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的到来,使得刚刚还漫不经心的丁管事在态度上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起初,这位陆府的丁管事除了偶尔会扫视一眼众人外,其余的时间基本上是处于一个神游的状态。
自从陆夫人露面后,他明显认真了些,开始组织起陆府的人井然有序的做起了登记工作。
“诸位,今天是我们陆府招人的第一天,但肯定不是最后一天,这点你们放心。还烦请来这边做一个简单的登记,接下来的三天里若是想要进入下一关,只要拿着我们所发的牌子来即可。只要你能给出我们满意的答案,陆府打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丁管事干脆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亲自为每一个人登记,分发手牌。
陈望北站在人堆里,不进也不退。
“老白啊,你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陈望北用手搓揉了一下自己的苦瓜脸,无奈的感叹道。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纷争,这话的确说来不假。
就从刚才陆夫人出来是眼神里那隐藏的神情,与这个姓丁的管事举止来看,你要说那陆府此时歌舞升平,打死他陈杀手都不会信的。
谁知道陆府那扇大门的背后,是个什么鬼情况呢。
陈望北避了避周围争先恐后上前登记的人,站在一处房檐下,托着腮帮子略微思索的看着陆府那块极大的门匾。
“陆府这次招人,是不是时机有些怪怪的?”
“诶,你也看出来了?”
“同道中人啊,没想到。兄弟你想想看,陆府虽然在咱扬州城名望不小,但你可别忘了现在咱们这座扬州城的青天老爷可是杨刺史。昨天黄鹤楼那事儿想必没几个人不知道吧。”
两个少年模样的人不知何时蹲在了陈望北不远处的另一座屋檐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丝毫没有在意不远处还蹲着个人,谈话内容也开始逐渐大胆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龄看上去稍大的少年说道:“陆府虽然在咱这个一亩三更天的地界还算是有头有脸,但若是出了扬州,那可就说不准喽。”
头顶草帽的另一个少年连连点头,“那可不,什么五姓十族的姻亲。几十年前侥幸抱上人家崔氏的大腿,还是靠个女人,还真当自己是那些千年世家了不成。再说了,以咱大周当今女帝陛下对世家的态度,指不定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我还要呢,有些话尽量别乱说。别城门失火,殃及了咱们这些池鱼。”年龄稍大的少年赶忙无助对方的嘴小声道。
草帽少年点了点头,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兄弟,刚才听你的意思,似乎这陆府也不是个什么安稳的地儿了。你是不是有路子,说来听听。”
听到这,陈望北干脆直接往那二人的地方挪了挪位置,有些必要的情报还是得脸皮厚着去拿。
两个少年瞥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不过也没做过多的反应,直接选择了无视掉。
就那呆头呆脑的样子,难不成还是哪个商家或者皇室的碟子不成,别搞笑了。
年龄稍大的少年摆了摆手说道:“门路谈不上,不过是接触的人比较杂,所以有些小道消息还是知道些。”
“哪里哪里,还是兄弟你眼界高,见多识广。”草帽少年赶忙恭维起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年龄稍大的少年接着说道:“众所周知,咱们杨刺史是寒门出身,且有是从北方长安而来。按理来说,对于世家应该会抱有一定的敌意,这是站队问题。但你瞅瞅杨刺史这几年有什么行动么,没有!更是让全州城的人认为他和陆家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这难道不诡异么?”
少年的话的确也是陈望北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根据他已知的情报。那个杨姓刺史就算是想要更好的治理一方州城,也没有必要和陆家走的过于近了吧。难道就不顾忌一下北方那边么?
