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生命如尘,仍愿岁月如歌。——江寒不怕冷
2006年陌南初秋
入秋,天渐渐转凉,微风阵阵,陌南城的早晨带着些许凉意。
阮软握紧身侧的手,愣愣地看着陌南火车站,仍觉得难以置信。
不到两天时间,她的生活便偏离了原先的轨道,一切快得竟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两天前,是弟弟阮航的十岁生日,阮软用偷偷节省来的钱给他买了一个小蛋糕,不算很贵,阮软却足足攒了一个月。
阮航是个倔强的性子,坚决要等几年不曾见过的妈妈从美国赶回才肯吃蛋糕,阮软拧不过他,只好陪阮航一起等,尽管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
阮软早已记不清那个她从小叫妈的女人长什么样,只记得十年前那个女人走时告诉她要听爸爸的话。
她走的那年,阮软四岁,阮航仅仅五个月大。
听爸说,那个女人是真的狠心,自从他的一条腿废后,那个女人便丢下他们一家三口自生自灭,到美国去嫁了个有钱人家。
从小,阮软听到妈这个字眼就很麻木,她不像同龄小孩那般渴望母爱,受伤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也绝不是那个女人。
因为阮软知道,在那个女人抛下阮航和爸还有她的时候,就已经不配做母亲了。
阮航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即使他对那个女人很失望,仍旧希望她能回来给他过生日。
他羡慕极了班上同学自豪地在讲台上读出《我的妈妈》作文。
同学作文里,妈妈温柔又漂亮,会体贴的叫他起床,为他准备一日三餐,会在他生病时熬夜守在他床前,会笑着对他说“妈妈永远爱你”。
阮航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拥有母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否可笑又奢侈。
阮航哪里懂得复杂的人际关系,哪里看的清人心。
可真的见了这个妈后,阮航着实被惊艳到了,以前他认为姐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现在却看到竟有人比得过他姐。
李岚面部保养很到位,完全看不出一丝褶皱,没有过多妆容的修饰依然显得惊艳。
她的穿着没有阮航班里小女生读的童话书中公主那般华丽高贵,粗略看去就像一般母亲那样,并不让他觉得身份悬殊或内心自卑。
李岚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飞快扫过阮软,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阮航身上。
只是她的神情太过淡然,似乎这双眸子里盛不下万物,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阮航有些无措,嘴巴微张,想叫声“妈”,可终究没发出这个无比陌生的音节。
阮软呆呆地看了李岚一瞬,可怎么也不能将她和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联系起来。
现在的她看起来极陌生,褪去了当年的柔和软弱,多了一份刚毅坚强,但也显得越发无情。
阮软移开目光,从老旧的圆桌下抽出一只小板凳,放在李岚脚前。
李岚闻声低头,看到眼前这张凳面已经掉漆且裂开一道深缝的小板凳,沉默了两秒。
阮软见状将板凳又推回桌底,从卧室搬出一把带靠背的木椅递给李岚。
虽然依旧很破,却好过刚才那张小凳子。
李岚抬起头,没接木椅。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你们两个跟我回陌南吧,外公外婆会照顾你们。”
阮软将木椅放在地上,径直坐了上去,没出声。
“阮软,你长大了不需要大人劳神,可你要为你弟弟考虑,他还小,你能照顾得了他吗?”李岚眉头微皱,“还是你觉得靠阮建华就能养活得了你们姐弟俩?”
阮软缩在衣袖里的手握地紧了紧,她微微垂下眼帘,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阮航看了看阮软和李岚,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一言不发。
“听听吧。”
李岚拿出包里的手机,将屏幕上录音的播放键打开,一阵姐弟俩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出。
“你把两个孩子都接走吧,我没有能力抚养他们,给不了他们优越的生活和心理上的满足感,他们在我这里得不到更好的发展。”男人声音很低沉,也很沧桑。
女人冷哼一声,带着满腔的讥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自以为是还是没有改变,如今连孩子都随便打发?”
“随你怎么想,算我求你,把两个孩子带走吧,我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你在国外发展的那么好,回国后也差不到哪里去,你更适合成为两个孩子的监护人。”
“你可别后悔!”
“只求你们别打扰我的新生活,我阮建华这辈子感激你。”
……
阮软怔住。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心中的感受,算不上难过也绝不是开心。
她知道爸爸觉得这些年过得很辛苦,觉得他们姐弟俩拖累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可她从没想过爸爸会将他们随手打发。
她有见过爸爸最近和一个女人频繁接触,她也知道爸爸将来也许会和这个女人结婚,但她绝对没想到代价是舍弃他们姐弟俩。
然而新的生活,也就是新的家庭,新的家人吧……
阮航转头看向李岚,礼貌乖巧地问:“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和姐姐了?”
李岚收回手机,点了点头,明确地回答:“对,你爸都不要你们了,不和我走,你们姐弟俩能去哪?”
阮航沉默了两秒,突然站起来抱住阮软,坚定地开口:“姐姐,以后小航来保护你,小航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姐姐。”
阮软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她明白和李岚走是唯一的出路,单靠她一个未成年的姐姐是根本没办法给小航一个成长的充足条件的。
阮软笑着摸了摸阮航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随后看向李岚。
“我和小航答应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