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那几日迷恋研读秘术,丁点耐心都费在古籍中,随口答“府里有趣的人不少,倒不如留个安静的,你别老去欺负他”
洛玉凤眼一挑“这小童倒是会挑人,找了个好帮手,不如你把他交给我带,我定好好调教”
闻青抬头,道“父亲很看重白童子,就算我乐意,父亲也不会把他交给你”
何必呢,洛玉无奈“真不知你们看重他什么,那点修为还不够魔族昆仑奴一巴掌打的,你们为何培养?”
闻言,她终于从书里出来,仔细一想,当真也没想明白。
“父亲定有他的用意,怎的你没得到重用就开始嫉妒人家,瞧你这眼不是眼嘴不是嘴的样子,还是说,你不会有……”闻青一顿,诧异的瞪大眼睛“有龙阳之好吧,那可不行,打自己人的主意,父亲知道定要骂你”
洛玉一拍闻青肩膀,语重心长道“好歹是位将军,整天想什么呢,宫家还指望我开枝散叶呢,我见那小童机敏通透,甚是欢喜,将军啊,你当知道我来这里纯粹为了舒服,我算不上将军府的兵,也别总拿老将军吓唬我。”
闻青一直不明白洛玉所说的舒服是什么,毕竟沙场点兵,流血战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使命在身又不得退却,但洛玉不同,他养尊处优却不甘王子的身份跟着她东奔西跑,因此她又锲而不舍问出那个问了几遍,但洛玉从来不回答的问题。
“你所说的舒服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说两人命运都不尽如人意,但看起来好歹还有些惺惺相惜,只是她着实不明白,明明仅虚长几岁,洛玉说话有时实在老气横秋,和天界在朝大员一样让她摸不着头脑。
“舒服就是舒服,还有什么理由吗”洛玉反问。
果然,她早知如此,问了也是白问。由是这般,洛玉与白童子的相处模式便是主动的追和被动的跑,白童子打不过洛玉,终日惶惶。闻青也可以理解白童子对洛玉的怨怼,眼看这孩子追了一路追出了火气,心想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要是再把她当成洛玉,难保还要委屈飞光。
“白童子,其实最近我都不在军中”闻青巧妙开头,刚想阐述一下故事起因经过结果,忽闻天界有人追出,闻青眉眼一挑,动作还算麻利。
白童子愣住,悄悄站到闻青身后,戒备的看着眼前不速之客。
来者是她见过的一位星君,掌管圣器不妖幻镜的钥匙,五重天牢狱的掌门人,单派文官来问话而不动武,看来天帝没想缉拿她,她赌赢了。
随便杀星君,这罪名不轻,闻青没做搭理,一双眼睛掠过他,像是看到后边更深处的地方。
此人与朴天君一般打扮,只是缓带轻裘多了一份雍容,上前一步施礼道“将军,在下五重天执舵星君景祭,有几句话要问。”
景祭知礼数,闻青断不为难,目光略一收“你问,我挑能说的说。”
景祭站定,向后轻轻仰头,一随从向前,闻青认得清楚,方才报信的就是此人。
景祭对随从道“你方才说是银翼将军杀了朴天君,可敢对质?”
随从满眼惶恐,对天起誓“三殿下明鉴,正是银翼将军手中光芒起落,朴天君就倒在地上,小人若是乱说定不得好死啊”
闻青心中一愣,看来这探子不是天帝的人,而是司空雪的弟弟,天族三殿下司青梧的的眼线。
司青梧这些年一直在闭关修炼,时间久的闻青都要忘记。他与司空雪截然不同,此人体弱,行事却极为毒辣,他宫里的侍从每年都要逼死好几个,传闻他闭关的地方有一眼泉水,他嫌上游泉眼不净,生生灭了一族数百口人霸为己有,这样的作风一反天族宽宏的风气,天帝不喜这个儿子大家也有目共睹,众人巴不得他一直修炼别出关了,这倒让闻青忘了天族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闻青也微微皱眉,司青梧不干涉朝政,这是何意。
“将军,小神此番就来要个答案,朴天君一介在册仙君,被人杀害街头尸骨未寒,可是你做的?”
闻青不假思索“是我做的”
如此痛快承认,景祭意外“可知杀害星君是何罪啊,为何?”
为何?闻青没想过,以下犯上或目中无人,亦或蓄意挑拨他们君臣关系,似乎都罪不至死,她为什么要杀他呢?
总归一句话,他说她可以,但说她的父母族人就要付出代价。
“没有理由,他自己不想活了”闻青淡淡开口,的确没见过有人愚蠢到激怒她来找存在感,这可不就是不想活了吗,目光平静道“你要怎么办,想抓我恐怕不那么容易”
景祭是掌管不妖幻镜的祭祀星君,一直以来深受陛下信任,实际上也不差,若是打起来她不会轻松。
“将军”身后白童子担忧出声
闻青回身抚慰一笑,示意他稍安。
司象星君脸上神色复杂,少顷,他道“小神的问题问完了,将军请回吧”
闻青倒是意外“怎么,承认了也不抓?”
景祭道“来的时候陛下交代过,不论人是不是将军所杀一律不追究,小神职责只是问话,现在将军请便”
闻青心中微恙,略一迟疑,道“即使如此,谢陛下信任,闻青还有军务在身不便久留,以后再谢恩”
说罢闻青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顺手捞起还在发呆的白童子。
飞光的四蹄高踩,一骑绝尘。
“将军慢走”景祭抱拳施礼,眉眼是一贯的肃穆。
见闻青走远,跪在地上的随从起身“陛下这般轻易就息事宁人,不像是一贯的作风”
“休要多言,你去回禀三殿下,与闻青将军的话已带到,以后的事小神不参与也不过问,咱们两清了”
那人稍愣,继而一掸身上灰尘,一派从容“星君好生见外,殿下许诺诸多好处竟是分毫不心动,在下佩服”
景祭皱眉,他不知司青梧与闻青之间的渊源,他也都无意了解。
犹记千年之前闻氏何等风光,那时银翼将军还是闻青的父亲,陛下恩宠正盛,特许他带刀入云霄殿,不通报便可长驱直入,那时日闻青还年少,着一身铠甲鲜衣怒马,骄傲的眼神和飒爽身姿,他过目难忘。
可方才再见,他记忆里那个姑娘不见了,方才她的眼神内敛而沉稳,不复丝毫往日痕迹。
身上背负的越多,越会让人面目全非。
闻青的处境极为微妙而复杂,所有人都想拉拢他,却都惧怕她,但不论她变成如何,现在的她代表的就是……
麻烦。
不论何种缘由,闻青总是叛臣之后,这是载入史册的事,即便陛下有愧,对她有意纵容,但她在天界,不论与谁交好或交恶都是麻烦。
景祭忽然怜悯,这般委屈求全,若老将军泉下有知,可还会如当年被收入天牢他去探望时,壮志豪言说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