草帽少年狠狠点了点头,“对啊,陆家的生意反而在扬州城越做越顺了。听说还帮着陆家拿下了水路盐运的渠道,那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啊。日进斗金都说的不过分!”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杨刺史的如意算盘打的那是路人皆知。人家这一手才叫做高招,说白了就是温水煮青蛙。像陆家这种经营数十载的家族,想要直接拿下那肯定不现实。那不如就先做些买卖喽,反正政绩肯定不会亏。一旦北方那边表个态,那他这个陛下手中的刀可就该亮刃了。”年龄稍大的少年一副一切尽在他眼底的模样侃侃而谈道。
草帽少年明显一惊,“兄弟,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动陆家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年龄稍大的少年起了身,耸了耸肩先行离开了。
身后的草帽少年赶忙追了过去,就这样两个刚过及冠之年的人一同消失在了街角。
陈望北摇了摇头,“说的不错,就是这演技嘛还真是有待提高。”
两个少年所言的内容,若是些不知情的人可能还真就完全相信了。毕竟有理有据,乍一听还真像那么回事。
可若是细细品味一下,便会发现其中的逻辑有很大的问题。
就拿他们口中所说的杨刺史而言,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刺史,可不是什么大世家下方到周边镀金锻炼来的。那政治手段可不是一般世家子弟能够比拟的,若是让寻常人这么容易读懂,那他这个刺史当的也太失败了。
而且那杨刺史他在黄鹤楼见过几次,更是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他现在的确可以确定了,就是陆家一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并且可能是一场不小的危机。
一个黄鹤楼,还不至于让陆家伤筋动骨。
但杨刺史态度上的突然转变,肯定牵扯到不少人物。
“难道真的和北方长安有关?”陈望北有些疑惑的回头再次看了看陆府。
排队的人依旧是那么多,丁管事仍是不紧不慢的坐在那里,专心的处理着事情。
急,以陈望北的性子那肯定是不急的。
之前冰天雪地里潜伏七天七夜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儿,这会儿还犯不着头脑发热。
“还是先想想晚上住哪吧。”陈望北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自己身上的银子已经不多了,那几个铜板最多不过是吃上一碗面条,再多了可是不够的。
之前的生活起居,基本上都是由白画子一人解决的。再加上本身又在酒楼,吃穿不愁。自个的工钱也都放在白画子那里,想要的时候直接说上一声便是。
可如今白画子生死未卜,别说钱了,人还能不能在都是一个问题。
一想到自己竟然需要为了钱而发愁,陈望北的内心就如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没有钱,陈望北只得先行离开了,而且他头脑中刚好有了一个想法,准备暂且试上一试。
再光明的地方,也会有黑暗的影子。
繁华的扬州城,自然也会有不少平民窟之类的地方。
陈望北走在一条巷子中,手中拿着刚刚从文房店里采购的几张宣纸,不紧不慢的走着。
“小妞,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个给大爷一句准话,到底是还钱,还是怎么着。”一个粗犷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皱了皱眉头,被打乱思绪的陈望北稍微有些不开心了。
自个专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正准备抒发一下自己的艺术细胞呢,怎么就不给人个机会。
转过弯,只见几个人将一名女子堵在了墙边,说话的男人更是用一只手扶着墙不给女子逃跑的机会。
女子年龄不大,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比此时的陈望北要小上一些。
不过她却有着一张与年岁不相匹配的面容。
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眸子,更是将南方女子那中独特的美体现的淋漓尽致。
真是好一个美人胚子啊。
即便是前世见过各国美女的陈望北都忍不住想要惊叹一声。
被人围堵的女子将自己蜷缩在墙角,避免自己的身子与身前的男子发生接触。虽然是被几个男人围困,但她却一点也没有显露出胆怯的样子。
相反,她的眼神很少坚毅,只是略微颤抖地双手宣示着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喂,你们几个。都是大老爷们,在这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陈望北走了过去出声说道。
这可不是咱陈大杀手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儿了,而是他脑海中的计划刚好缺少一个这样的人去完成。
既然眼前就有一个,那干嘛不用一用呢。
大汉扭过头看了看陈望北不屑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不想活了是不?学人家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赶紧给大爷滚!不然一会把你的腿打断。”
其余几人也是投来了凶狠的目光,似乎随时就要动手的样子。
女子听到有人来了,偷偷的看了一眼陈望北,赶忙摆了摆手示意赶紧离开。
“喔?”陈望北有些诧异。
即便在自己身处危机的时刻,还能为他人着想的人的确不多了。
前世他的经历告诉他,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但眼下,这个女人他决定出手救一救。
不为别的,就为她有一颗善良的心。
大汉看见陈望北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用眼神示意两个小弟该干活了。
两个体型健壮的打手直接是迎面朝着身材单薄的陈望北走了去,那女子直接是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
陈望北深吸了一口气,身形极快的贴近逼近的两人,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直接痛击了两人的腰腹部位。
只见那二人当即倒地,难以爬起来,痛苦的呻吟着。
“啧啧,人身体有很多部位是经不起打击的。即便身体再强壮,该脆弱的地方,还是脆弱。”陈望北摇了摇头,杀手练的就是杀人技,追求的便是一击必杀。
没有直接对那两人下死手,已经是他收力的情况。
大汉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轻松就放倒两人的少年,有些忌惮的向后退了半步。
毕竟他自己虽然也还不错,但和那几个养了许久的打手比,肯定更加逊色。
很俗套的英雄救美,但陈望北就打算上演一出。
小巷内,少女紧闭着双眼没有睁开。
大汉额头留着冷汗,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
唯有陈望北,一人神色坦然的在那静静的站着。
该动手时,咱可从来不喜欢动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