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水,起伏六十载。
六十年前的玉面剑侠,以二十岁龄战胜当代剑魁,本是春风得意之时,却突然销声匿迹再无传闻,一代青秀如同人间蒸发般。
剑客不知赶了多久的路,身后的青犼大剑已经落满了雪花,斗笠也几度被飓风拂去,他这一道,赶往极北之地,前去大雪山。
那里,有他一生的宿敌。
刘青山,那个,活在人们第三只眼里的剑仙。
为了那个信念,他独自前去被黑色的雪花覆盖的剑林之上。
剑客双手抓着长满冰碴的藤条,不顾手背被划地血迹斑驳,最终是登上了,大雪山山顶。
知道终年飘雪,四季皆寒,罔顾无人是何种感知吗?
那个人,在此待了六十年。
山上的大雪不知灭绝了多少生灵。
暴雪天猿,那种传闻单臂十万斤的怪力物种,就在此山,陪了此人六十载。
一个打坐的身影,像是披着雪衣。
剑客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何自己会感到如此长久的孤寂?
那种感觉就像混沌未开,在漆黑中摸索了六十载,始终睁不开双眼,被咫尺的青天压得动弹不得。
非要形容的话,更像是窒息。
刘青山终于动了,身上的雪也抖落下去,那个让剑客无比恐惧的剑仙竟然是像寻常人一样缓缓走了过来。
剑客头痛欲裂,他这一生,为何如此简单?
挑战,挑战,挑战,攀登剑道,非要如此孤独吗?
剑客正了正眼色,手放到剑鞘上,摆出了认真的招架姿态,他不记得何时懂得这种剑客起手式,那种模糊的印象却让他本能的招架了起来。
刘青山停下了脚步。
“可带好酒来了?”
“刘青山你,你,我要挑战你。”
“挑战?”
刘青山背过身,远处起起伏伏的雪山,皆是一种颜色,那种磅礴的大势,寻常人尚不得呼吸一口。
刘青山右手放到了剑鞘上,剑客瞬间无比紧张,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拇指一拨,长剑随之而动,寒芒只堪堪露出半尺。
远处,千里之内,雪山皆是去了一角,铺天盖地的雪尘自千仞高倾泻而下,天空已经难以看见,曾经最纯白的雪花,此刻却使得天地暗淡无光。
剑客瘫坐在地。
“圣,证圣,你,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刘青山”亦步亦趋地走到剑客面前,眼神中是至温至柔。
“因为,你,才是刘青山。”
“砰!”剑客头痛欲裂,他猛然抬头,“刘青山”却已不见了去向,万籁俱静下,他的记忆在不断映射,七岁,他杀死了邻村的恶霸,被大剑手王了一看中,从此踏上剑道。
十二岁,一剑击杀了剑侠赵树理。
二十岁,以化仙一剑刺入剑魁吴道义的咽喉。
他这一生好像太过简单了些。
突然,画面渐渐淡去,是那个“刘青山”站在他面前,“刘青山”慢慢摘下了那张代表剑道至圣的面具,剑客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
“太过执着和熟悉,才会让你如此困惑,你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
那长脸,虽是已爬满皱纹,可那分明就是自己,八十岁的自己,独守雪山六十年的自己。
那一刻,剑客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秘密。
掐指算算多少年了,也该出去了,总不能被这一方小小的世界困一辈子吧。
剑客一脸释然地举起右手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破了左胸腔内的跳动着的心脏。
他看到那个八十年后的自己,终于笑了起来,“刘青山”解下腰间的酒葫芦。
“八十年了,终于可以尝一口有味道的酒了。”
“哈哈哈······”
雪山脚下,涌现一潭清水。
剑客撩起一捧,咽入腹中,一泓水,照百年寒。
八十载的剑道至理顷刻间涌入脑内,眼前的景象也终于清晰。
清楚的记忆也终于再度回到这具身躯。
他叫刘青山,平日好喝猴儿酿,嗜酒如命,却从未醉过。
这把剑,名为青犼,是十岁时自己打的。
如今,他只不过是二十岁的身体。
这种若隐若现的恍惚感,如同举目遥观十万里,通幽洞微,通天彻地。
他刘青山,终于能清晰有力地握住这把长剑。
回来的感觉,真好。
刘青山长剑一指。
苗疆,怕是没看清我手中的三尺青锋,今日刘某就还你们这六十年的恩情。
凡事有因有果,此六十年非空穴来风。
所起之因,刘青山已然知晓。
苗疆有一蛊,名曰,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