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透过茅屋的缝隙温柔的唤醒了墨羽，她睁眼，轻柔着眼眶，惊喜的叫道：“娘亲，是阳光，是阳光。”
母亲被叫醒，起床打开门，望着蔚蓝的天空欣慰道：“连续三月没见到如此好的天气了。”
墨羽挤过母亲绕到门口，摊开双手沐浴着，半响后转身道：“一定是上天知道羽儿今日要行成人礼，送羽儿的礼物。”
“是啊，羽儿最乖了。”母亲轻叹了一口气，望着墨羽天真的笑脸，下定了决心。
“走，羽儿，娘亲这就带你上山顶。”
“真的？”
一夜的熟睡，墨羽本以为母亲像往常一样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此刻却得到了母亲这样的一句话，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道：“当然，羽儿已经成年了，是时候去看看山顶的样子了。”
话落，母亲牵着墨羽的手向茅屋后走去。转过巨石，走了几段凹凸难行的雪路，母女二人站在一片高耸入云的山崖下。
这里，墨羽不止一次来过，每次都站在崖下盯着山顶发呆，一望便是大半日。
今日不同，她终于可以从这里上去了，上去见见自己出生的地方，那个欺负她的孩子们所说的能吃饱穿暖，令她魂牵梦绕的山顶。
“羽儿，来，让娘亲抱着你。”
母亲张开双臂，墨羽激动难语，一头栽进母亲的怀中。
‘呼’
地上的雪花飞散，一双毫无渲染的纯白雪翅在母亲背后展开，只两下轻煽，怀里的墨羽便感受到了翱翔的感觉。
气流飞旋，激起不少悬崖上的雪花掉落，洒在墨羽的脸上。望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她先是一阵眩晕，随即颤抖着声音高喊：“我要去山顶了，我终于可以去山顶了。”
眼界逐渐宽阔，透过轻薄的淡雾，墨羽望着远不可瞭的大地，心生一股敬畏之情，原来雪云山这般巨大。
继续上升，薄雾变厚，墨羽已看不清三尺外的东西。母亲的翅膀煽动得更快，直至重见天日。
“好漂亮啊......”
终于落地，墨羽挣脱开母亲的怀抱，站在崖边目瞪口呆。
山顶异常平坦，十分宽广，一览无余。在中心处，有一普通城镇般大小的建族群，皆是雪木建造，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却又区别明显。
城镇背后，直望山顶尽头，又独耸着一座山峰，峰顶云雾缠绕，直逼苍穹。
“娘亲，那就是行成人礼的地方吗？”墨羽指着山峰询问。
母亲小声道：“是的，那就是娘亲常与你讲的雪云峰，是雪云山的圣地，曾经先祖居住的地方。”
“娘亲，我们快点过去。”墨羽拉着母亲的手捉急的迈开了步子。
“羽儿，等等。”母亲蹲下伸手轻拍着女儿的头道：“我们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过去，得悄悄的，知道吗？”
墨羽懂事的点点了头，她虽年纪不大，但从小到大所受的排斥，她又何尝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母女二人沿着悬崖小心翼翼的躬身移动，一面留意着脚下的积雪，担心踏空掉落山崖，一面不时左顾右盼留意着城镇里的动静，害怕引来他人的注意。
遇到松软的雪面，母亲会先试上一番，确定能走后，才折回拉着墨羽过去。
如此三两个时辰，她们还算顺利，来到了雪云峰脚下。
“羽儿，接下来娘亲不能带着你飞上去了，雪云族的规矩，必须你自己爬上去。羽儿别怕，娘亲和你一起爬，待你上去后，娘亲带着你行完成人礼。”
“好的，娘亲，羽儿不会让娘亲失望的。”
墨羽强压着蹦蹦直跳的心口，激动的回应，和满脸笑意的母亲爬上了雪云峰。
起初，路还算畅通，母女二人爬行起来比较轻松。刚过峰腰，竟只比墙壁倾斜三分，加之表面全是积雪寒冰，墨羽花了好大功夫才上前了几步。
“墨羽，别怕，娘亲相信你能上去的。”母亲不时出口鼓励。
“娘亲，羽儿不会让你失望的。”墨羽每次都咬牙用行动来回应。
然而，毕竟雪云山顶除了一片白别无他物，即便如此辽阔，可稍稍的一点动静，仍是显露无疑。
“大胆，你们竟敢私上圣地。”
墨羽和母亲还是被发现了，目击者告知了族长，只一小会，雪云峰脚下围满了几十个人。
年过数百的族长手持长杖举天大吼：“好你两个大胆之徒，还不快速速下来。”
墨羽盯着身下的蚂蚁般大小的白点，虽瞧不见他们的容貌，但族长凶神恶煞的吼叫，依旧令她担惊的胡思乱想，好似下面全是要撕咬她的虎豹豺狼。
“羽儿不怕，莫要回头，只管往上爬，还差一点就到了。”母亲丢下这话后，双手一松，往后落下。
墨羽听从了母亲的告诫，她相信母亲不会有事，露出坚定的神色继续挪动着小小的身躯。
“族长，我和羽儿不奢求也不敢期望您能让我们重回这里，但羽儿好歹有着雪云族的血脉，您就行行好，遂了羽儿完成成人礼的心愿吧，我求您了。”
母亲落到族长跟前，眼含热泪的重重跪下，不停的磕着头，不顾雪下坚硬的冰面撞破额头。
可回应她的只是一声声鄙夷的冷笑，族长哼道：“十三年前你私自与中州人通婚，就该想到了今日的后果，你简直玷污了我雪云族的血统，竟还敢带着这个孽种前来玷污圣地？”
母亲只是不停的恳求：“族长，我求您了，雪云祖母不也是中州人吗？您......”
