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无禅这些时日忙的不轻,既要化缘,又要去药铺抓药。
青熊躺在床上,黝黑的皮肤浸满了汗水,双眼禁闭着,不时颤抖一下眼皮。
轻手将附在她额角的湿布取下,感受着上面的温烫,再换上一条新涤的软巾,如此反复一刻钟,无禅才起身作罢。
郎中也已经请过了,就是很普通的感了风寒,过几日就会好转。
无禅看着那双眸子,十多年来都是她看着自己,其实她不知道,每当她背过身去或是昂着头呼呼大睡的时候,总会有一颗光头小心的看着她。
无禅看的入神,越看越觉得心中欢喜,就像是一杯清茶,韵味无穷。
佛家讲述摒弃七情六欲,心中无杂念,心静一菩提。无禅每每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就会叹口气
“哎,看来注定成不了佛了,不过也好,就在这里看着你,不悲不喜,你心欢喜时,我便欢喜,你心悲苦时,我亦悲苦。无禅一十六年从不参禅,你可知为什么?”
轻轻伏在床边,无禅小声询问着熟睡的青熊,知道对方不会作答,无禅便自己回了话。
“既已有你,天下无禅。”
神情的说着话,一边不忘注视着她的容颜。
脸上的雀斑动了动,青熊闭着的眸子像是要睁开,这可把无禅吓得够呛,连忙跑去一旁煮着药罐的炉灶旁疯狂扇火。
火势凶猛,烧的干柴噼里啪啦作响,无禅没有去管药罐子里是否还有水,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女子。
见对方最终还是没有醒来,无禅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陷入了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青熊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可当确定她真的没有时,自己又会觉得很低落,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指尖滑落,而自己却没能抓住。
“炽啦啦”
药罐里发出声响,无禅回过神来望去,哪还有一滴药水,忙跑到一旁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清水添上。
在她转身离开以后,床踏上“已然入梦”的小姑娘嘴角微微勾起,心中甜如蜜饯。
“小和尚,这位姑娘好些了吗?”
门外走入一名老人,五旬之年头上发丝全白,拄着根松木拐杖背佝偻的很低,慈眉善目虽然脸上布满褶子,仍然使人看着舒心。
无禅闻声转过头去,看到老人后单手立起放在胸前。
“阿弥陀佛,感谢老施主腾出这偌大的房间容我师妹休息,施主如此诚善之人,日后必将大富大贵,寿比南山。”
其实什么是寿比南山无禅一点也不知道,可他自下山以来听到好些人这么说,听着听着也就懂了些大概,总之是很好的意思。
老人听他这么一说,想来那位姑娘的病情好转了许多,也就放心了。
“小和尚客气了,老头子我还要感谢你二人替我寻来郎中,如若不然啊,怕是我早就死在这院子里了。”
无禅对此只是尴尬摸头,他真的是个很羞涩的和尚。
卧榻之上熟睡的女子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
“嗯,老爷爷,无禅,我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起身的少女,无禅忙转过身去,蹲在炉灶边一个劲扇火。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照在脸上的原因,他的脸颊红彤彤一片,格外滚烫。
青熊看在眼里乐在心中,就是没挂在脸上。
本是想叫他们二人好好聊聊,可老人家一转头发现和尚背过身去,正在努力熬着药草,只好由他来讲述。
“那日你二人来老汉院中避雨,正赶上我啊旧病复发晕倒在床上,于是你们二人便冒着大雨背老汉四处寻医。结果我这把老骨头挺过来了,你这丫头倒一病不起了。”
“你可不知道啊,在你昏迷得这两日,可把你这位小师兄急坏了。”
听到这里,青熊望了望背对自己的小和尚,后者听到老汉这么说,没有转身,头弯的更低,手上扇火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柴火很旺,不多时药草开始沸腾,无禅放下手中的扇子,双手端起药罐,转过身憨笑着端向女子。
“师妹,你醒了啊,真好,来,快把药喝了。”
“快放下!”
青熊突然神色紧张,朝着无禅吼道,小和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仍是照做了。
缓缓放下手中药罐,一脸狐疑的看着女孩。
“过来!”
青熊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不悦。
无禅屁颠颠跑过去,前者一把拉过他手,放在眼前细看,很红很红,像是火烤后的大虾,红的惹眼。
“你是不是傻啊你,那么烫的药罐你也端,你这手不想要了吗,你,臭无禅,笨无禅。”
青熊看到那双手时,嘴里一个劲的谩骂着,可她心里疼的要命,骂着骂着,两行热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无禅从小到大做头疼的事情就是这个师妹哭了,每一次都要哄好久,但更多时候都需要老和尚尘心去哄才管用。
于是他再次学着尘心的样子将手放在她的头顶,缓缓的摩挲。
可这一次青熊是真的生气了,一把推开放在头顶得手,将头埋在无禅胸口,攥着小拳头不停捶打后者。
“傻子,笨蛋,臭光头,打死你,你气死我了你。”
无禅就那么坐着,既不出声也不动,任由她不断拍打自己。
或许是打得累了,又或者她不忍心了,青熊擦了擦脸上布满的泪水,满眼心疼的望着他。
“疼吗?”
“不疼!”
无禅还在笑,桃花眼明亮眸子里只装有她。
青熊也不在乎身边站着的老人,弯下身轻轻的吹着他的手。
老人看着身前的两个孩子,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堪,反倒觉得很好。
“心无小爱,如何大爱!”
老人佝偻着身子,慢慢离开了小房,只留下二人相处屋中。
一个心疼,一个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