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颜汐的心到底还是不够狠。
“丫头,做一个女人,一定要狠得下心!瞧你师娘,年轻的时候不够狠心,就像你这样,结果一颗心被你师父伤得千疮百孔。现在好了,心狠得下,该留的人却都走了。”
洛颜汐有些好奇,“师娘,您和师父到底发生过什么呀?”
唐裔遥瞪了她一眼,“臭妮子,少给老娘转移话题!你不说也罢,等老娘把你的毒解了,就跟你一道离开万毒窟。”
“师娘,你要走?”
“人老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能弄到燎毒的人不多,老娘得帮你防着点。”
唐裔遥的话说得特随意,洛颜汐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师娘,作为回报,我帮你套住师父,如何?”
唐裔遥白了她一眼,道:“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少让你师父担心。”
洛颜汐老老实实道:“奥,我知道了。”
“行了,这毒得等下次你毒发,老娘才能给你解了。燎毒发作其实是有一定规律的,总之十日之内你是不会发作的。这几天就在我这住着吧,正好让你师父也多待几天!”
“遵命!”
…
万毒窟大门外,孤向渊和莫觞都被蛰了几个包,可是这些毒蜂还是一点没少。
“前辈,您跟毒后前辈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为何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说罢,莫觞又射出一枚银针。
他这套银针一共一千来枚,这会儿就剩下不到两百枚了。
孤向渊怒气冲冲,都爆了粗口,怒吼道:“老子跟她不熟!”
过了一会儿,他又吼:“这些该死的畜生!唐裔遥!有种放了我徒儿!单挑!”
莫觞叹了口气,“前辈,可否为晚辈掩护片刻?”
孤向渊没弄明白,“掩护?她那大门结实着呢,你冲不进去的!”
“还请前辈替晚辈稍作掩护,晚辈现在制药,或许能抵抗毒蜂。”
孤向渊明白了,一边挥剑一边向莫觞靠近。
莫觞丢了手里的银针,从袖中摸出几个瓶瓶罐罐,开始折腾起来。
…
东阳国。
黎冥身穿黑色华服,金线镶边,底纹明暗交错,尽显奢华。
他眉目间的冷犀令人不敢直视,此时此刻,他正坐在书案前拆密函。
一室茶香,他靠在椅背上,举手投足都是尊贵冷峻。
“殿下,您有事找属下?”门口,黎冥手下第一红人兼暗卫首领笑影恭敬地站着。
笑影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几岁,行事却十分老成,深受东王重用。
黎冥边看密函边道:“坐吧。”
这声音低沉醇厚有磁性,是无数女子喜欢的类型,只是太冰冷,似乎能将空气都冻住。
笑影连忙摆手,“殿下在,哪有属下坐着的份儿啊?属下站着就好。”
他心道,祖宗啊,您不给我摆个冰山臭脸我就阿弥陀佛了,让我坐着,我还真没那个胆,也没那福气!
黎冥也不强求,毕竟他知道自己一帮下属都是什么德性。在他面前,外人看来是服从命令,实际上呢,就一个字:怂!
一封密函看完,黎冥才抬起头,那深邃的眸子让笑影一对上便心神一颤。
“你明日出发,去青云斋走一趟。”
“是。殿下要打探何消息?”
青云斋是青璃最大的消息网络,笑影自然而然地认为去青云斋是打探消息了。
黎冥又拆开一封密函,状似随意地道:“并非打探消息。本王要你去保护一个人。”
笑影心生好奇,殿下居然要保护一个人?这么多年来,想加入东王殿下旗下的贤才不少,那些需要保护的大多被殿下视为废柴。细细数来,也就一个莫觞公子能让殿下瞧得上眼。这个被保护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比莫觞公子还要厉害?
“不知是何人?”
整整一封密函看完,黎冥才道:“北遥护国侯府大小姐,洛颜汐。画像在桌边,自己取。”
笑影愣住了,一时间忘了取画像。
殿下刚说什么?他要保护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呵呵,别怪他怀疑自家殿下脑抽风,实在是殿下那个拧巴的性子太让人担忧。
自从殿下十一岁那年打了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东阳,不,是整个青璃下到八岁上到八十的雌性,甚至男人都想跟他家殿下沾上点暧昧关系。
然而呢,他记得自己曾经跟着殿下到西岐国,西岐有个公主爱慕殿下已久,正好机会来了,那公主就变着法地投怀送抱。
那公主被殿下吓了不下五次,还是不死心,结果殿下让他伸了小黑手,把人家腿弄伤了,让人家三个月没下床。
当然这件事没有多余的人知道,那个倒霉蛋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那之后,殿下无数次让他伸过小黑手,都是给他挡桃花。他真的严重担心殿下的子嗣问题。
突然一听说殿下要保护个女人,还是个别国的,他能不好奇吗!
“要本王重复一遍?”黎冥冷冰冰的声音一下子把笑影的思绪拉回。
笑影浑身一个激灵,像打了鸡血一样,就差笑出来了,“是!是是是!啊,不是,我是说,不用重复,属下马上走!”
