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老巴的喉咙里像是有一个破风箱。
塞满各类药材的大背包、别满药剂的背心，以及雨林里闷热潮湿的环境，让上了年纪，远离战斗多年的老巴，有些遭受不住旅途的奔波。
虽然这里离最南端的城镇——临蛮城南门，才不过百米。
“我帮你背吧。”罗颂于心不忍，让一个头发都有点发白的中老年人背着这么沉的东西，而自己一个年轻战士，却因为拥有系统背包，一身轻松，罗颂感到很过意不去。
他之前有提过直接使用自己的空间力量传送到雨林边缘，再利用老巴和安娜的经验探索雨林深处，但被老巴直接拒绝了：“哪怕是最熟悉雨林的战士，经验最丰富的的猎人也不敢像你这样鲁莽。”
“一场雨，就是数片绵延数里的沼泽！一阵风，就是无边无际的瘴气！一个虫卵，一天之内就可以繁衍数十代！也许昨天才探明的安全区域，今天就变成有死无生的地狱！”
老巴说话时的神态简直像是恐吓哭闹婴儿的恶外婆，说得罗颂也不敢大意了。
然而三人才刚刚进入雨林范围六十米，离开临蛮城不过百米，老巴就有点坚持不住了。
“不，我只是有点忘记雨林的味道了，太激动而已。”老巴梗着涨红的脖子说。
“吼吼吼，吼吼吼！”安娜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竟然用的是美声唱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安娜捂住嘴，对罗颂说，“天灾古墓的居民们都比较热爱音乐，雨林的景色，唤醒了我一点点记忆。”
又是“吼吼”两声笑，安娜准备重回对老巴的嘲笑。
“哈哈，你平时这么凶，现在却，没想到，没想到！”安娜好容易忍住笑声。
“那你当初怎么这么大力气，对人家啊。”安娜眼眶中的蓝色火焰妖异地跳着，一丝丝火星从眼窝中四溅，满是娇嗔。
罗颂脸色一黑，安娜还是和以前一样，口无遮拦。不过按照安娜的说法，这是天灾古墓的民风开放。
老巴一听，脖子上的青筋跳得更凶，本就涨红的粗脖子红得不能更红了：“如果有一个，他娘的不知道哪来的，野骷髅，死命要钉在你家墙上！”
罗颂咧咧嘴，这听起来像极了鬼片。
“你不得死命揍它一顿！”老巴愤怒地吼出，然后似乎被口水呛了一下，发出了剧烈咳嗽声。
罗颂直想扶额，脑子里满是直接拽着两人赶紧飞到天灾古墓的想法。不过雨林里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类危险让罗颂将这个念头打消。
老巴咳嗽的声音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罗颂想了想，一把将老巴扛上肩头，大步向前走。先不提会拖累前进的速度，老巴现在的状态持续久了，很可能会生病。而在满是危险的雨林中生病，几乎就是丧命。
“放我下来！”老巴惊声怒吼，“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反复挣扎无果，老巴只得接受这个羞耻的事实。
想了又想，看着安娜讥讽的笑容，老巴一咬牙说：“药剂师，可是被称为最全面的战士！你们等着！”
说着，老巴颤颤悠悠地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研钵，嘴里喃喃，一脸揪心地往里扔了三四样药材，看来那三四样药材还蛮珍贵。研磨了一会，老巴小心翼翼将已经被研成绿色浆糊的药汁倒入一个透明小瓶子里，直到一滴也不剩。
接着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瓶高纯酒精，将小瓶子倒满一半，轻轻摇晃了三下。绿色浆糊被高纯酒精稀释，竟然变成了淡粉色。老巴又从另一侧口袋中拿出一大瓶圣化甘油，滴了两滴在小瓶里后，连忙将小瓶子盖紧。
等了一会。
“咕噜咕噜”一阵气泡开始翻滚，奇异的是，药剂是粉色的，但气泡是蓝色的，看起来极为诡异，满是迷幻的色彩。
“老头子，你又在调制什么奇怪玩意？”安娜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罗颂。
老巴狠狠瞪了安娜一眼，没有回答，而是从挂在背包带子上的各类工具中，拿出一柄锋利刻刀，竟然开始在药剂瓶上雕花！从老巴熟练的走刀能看出来，老巴对此很是熟练。
罗颂也好奇地转过头来看老巴要做什么，结果被老巴一个弹指狠敲了一下脑门：“专心看路！你要我们全部掉进沼泽里么？”
很快，玻璃碎屑飞溅，小巧的玻璃瓶被老巴雕成了拥有天使双翅环绕守护纹路的工艺品。再配合玻璃瓶里充满迷幻气息的药水，罗颂觉得把它当做艺术品，卖到蓝星上去，少说能在魔都市中心买上一两个厕所！
不，也许不止，也许能买个公共厕所！
