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俗家装束,为何替释门与我辩经?若我猜测不错,来者可是道门弟子?道教何时有这闲工夫替释门抱不平了?这么多佛家上师都败了,难不成你自信能辩论过我,还是,你只想拖延时间?”
“我叫武凤渊,确是道门弟子,但我并非为释门抱不平,释门创教多年,自是底蕴深厚,轮不着我一道门弟子前来管闲事,小子只是单纯想请教下先生罢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落了欺负小辈的话柄,就让你择经吧。”
“那,这本,可以吗?”
待众人定睛看去,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满座寂然。
随后不知哪个小和尚喊了一句,“《五灯》!”众座哗然,武凤渊手上拿着的,正是那本佛教开山人释普济所著四经之一。
《五灯会元》。
传闻合本便立地成佛的宝经,此经佛理皆是后续万千佛经的立跟之基,从第一次师兄弟释迦和释贤辩经开始到如今胤元定国,人文至上,还从未有人拿出过《五灯会元》与人相辩。
《五灯会元》收录在佛手塔塔顶,没想到被武凤渊找到了,看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还有什么把握。
杨念真狂浪生几人坐在听经台西北角,窃窃私语着。
“这小子行不行,进去才几天,是不是脑抽了,真以为自己能行呢,听说之前的那个上师,便是整个菩提山除首座外讲经最好的了,可还是认输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如何能赢?”
“大哥一定有他自己的方法。”
申徒奕和洛西师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听经台上的那个身影,挺拔,伟岸。
一定可以,他肩上甚至有一代王朝,一代旧人,一恩师,一慈父,一龙门。
不搏一搏哪来出路?
男子笑了笑,“虽然不能改变你所选经书,但我不得不说一句,我并没拜读过《五灯会元》,但佛法万妙皆通,所以我跟着你说便是。”
两人面对面盘腿坐下。
你来我往的,台下众人由起初的不看好慢慢地拧紧了眉头。
一炷香燃完又换一炷。
众人都在胸口握紧了右拳。
绿荫从左边慢慢偏移到右面,两人都没停下。
老者站在众僧中看了看台上的身影,注视片刻后,一路微笑着走到了菩提山顶,那里,埋着如今首座的老恩师。
生不逢时那就打出一个时代。
“师父,弟子真的找到了,应该是道教先一步发现的,不过没关系,有释门这一茬,还要好走一些,看来老住持也已经掺和过了,师父你就放心吧地走吧。”
菩提山方圆千里响起一声佛号,凡梵音入耳者,皆是镇住了心灵。
土匪不自觉下了马,山贼突然间扔了刀,行窃之人归还了财物,近万人一时间心向了佛。
小辈。
老衲看好你。
听经台。
“佛经所讲,求禅不如不求禅,不执着于求禅便可得禅,禅道万千,却皆因求而不得,那如何才算是求禅?”
“执着于不执着本身就是执着的表现,禅自心来,有本心即有禅,不求禅,却并非你口中的求禅而不求禅。”
……
天渐昏沉,两人还在不依不饶得各执一词。
气海内长生种渐渐长出了芽。
金陵。
小狐狸弄得身上脏兮兮的,被赶出滇竹的她又弄碎了镜子,她知道,若是回到方寸山可能就与凤哥哥再也无法相见了,她六神无主地走在古巷里,从滇竹出来后,她原本决定前去南冥,但她毕竟是妖,如若被道门的人抓住,又会给凤哥哥添麻烦,那就只好在金陵等他,可怜了风餐露宿的小狐狸,身上也没银子,只好躲在别人的屋檐下。
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那玲珑的身姿可不是骗人的。
刘老六,是金陵当地的一家肉店老板,是个屠户,他关注这个人好久了,发现她好像无家可归,而且长得还够苗条,便心生一计。
“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我,我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朋友吗?”
“没。”
“那叔叔带你去个能吃饱饭的地方,跟叔叔走。”
可怜的小狐狸心地纯良,一路被带到了天香阁,没错,她被屠户带到天香阁换钱了。
这种事,在金陵年年有,很多无家可归或是孤苦伶仃的女子,大多被带到了天香阁,毕竟,像屠户这么做,也没付出什么,就得了好几十两银子。
可比卖肉挣钱多了。
天香阁。
小狐狸被一众人围着,越发紧张,不一会,秦水儿就下楼来了。
“听说,天香阁来了新人,嗯?我看看。”
“怎的这般漂泊模样?青竹儿,你先带她去梳洗一下,去铅华池吧。”
“阁主,她会弄脏您的铅华池的。”
“不必多语,去吧。”
铅华池外的屋子里,杂物都被撤了出去,只摆着一个椅子,秦水儿慵懒地坐在上面,身后站着一堆莺莺燕燕。
一个时辰过去,小狐狸洗完了,她穿上锦衣,盘起头发,扎上发簪,美得不可方物。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众人连带秦水儿都看迷了。
“阁,阁主,虽然您是最美的,但是我觉得这个姑娘跟您有一拼。”
“之前那个寒姑娘那么美就罢了,现在又一个,我在金陵变成垫底的了。”
“月儿,你可别这么说,你要这么想,那我们咋说,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我好想抱抱她。”
……
秦水儿站了起来,围着东方南凰绕了一圈,然后从背后抱住了小狐狸,悄悄耳语着,“小妹妹,明天我们一起洗好不好啊。”
东方南凰哪受得了这个,脸红得不行,鲜红的嘴唇微张,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我还要找哥哥呢,不能久留······”
“哦,找哥哥,姐姐帮你好不好,告诉姐姐他叫什么。”
······
挺厉害啊,桃花满天下了都?
这是信上的最后一句,武凤渊一脸黑线的把纸扔到了烛台上,一霎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厢房。
武凤渊本来熬夜看着佛经,想着制胜之法,可这一纸书却打断了他的思路,想来滇竹竟如此排外,不过也好,凰儿妹妹至少没有因此走失。
武凤渊背负双手走到窗边,轻轻叹了口气,山顶夜寒如凌冬,而那人依旧坐在台上如同不败金尊,武凤渊明白,这才只是第一道坎而已,越过去,边军才能多一层保障。
烛影摇散,分了又聚,木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开门,小凤子,姐姐我给你送饭来了。”声音清脆,本是少女音,却说得有些泼,是杨念真无疑了。
武凤渊打开门,杨念真头撇在一边,左手递过饭盒来,武凤渊没有接,看着杨念真的侧脸,认真地问道,“你吃了没?”
杨念真的脑袋依旧歪向一边,“吃过了,这些都是我们吃剩的。”
武凤渊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饭盒,却没松开她的手,反而一用力把她拉了过来,杨念真双手抵住他的前胸,“你,你干嘛?”
武凤渊摇了摇头,看这山下一片朦胧的山林,心中无比感慨,千言万语都在心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开口道,“有你们陪着我,真好。”
杨念真白了他一眼,“自作孽,不可活,懒得理你。”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