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沙修,铁炎佣兵团的中队长,他原本存了必死的决心,却奇迹般地接连从蛮战士和雷炎蟒手中逃生,当他被手下巴连瓦背起来逃离战场时,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笼罩了他。
那一刻他的救生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可是才逃出十几里远就撞倒一队蛮战士,又被俘虏。接着他们就像牲口一般被扔进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每天只有一顿吃的,有时看守他们的老迈半兽人忘了,就得饿肚子。
从最初逃出升天的希望,喜悦,到恐惧,再到绝望,德沙修最后只剩下空落落的饥饿感。其他佣兵也一样。就这样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十几天,饥饿和困顿让他们越来越虚弱无力,就连墙角的苔藓都被吃完了。
直到这一天牢门被打开。德沙修以为是那个老半兽人送饭来了,也没有留意,等到门口的光线不那么刺眼,他才发觉是个少年蛮战士。
一个年纪不大的蛮族少年,消瘦的身材苍白的脸色,粗直的短发有些乱,眼神似乎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
对,就是一个个打量他们,还带着些好奇。
旁边的安达西惊恐地往后面挪了挪,深怕被注意到。蛮族的凶残好杀是出了名的,特别是他十几天前才旁观了蛮战士和食人魔的血腥战斗。
德沙修早就认命了,麻木地蜷缩在地上任凭少年打量。这一刻他甚至希望少年抽出刀来给他个痛快。其实在腿筋被砍断那一刻就该死去,他无声叹了一口气
那个蛮族少年把牢房打量一圈就退了出去。再回来时带着一大堆黑面包,让他们多日来第一次吃饱。然后就是牢房环境被极大改善,他们不再饿着肚子。这几天安达西甚至有些讨厌吃黑面包了。
就是铁炎佣兵团关押内部犯错人员的牢舍也不过这样的条件。
德沙修多年的佣兵生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可他也看不出这个蛮族少年的用意,他也就懒得再多想。不过当这天奥斯汀端着几碗肉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犯嘀咕。看到奥斯汀竟然拿出羊皮纸和鹅毛笔,一副要记录什么的样子,他心脏狂跳。
据说有些邪恶的死灵法师会拿活人做实验,然后记下各种数据。他紧张地握了握手,强制自己安静下来,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蛮战士会做魔法实验,何况这还是个少年蛮子。他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很遥远的词:萨满。
德沙修年轻时经过北地蛮族部落,曾经见过萨满,年纪老迈的似乎连路都走不动。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奥斯汀在每个俘虏面前摆了一份莫多鼠肉,事先已经切成许多同样分量的小块肉。他发觉那个瘸腿的络腮胡子佣兵掌心都是汗,却也没有多想,以为俘虏是突然接触到肉食激动的。他在内心从左到右给5个俘虏编号,开始做记录。
1号俘虏腌的莫多鼠肉吃了2小块。
2号俘虏煮的莫多鼠肉吃了5小块。
3号烤的莫多鼠肉吃了7小块。
4号烤的莫多鼠肉吃了8小块。
5号吃了一口就吐了,是煮的肉。
看来是烤的莫多鼠肉味道最好。奥斯汀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有数了。5号俘虏吃了一口就吐了,应该不是肉的问题,看得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有钱少爷。奥斯汀早从安达西的言辞举止判断出他的身份,现在更是得到肯定。
他应该能值不少赎金。奥斯汀确实有用俘虏换赎金的想法,山贼团目前的困境需要多渠道创收啊。
其实奥斯汀对黄岩山贼团做了这么多年的山贼,竟然没有发展出一整套成熟的绑票业务很是惊讶。
德沙修吃了八块肉,是5人中吃最多的。他彻底想开了,反正已经落到这种地步,对方想杀的话随时都能杀他们,不如放开了吃。肉入口香喷喷,但嚼了几口后就干巴巴的,吃到第八块肉时嗓子里满满的,实在咽不下去了。
他还想接着吃,饱死总比饿死好。无奈肚子开始闹腾,鼓胀难受,嗓子也冒酸水。其他人片刻后也出现同样的状况。安达西开始躺在地上惨嚎。
