想着与人为善。
小婉被三六喝得胆儿怯了怯,但她朝院内一看,却忽的看见三个身穿华服的男子,俱都仪表堂堂,便猜想这三个人应该就是那小厮口中的将军和客人了。
她暗暗咬了咬牙,拿起手帕哭诉道:“我也知道我这样行事是没了礼数,但我真的没办法啊!”
“昔日的好姐妹一朝入了将军府,便眼高心大起来了,如今有事情想找她帮忙都不肯了!”
三六看她哭得可怜,愣了一下,却忽的听到萧衍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怎么回事儿?”
三六急忙转身,解释道:“这位女子是来找辛姨娘的。”
萧衍点点头,神色冷淡地问道:“那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三六怕萧衍怪罪,急忙道:“原先徐总管安排她到小偏院中与辛姨娘见面的,小人也不知道她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小婉早在萧衍出声那一刻便把三个人打量了一番,看到三人俱都龙章凤姿的模样,举止之间风度翩翩仪表非凡,想到那个将她哄骗回家的书生,一比较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么眼瞎。
看着冷冰冰的萧衍,她心里有些惧意,不由朝旁边白色锦服温文尔雅的魏旭晖多看了几眼。
萧衍将她打量的目光看在眼里,不耐烦地吩咐旁边的小厮,“带她去找辛姨娘!”
三六自然也看到她无礼的打量行为了,听到萧衍吩咐,急忙朝旁边的小厮道:“还不快去!”
魏旭晖倒无所谓,神色不变,一派淡然地站在一旁。
珠儿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她急忙走到跟前,朝萧衍行礼,“将军!”
又急忙解释,“这确实是以前家中的姐妹,刚才妾已经与她碰过面了,只是她要妾帮忙的事妾无力可及,没想到她跑来打扰将军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魏旭尧看着珠儿眼前一亮,这不是那日被萧大哥带回府的女子嘛!
萧衍还未言语,小婉已经急急地喊道:“你不肯帮忙,难道我还不能来找将军帮忙吗?”
萧衍听她说“家中”,愣了一下,下意识向小婉看去,看她瘦弱不堪的身子,平淡无奇的面容,与珠儿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又看她身上所带的风尘气,才反应过来那“家”指的是烟雨楼。
也是,她是被烟娘抱到烟雨楼长大了。
萧衍向小婉狠毒地盯着珠儿的眼神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姐妹?跑来找他帮忙?
真是笑话!
小梅躲在珠儿后面,朝不知好歹的小婉狠狠地瞪了一眼。
魏旭尧在旁边看的尴尬,这是萧大哥的家事吧!他们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他暗暗扯了扯魏旭晖的衣角,使眼色道:“父亲今早不是让人找你说有事商量了?咱们一大早地出了门,父亲会不会生气啊?”
魏旭晖也觉得在这里有些不便,便顺着他的话道:“是啊,刚才与无迁聊的高兴,竟然把这事儿忘了!”
他朝萧衍道:“无迁,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萧衍朝他们点点头,“你们慢走!”
小婉见无人理会她,便要朝萧衍身前走去,却被三六拦了下来,“你站着好好说话行吗?”
小婉露出一脸凄凉的神色,“将军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有多苦多难!”
三六听得翻了个白眼,你生活过得怎么样与我们将军有什么关系?
正准备走的魏旭尧朝小婉看了一眼,这女人变脸的速度可真快!啧,再听听这话,似乎她与萧大哥有什么关系一样,歧义多深啊!
小婉一看这些男人被她吸引了目光,哭得更加卖力了,声音也愈发娇滴滴的,“今日来找珠儿帮忙,她却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没了办法,才来打扰将军的。”
“失礼之处,希望将军见谅才是!”说完一双水盈盈的眼眸幽幽地看向萧衍。
这句话说得倒像是恢复正常了一样,只是表情太作,珠儿看一眼便垂下头去。
魏旭尧被她这通如同唱戏一般的言语,惊得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