雕刻完玻璃瓶，还没完。老巴拿出一只做工精细的羽毛笔，沾了些挂在背包带上的深红色不知名墨水，在托着小瓶的左手上绘制法阵。
不一会，法阵绘制完成，从手心画到手背，深红色的墨水甚至爬上了小瓶上刚雕好的纹路，圣洁的天使双翅被墨水染红，看上去竟然有些邪异。
老巴抖动着唇上的胡须，带着疲惫的喘息声小声吟唱：
“自由而圣洁的空天使，
您虔诚的信徒，
肮脏的地上行者，
祈求您的赐予，
赐予我天空的力量。”
随着老巴听上去极为随意，一点都不虔诚的祷告语，以及缓缓灌注的魔力，法阵发出微弱的红光，守护着药剂的天使翅膀突然张开，圣洁中带着邪异，连带着药剂小瓶都悬浮了起来。
整个法阵运转就像是一场邪神在接受信徒的邪恶献祭仪式，而这股邪异感觉就在自己耳侧，让罗颂感到浑身不自然，一直大步疾行的速度也稍稍慢了下来。
“啪”一声，翅膀消失，小瓶掉落在老巴掌心。
“咕噜咕噜咕噜”剧烈的沸腾声音传来，粉色药剂中的蓝色气泡越来越多，每一个蓝色气泡炸裂之后，就会变成一小团蓝色烟气。不一会，小玻璃瓶中只剩下翻滚着的蓝色气体。
“【空灵】药剂。”老巴炫耀式地说，“只有极少数满级药剂师才知道药方的顶级药剂！现在更是只有我一个能配制！”
说完，老巴怜惜地拿起玻璃瓶凑到鼻尖，稍稍打开盖子，一缕蓝色飘出。
恰在此时，罗颂轻轻起跳，越过一个小水洼，老巴手上一晃，打开的缝隙大了一点。
“糟糕！”老巴一声惊呼，赶紧猛吸一口，又赶紧盖上小瓶，将它别在自己满是口袋的背心上。
罗颂突然感觉肩头的沉重变轻，直到没有。
老巴飘起来了！
像个轻气球一样！
“罗颂，快！快拉住我！”老巴惊恐地喊着，“我不小心吸多了，要飘到天上去了！”
一阵手忙脚乱后，罗颂用雨林里随处可见的藤蔓牵着老巴继续前进。
“吼吼吼，吼吼吼！”美声唱腔演绎的笑声，更是增添了几分喜感。
“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有信仰，老头子。”安娜见着飘在天上的老巴，强忍住笑意。
“空天使是哪位神明，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罗颂也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老巴脸变成了酱紫色，虽然现在不会再苦恼负重带来的疲惫，但飘在天上的羞耻感，更让他难以忍受，“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那你还说虔诚的信徒？”安娜眼窝中火焰跳来跳去，“对神明说谎可是重罪，不怕祂降下罪罚么？”
老巴嘴巴一撇，说：“怕啥，不是除了月神都死了么？”
“嘿嘿，你现在飘在天上，估计就是空天使的惩罚。”安娜笑嘻嘻地说。
老巴脸色一沉，似乎有点相信。
但老巴很快接受了自己变成气球的事实，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烟斗，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烟草，悠然地抽了一口。
“那你怎么从空天使那里获得的赐予？”
“屁，老子用的是自己的血，力量也是老子的魔力。”老巴悠然吐出一个烟圈，“空天使不过是一个媒介，一个符号，一个，嗯，交易场所。”
“原来只要知道象征的符文、法阵或者祷告词，就可以窃取神明的力量么？”罗颂很是讶异。
“不不不，你搞反了。”老巴躲开天上垂下的一个藤蔓，“是神明占据了这些象征意义，所以我们才需要像神明祈祷，或者说申请，使用这些象征意义。”
罗颂闻言，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思了好一会。
“没想到药剂，竟然也需要通过仪式魔法来配制。”罗颂想到老巴药剂店出售的大部分药剂，药剂瓶形状都不相同，显然都被老巴使用某种手段艺术加工过了。
“当然不是所有药剂都要使用仪式魔法，只有一些效果特殊的才需要这样。”老巴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好了，好了，专心赶路，我们得赶紧找到莫尔村才行！”
“希望找到莫尔村前，【空灵】药剂的药效能赶紧失效。”老巴心里默默念叨，“空天使，保佑我赶紧落地啊！”
没了老巴这个沉重负担之后，罗颂抱起安娜，开始大步奔跑。
安娜在罗颂怀里，熟稔地用骨掌环绕罗颂的脖子，眼窝中的蓝色火焰静悄悄，很久也不晃动一下，甚至还有点点淡粉色火星溅起。
三人各有心思，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不远处，一道小小的黑影在林间穿梭，速度极快，紧紧跟随罗颂身后。
“恩公！是恩公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