“住口。”族长厉声打断道：“先祖岂是你能评价的？我本念在同族的份上放过了你女儿一次，奈何你仍不知悔改，今日我定要灭了这野种。来啊，把那孽障给我拿下。”
“住手。”
眼瞧着十几个高大威猛的族人飞身而上，直扑墨羽，母亲撕心裂肺的大吼，也管不了冒不冒犯了，直接上前挡在族人跟前。
“羽儿，快爬。”
母亲猛烈的煽动翅膀，击起强劲的狂风断了族人的去路，可只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面对力量远大于她的族人们？
族人以同样的方式回击，先是暴雪扑面，接着一颗颗鹅卵大的冰雹敲打，且越来越重。
在冰雹的击打下，母亲面部流血，羽毛零落，但她并没有半点退步，只愿给墨羽多争取一点时间。
墨羽听着身后轰隆隆的巨响，含泪不停，她知道这是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替她争取的机会，自己决不能辜负母亲。
靠着母亲的鼓舞，墨羽瘦弱的双手凭空生出一股子劲力，速度渐渐加快，最终摸到了不那么倾斜的山面。
她终于爬上了雪云峰顶。
“娘亲，我到了，娘亲，我到了。”
墨羽双手放在嘴边大喊，可下方全是厚厚的浓雾，和母亲为阻挡族人而煽出的狂风带起的风暴。
“娘亲，我到了，我爬上来了，你快上来啊。”
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好歹唤来了娘亲。
“娘亲，你为何流了这么多血？娘亲，你的翅膀这么这样了？呜呜呜......”
母亲瘫倒在墨羽身前，此时她的脸全是鲜血，被袭来的寒风凝固，活像一张厉鬼面具。在面具内侧，仍不断有鲜血滴落，刚渗出，又被寒气化作冰晶。
还有母亲的翅膀，羽毛上暗淡无光，掉了一半，剩下的，也被血水粘在一起。
母亲的笑容不变，还是那么的祥和，她安慰道：“娘亲没事，羽儿不哭，羽儿好勇敢，羽儿不愧是娘亲的好女儿。”
墨羽擦干眼泪，哽咽道：“羽儿不哭，羽儿要做娘亲的好女儿。”
只叹温馨不过片刻，被紧追上来的族人破坏。
族长狠狠的将手账深深的插进雪面，厉声道：“好啊，你很好，竟敢反抗与我。”
母亲忙带着墨羽下跪磕头，边磕边道：“族长息怒，为了羽儿的心愿，我不得已出手冒犯族长和各位族人，万望族长放过羽儿。”
族长冷笑道：“心愿？哼，这小孽种本就不能飞，如今更是羽毛落尽，就算我肯放她行成人礼，此生怕也是永远达不成了，哈哈哈。”
族长一笑，周围的族人跟着大笑，一双双注视蝼蚁般的眼睛无不露出轻视的目光，脸上全是恶意。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墨羽突然站了起来，跨前两步露出坚定的神情反驳。
族长一呆，那凄厉的眼光，那倔强的神色，那小声但震人心魄的回应，竟使他看到了在这个小女孩身上，散发着一股巨大的气势，迫使他后退半步。
“你......你.....孽种，休玷污了这圣地。”族长很快淡定过来，指着墨羽狂叫呵斥。
母亲也被女儿的气魄鼓舞，起身抱起墨羽，直退到雪云峰边，望着族长和族人刚毅道：“羽儿说了她可以，她就一定可以，您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在。族长，诸位族人，我在此立誓，为了羽儿，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又有何妨？就请各位好好见证羽儿的成人礼吧。”
话音刚落，母亲向后一仰，带着墨羽如雪燕飘落。
族长赶紧上前，对着山崖下刚探出头，只听‘呼’的一声，接着云雾袭面，原来是母亲抱着墨羽随一股强大的气流穿过众人头顶，向着九天自由的破空而去。
“娘亲，这就是成人礼吗？我行完成人礼了吗？”
“是的，羽儿完成了成人礼，现在羽儿已经是大人了。”
“太好了，哇，好高啊，雪云山都变小了......云朵原来这样的，好轻啊，凉凉的，我摸到云朵了，我摸到云朵了，呵呵......呵呵呵.......”
母女兴奋愉快的笑声响彻在天地之间，回荡在愤怒的族人耳边。
这一刻，所有的侮辱，所以的委屈，全都随着翱翔在碧空之上的快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墨羽张开双手，轻轻的闭上双眼，享受着飞翔的快乐。
母亲全然忘记了伤痛，身下不时滴下的血，带着她对女儿的爱意，化作比雪晶还美的烟火，为墨羽的成人礼添加了几分庆祝。
“娘亲......”
短暂而美好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颗碗口粗细的石块残忍的击打在母亲的翅膀上。
“羽儿......”
剧烈的刺痛袭遍全身，母亲手臂一松，眼看着墨羽消失在深渊的云雾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