这是毒性发作,要死了吗?德沙修经过最初的恐惧后安静地躺着,强忍着肚子发出的咕咕叫声,甚至感到解脱。
那个蛮族少年依然神色从容,拿笔不紧不慢地记录着他们的反应,还有些稚嫩的脸上表情平静。
果然是嗜血的蛮族,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残暴对待别人的生死。
德沙修静静地等待死亡,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肚子反而不痛了,其他人也没有中毒的症状,就连安达西的惨嚎也早停止了。他顾不得左腿不能用力,翻身站了起来,摸摸身体上去,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难道只是长时间没有接触肉食消化不良?德沙修困惑了。或者说这个蛮族少年给他们吃的肉毒性不够?这么想德沙修有些毛骨悚然,如果是这样后面还可能拿他们做各种实验,甚至吃更加古怪的东西。
他想了想更加肯定后面的猜测,从来都不可能有山贼团好心给俘虏吃肉。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猜对了。他并不知道吃的是经过加工的莫多鼠肉,还以为奥斯汀在拿他们做危险的试验。
奥斯汀对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没有再做试吃的想法。烤的肉最好吃,难怪在我前世烧烤那么受欢迎。可惜啊,莫多鼠肉人类肠胃难以消化,不然做鼠肉烧烤也是个大买卖啊。
奥斯汀心态一变,想法也就变了,总想展现他的“毒肉计”的威力,对和食人魔的战斗充满期待。
于是在黄岩山贼团的每次行动中都会看到一个腰间插着两把长刀的苍白少年,少年高瘦的身材在一群强壮的蛮战士中很是醒目,但更醒目的是他背后还有条鼓鼓的大口袋。
他那把有毒的刀上次丢了后,又找了把长刀涂上黄岩谷的怪虫剧毒。
只是数次劫掠行动都没有遇到食人魔。奥斯汀并不知道食人魔法师也受了伤,正在老巢养伤。他头脑一热提议主动进攻食人魔巢穴,当然没人同意。这又让希娜卡感到惊讶,没想到受到上次被俘打击变得怯懦的弟弟竟然主动请战,心中激动又高兴。不过她重伤刚能下床行走,不可能同意这时候和食人魔发生冲突。
上次的收获让山贼团的困难情况得以缓解,但形势还是没有根本好转,黄岩山地附近来往的商旅依旧很少。这半个多月来只有五支像样的商队路过,两支是护卫众多的大商队,两支有装备齐整的军队护送,都是山贼团惹不起的。只有一个百多人的商队属于能够打劫的目标,但对方行进的速度很快而且一刻不停,等到黄岩山贼团探哨发现并且召集人手准备拦截的时候,只能远远看到商队马车在山道上疾驰留下的一串背影。
游侠和冒险小队倒是遇到好几个,不过这些人都不会带多少财物,只有身上的皮甲兵器稍微值钱。
“獠石佣兵团不会放过你们......”
负伤倒地的女战士模样的冒险者大叫一声,完全不避让当胸刺来的剑,手中直剑狠狠刺向对面的鲍勃。她的剑在鲍勃的右肩胛处留了一个大洞,自己则被一剑贯穿。
鲍勃掷出这一剑刺穿了女战士的胸口,力道不减,刺入泥土小半截,把她死死钉在地上。
奥斯汀看了眼正在包扎肩膀的鲍勃,又看了眼已经咽气的女战士。她是这一队冒险者中唯一的女性,旁边地上还倒着四五具尸体,几个蛮战士正在剥他们身上的衣甲。
杜鲁斯伸手去拿压在一具冒险者尸体下的长刀,他腹部靠近肚脐的位置划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只要再深一点就会开肠破肚,但他只是简单的用布把伤口包扎起来,就加入了打扫战场的行列。他弯腰用力抽刀的时候扯到了伤口,疼的咧嘴直吸冷气。山贼团所有劫掠的财物都是共有,但按照惯例,死者的随身物品属于杀死他的人。
杜鲁斯身上的皮甲原本就有些破损,加上在刚才的战斗中又划了一个长口子,就更加破旧不堪了,冒险者身上的皮甲比他的精良多了,但他高大的身材根本穿不上,只能让给旁边的多罗。
鲍勃的伤比他轻一些,但肩膀也受伤严重,整个右手臂用不了力,只能左手费力地把贯穿地上女战士的那把阔剑抽出来。他一直用右手拿兵器,左手不习惯,动作有些别扭地轻轻擦拭着阔剑上的泥土,很满意剑身没有一点损伤。
这是一场突然的遭遇战。奥斯汀他们一行人在返回营地的途中发现了一头瘸腿的疾风魔狼,就跟着追下来,魔狼追丢了,却意外地碰上了这一小队冒险者。
双方都没有准备,当时冒险者是从一条蜿蜒的山沟里跑出来,蛮战士是从上方的山坡上追下来的,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遭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