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兵把守的太安城中,一处巨大环形铁笼内,兵士手中长枪散发着森寒的光在烈日下纹丝不动,站姿坚挺俨然是训练有素的王朝精锐。
一座高台凸起地面,四周围满了人群。
一身白衣挎刀,黄邪义傲然站在台上,单手负于身后。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那么大会现在开始,不知哪位江湖好友想要率先登台切磋一二?”
黄邪义既然已经摊明了目的,自然也就没必要继续遮遮掩掩了,一时间气势凌然,冲着台下做了个请字。
东圣西魔北道南佛,江湖四座高山中,若说谁最不能服众,自然首当其冲的会是黄邪义。
数十年毫无名气,却在两年前一跃成为了四大宗师,虽然钦天监的武评极具权威性,可如此巨大的变化很难让人不心存芥蒂。
更何况如今的天下会与朝廷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没人去说罢了,若是为了侵入江湖势力而随意拉拢起一两个傀儡,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今日那种江湖中流传的流言臆想,不攻自破了。
高台上那个男人所展露出的气势,在无形中将一切流言撕破。
“武夫一品!”
看台下一时间唏嘘不已,人人都在讨论这眼前发生的一切。
真的有人可以在毫不显山露水的情况下一鸣惊人吗?还是说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人潮又一次涌动起来,觊觎的野心却不再冲动。
黄邪义就那么霸气侧漏的站在高台上,一时间却无人敢上台挑战。
一品是横亘在江湖人心中的一座大山,翻过那座山就意味着凌驾于江湖之巅,可那座山面前,人人都显得无比渺小。
尘心此时的内心依旧如平湖之水,可那平滑的水面下一阵漩涡正在自下而上撕扯开来。
那身漆黑斗篷下,是一个本不该存活于世的亡人,是一个流窜在人间的妖魔。
嘉兴初年,盛平大战西蜀,西蜀道尸横遍野白骨成丘,当时下山游历的尘心身旁还有一名女童,就是如今长大了的青熊。
僧女二人一路行程,遇到过穷困潦倒不得已卖儿卖女之人,遇到过当街拦路强抢口粮之人,遇到过磕头跪地只为求口饭吃之人,也遇到了那个令尘心一辈子忘却不了之人。
流民如蝗虫过境,一路北上所过之处带走了一切有用的东西。
尘心一手护着身侧女孩,一手拨开人潮继续前进,终于人潮奔腾而过,不远的路程两人却走了很久。
小姑娘肚子里传来咕咕的报鸣声,尘心低头望了眼她,细眯的双眼让她有些心虚,干脆低着头拽着他的衣角不说话。
尘心将小女孩的手牵上,前面不远处,他看到了有人家房梁绕着青烟,想必是在做饭食。
小青熊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心间暖暖的,小手一紧将大手牢牢抓住。
一间茅草铺就的矮屋,四周七零八落的放着很多农具,破败半掩的木门外能看到里面的部分陈列,屋内没有什么家具,仅有一张床和一间大灶,此时灶火熊熊燃烧,灶口还盖着一口大锅,锅中像是在煮什么东西。
“阿弥陀佛,贫僧自济南市而来,途径此地向施主化碗斋饭!”
彼时的尘心全然没有感受到房中的异样。
屋内没有人响应,于是尘心又问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收到答复。
退开虚掩的门扇,原来是屋中主人不在,想必是做什么去了。
屋主人不在,尘心也不好带着青熊继续逗留屋内,便转身将门关好出到堂外。
西蜀道荒凉狼藉,沙土随风而起遮天蔽日,宽大的袖口遮在小女孩脸前,为她阻住扑面的沙粒。
远处飞沙漫舞,看不到天边的尽头,似有人声从远处慢慢靠近,尘心偏转过头,看向浓浓的沙雾。
青熊稚嫩的小脸被宽大的袖口遮住,歪着脑袋她想看看前方,却被沙尘遮蔽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来人渐近,尘心的脸色却愈来愈差。
广袤荒凉到草木都看不见的大路上,一道人影踉踉跄跄,手中牵线拉着一块宽大的木板在平丘上行走。
“吱吱吱吱~”
看不清道路的青熊却能很轻易的听到前方传来的声响,她想抬头去看看是什么发出的响动,可一只大手轻柔的抵在她的脑袋上,她还是没能看到前方。
“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尘心的话让小女孩心口跳了一下。
“这是不要我了吗,青熊会很乖的,青熊听话,不要丢下青熊好不好!”
经历过孤独的小女孩死命拉着尘心的衣角,眼中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身体都在颤动。
尘心原本如同枯井般寂静无波的心中,在此刻泛起一圈涟漪。
这三千里行程,他始终悟不透,欲要成佛要求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可若真的遁入空门又如何能济世救人。
看着身侧紧紧抓住自己的小姑娘,尘心悟到了。
大爱是空,大善是尘,不以世俗断善恶,便是出尘,不以小爱束修行,便是空门。
修佛修的不是己身无病无痛,而是天下净土,四海升平。
“放心,我很快回来!”
尘心言罢,空气一阵颤动,老和尚就消失在了荒凉道路上,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逐渐靠近的行路人。
青熊紧紧攥着小手,告诉自己那个衣角还在自己手上。
“老爷爷只是在和自己捉迷藏,等一会他一定会突然跳出来,吓自己一跳的,青熊很乖的,青熊就在这里,不乱跑。”
尘心停步,身前十米还站着一个人。
只是此时的他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
头发潦草披散,脸上都是血污,双眼阴邪透着诡异,嘴角裂开痴痴的笑着,时不时将手上拿着的人头放入嘴中咀嚼。
“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很鲜嫩,肉质如我女儿一般,真让人馋舌啊,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