说完,笑影抓起卷着的画像,一溜烟跑了。
黎冥冷冷一瞥他那狼狈而兴奋的背影,一封密函又看完了。
这些密函都是他在北遥的线人送来的,都是关于洛颜汐的详细资料。
在古墓住了一个来月,他早就想了解了解洛颜汐和那个渣男的事情了。
他也想过为什么要了解这些去浪费他宝贵的时间,然而,他在内心给了自己一个霸气的答案:想了解就了解,本王做事不需要理由。
看完了资料,他缓缓眯起了双眼,洛颜汐那女人跟他商讨各种计划的时候精明得很,能被乐云天耍得团团转纯粹是太过信任人家,也太过心软。所以说,他让笑影保护她,在她犯糊涂的时候及时提醒她,这做法简直太明智了。
“乐云天……”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听他念叨了这么一句,双手环胸,又缓缓将长腿伸展开,整个人仰到椅背上,似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黎冥起身,将看过的密函全数烧掉。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随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优雅贵气。
处理好手头的事,黎冥立刻让车夫送他去皇宫。
东王府在城东,皇宫偏南,从王府到皇宫走近路也要一炷香的功夫。
一炷香后,经过层层通报,黎冥站在了御书房门口。
“皇兄。”他象征性地作了个揖,
黎冥面圣向来不必行礼,这是先皇赐予的特权。
东阳皇帝见了黎冥很是头大,心想他这弟弟从来没有主动找他的时候,这回突然来御书房,恐怕是有什么事。
“免礼。”他装作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黎冥就当没看见,随意撩袍而坐。
“皇兄似乎甚是疲累?莫不是政多务杂,累坏了吧?”
这话放在别人嘴里就很平常,随意关心关心嘛。然而,从黎冥嘴里说出来,再进入东阳皇帝的耳朵里,那就怎么听怎么讽刺了。
作为皇帝,他是个多疑的人。
不仅多疑,他还特别受不了别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尤其是他这个年轻有为的弟弟。
黎冥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失败的上位者,被耍得团团转,还要接受人家的讽刺。
“哪里?这些小事还不足以让朕忧心。朕最挂心的,也就是你的婚事了。”
听听,政务人家都不担忧,反而担心弟弟的婚事。这传出去还不得被人说成手足情深?
黎冥面对皇帝的时候都是冰冷的,他只是轻笑了一声,却让人听了会觉得他在不屑,“说来还是臣弟的不是了。不过,此等小事都能让皇兄劳心费神至此,皇兄,臣弟看你还是累了。臣弟知道皇兄勤于政务,可该歇的时候还得歇,累坏了身子不值当。”
这话一出,东阳皇帝心中的警钟立马咚咚咚敲起来。
黎冥这话怎么听都有种让他该退位就退位的意思,警告?威胁?
一瞬间而已,东阳皇帝的思绪已经绕了好几圈,而黎冥始终像个看笑话的人,高高在上。
“这不,臣弟也是近日无聊,想与皇兄对弈一局。”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东阳皇帝还是强撑气势,道:“朕也许久不曾与你下棋了。来人,移步养心亭。”
养心亭建在皇宫御花园的一处小池塘上,如今池塘中芙蓉开败,只剩荷叶。
两人一直下棋,黎冥什么都没说,反而让多疑的东阳皇帝不安了,“东王近来很闲啊,竟主动找朕养心怡情了。”
黎冥忙着落子,随口道:“西陲战事吃紧,臣弟也就能偷闲几日了。”
“西陲都是些小战役,何须东王费神?”
“不小了。”黎冥叹息,又琢磨着下一步该落在哪,“近些年北遥一直蠢蠢欲动,如今得罪了南凉,他就一条路可走。”
东阳皇帝经他这一提醒,顿时明白了。北遥与西岐向来穿一条开裆裤,因此,一旦南凉与北遥开战,北遥与西岐一定会联手,而那个时候东阳则必须帮南凉共同对抗,否则合两国之力对付一个南凉,一旦南凉被吞并,下一个遭殃的必会是东阳了。北遥与东阳交界地常常发生小战役,若战争真的开始,北遥一定会先从西陲交界开始攻东阳。毕竟,那里的小战役也持续了数年,人力物力耗损也不小,还是比较薄弱的。
“还是东王考虑周详。”
黎冥似乎没听到,“皇兄,这局你输了。”
东阳皇帝这才关心起他的棋局,“哦?还真输了。今日没什么事,再下一局。”
“是。”
一开始主动要下棋的人明明是他,这话说得像他不得不陪东阳皇帝似的。
棋局再开,黎冥依旧把只心思放在了棋局上,而东阳皇帝依旧试探。
“朕听说,右丞相幺女十分仰慕东王。东王没兴趣么?”
黎冥对那什么幺女没什么印象,只是东阳皇帝一提他婚事,他竟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又蠢又智慧的女人。好吧,是丫头。
“若南凉真与北遥开战,臣弟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言外之意,你个蠢炮,都要打仗了你还有心思惦记本王。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瞧瞧,如今东宫都娶了正妃,你这个当叔叔的还没一个妾。”
“要那么多女人作甚?麻烦。”看看你自己后宫还不烦吗?整天就知道勾心斗角,哪有一个能让你省省心?
东阳皇帝哈哈大笑,“若朕不逼你,你还打算终生不娶了?这天下的姑娘都该伤心欲绝了吧?!”
言外之意,你就等着朕逼你是吧,行,朕改天就让你娶个你相不中的回来。
“皇兄说笑了。臣弟只负责守好东阳的江山,其他的还是皇兄做主吧。”
“你要真这么说,朕可就帮你留心了?”
“听皇兄的。”
东阳皇帝突然道:“呦,你输了。”
…
黎冥离开后,东阳皇帝回了御书房,脸色阴沉。
他是不会让丞相之女与黎冥成婚的。
黎冥如今已经权倾朝野,就算他不干预朝政,也会有人主动投靠他。包括东阳皇帝在内,没人知道朝中有多少重臣是东王的人。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再让右丞相与黎冥联姻。
皇族的婚事都必须由皇帝亲自赐婚,可是在东阳,东王黎冥的婚事,就连皇帝也不能过分插手。
幸好,今日一番试探,他知道黎冥暂时没那个野心。他逼着黎冥说出让他做主,这样一来,他就真的可以随意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