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早已吓得哆哆嗦嗦,可做了礼部官员这么多年,也算是通晓礼仪之人,却从没听过皇后要参加封禅的。
便问:“娘娘,古往今来封禅是皇帝率领众臣向上天颂告并请求保佑的重要仪式,从未听闻过女子参加。是以,礼仪典制中并未有皇后娘娘。”
齐雅也不恼,只说:“那从前的历朝历代都如何了?”
小官不敢作声。
齐雅道:“历朝历代岂不是全都覆灭了。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我大永的昌盛。这便是上天给的预警。古往今来的封禅大殿,只有皇帝带领众臣皇子参加,实为不妥。皇帝为男子,自然是为阳,要敬天。可与天相对便是地,是为阴,自然要由女子来敬。皇后乃天下众女子之首,若无皇后,实为不妥。”
小官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低头跪着。
齐雅继续说:“把皇后的敬地的流程加进去,再来给本宫看。”
“娘娘,这。”
佩儿道:“大人,娘娘自有道理,您去做就好了。”
可受了十几二十年男尊女卑思想教育的礼部小官仍旧有一份高傲,不愿就范。正在为难之际,听到外面一声:“叫你做就去做,愣着干什么。”
众人一看,竟是皇帝。
齐雅连忙起身给皇帝请安。
皇帝拉起齐雅说:“雅儿不必多礼。朕在外面听到了,雅儿的言论确有道理。想来若不是前朝那些天子只顾着自己不顾着别人,也不会只封禅告天而不告地。岂料这人便是生活在地上的。封禅之际不好好的敬告大地,大地自然是要生气了。不外乎礼崩乐坏呢。”
齐雅没想到皇帝如此赞同自己,早前想的一番劝说皇帝的说辞竟然无用武之处便说:“皇帝果然想的比臣妾周到,既然如此就依照皇帝的意思去办。”
佩儿见状,对还在那里杵着的礼部小官说:“大人,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办差呀。”
那名小官闻声连忙退出去,因为走得慌张又匆忙,差点在绊倒在门槛上。想来他也是没想到皇帝也可以答应齐雅这种无理的要求。
皇帝看了一眼佩儿说:“如今这佩儿也是不同往日了,果然是皇后调教的好。”
佩儿听不出皇帝的意思,见齐雅的颜色曲身行礼道:“奴婢惶恐。”
不怪佩儿看不出来,就连齐雅也从皇帝刚才的语气和神情里看不出皇帝真正的意思是褒是贬。她总是觉得自己已经把皇帝掌握的唠唠的,同样,也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让她觉得她从来就看不懂皇帝。
只一瞬间的迟疑后,齐雅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皇帝道:“朕累了,今日就在你宫里歇着了。至于封禅的事,交给礼部,让他们改到你满意为止。”
“是。”
次日,礼部果然呈上了一份新的封禅大殿仪制单,齐雅看到这次礼部添加了皇后敬献大地的流程。此流程中,皇后为主献,宫中众女官和一品以上在京诰命女眷为从献。所用规模,仪仗与皇帝的并无二致。至此,齐雅才觉得稍有妥帖。
最终流程又经过了几次修改,待人马浩浩荡荡出发去泰山的时候还没敲定。
马车上,除太子以外的几个皇子和公主凑在一起聊天。
乐天公主亲手剥了个橘子递给四皇子王桦说:“四哥哥,这橘子刚才我尝了,是甜的。”
王桦接过橘子却看乐天眉头紧锁,便问:“父皇母后带我们去封禅祭天地,你还不开心吗?你可是最喜欢这种出宫的乐子。”
乐天答:“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如今太子哥哥总和我们不在一处,无趣极了。”
三皇子王柏说:“你个傻丫头,太子,那是太子,能和你在一处?”
“我怎么了,我可是母后唯一的公主,大永唯一的公主。”
“切,你别忘了你还有刚嫁给侍卫的庶出姐姐呢。怎么就唯一了。”王柏道。
“怎么就不是唯一。她们怎么和我比。若不是太子哥哥替她们求情,这宫里上上下下谁拿她们当公主,还不是要自己去做粗活。”
王柏还要说些什么,被王桦抢先道:“三哥,乐天,你们少说两句,让外头的人听到多不好。”
王柏气鼓鼓的不作声,乐天倒像是赢了一局一样继续说:“依我看太子哥哥就是太仁慈,才会去替她们求情的。我可是知道母后虽然不说,但心里是不乐意的。可明明出来封禅是好事,太子哥哥怎么看着不高兴呢?”
王柏得意地说:“怎么不高兴?自古封禅没有女人的,只有咱们大永有女人参加封禅的。太子哥哥怕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呢。”
乐天撇了一眼王柏说:“女人怎么了,女人也一样是父皇的骨血,一样的尊贵。”
王柏摸摸鼻子说:“我倒是不介意,这不是你提到了太子哥哥吗?”
太子自然是不高兴的,若不是齐雅提出敬地这个说法,那太子便是当之无愧的亚献,可现在亚献的位置还在由百官争论着是皇后还是太子,眼看就要到了泰山了,至今没个定论。太子能高兴吗?
王桦说道:“三哥,你又知道了。你和乐天说什么?”
王柏不服气,见王桦一个劲的使眼色摇头这才作罢。
这时乐天看了看一直坐在角落里不说话,自己读书的王檀想,这人虽是二哥,可从来不管我们,也不太和我们玩,果然是个性子冷淡的,对他又多了几份不喜欢。
这边皇子公主聊得火热,那边的文武大臣就封禅的制度该如何确定也聊的火热。几辆大车之间由快马传递着消息,一时间好不热闹。
太子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道:“牝鸡司晨,天下大乱矣。”
最终,在众人抵达泰山的时候,流程才最终确定下来。
皇帝自然是首献,齐雅作为皇后为亚献,而太子排在了齐雅的后面。
太子为此事郁郁了几日后,终于以父母在上说服了自己,可自此以后却总觉得胸中憋闷了。
齐雅看着礼制单,看到了太平公主在众位命妇的前面,心里多了几分满意,便问:“最终的礼制单是谁写的。”
佩儿回想了下,道:“几位大人商议着,最后由礼部的张水大人执笔。”
“张水?”齐雅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这名字倒是有趣。”
佩儿也听出了其中的关窍,说:“主儿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只是听说张大人从前的名讳为张永,因为犯了咱们大永的忌讳,为了避讳,在入朝为官前改了这么个名字。”
齐雅想,改就改了,还改了这么个名字着实有趣。又道:“请他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