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苏妜讶异道,“这次蛮子竟然花这么大的手笔,难道是真的想攻城?”
苏妜记得,以前苏君荣在时,蛮子顶多是来个两三千人的步兵骚扰一下,抢点粮食、牲畜和女人,打完秋风就回去过他们的游牧生活了。
难道蛮子这次玩真的?
杜韬和吴三虎不再言语,苏妜也只好不再说话。
老军医将杜韬左臂上的伤口逢好后,又兑了温水,仔细清洗杜韬的双膝。在杜韬的隐忍中,他洗去了黄沙和血污,上好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便去清理吴三虎的伤。
杜韬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不说话,吴三虎也是,而军医专注上药包扎,苏妜便只好跑前跑后帮忙打杂。
帐内安静得只能听见摆弄东西的声音。
待一切处理完毕后,老军医和吴三虎便告辞了。
冷着脸的杜韬终于开口:“今日来攻城的大都是蛮人的狼骑,重伤我军一千多人,其中,有一半多的是被狼咬死的!更可恨的是,蛮子那边损失甚小,死的人可能连五百都不到。若不是蛮子那边先鸣金收兵,恐怕我们会全军覆没。”
“狼骑凶残,今日是一场恶战啊。”苏妜惊叹。
杜韬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可是,既然你们毫无抵抗之力,蛮人为何不一举破城,拿下库奇镇呢?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收兵了!”
面对苏妜的质疑,杜韬只能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苏妜撇撇嘴,转而分析道:“孙子在谋攻中曾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蛮人先每日给你们送五百人来,让你们放松警惕,自大自满,再停战三日,让你们觉得他们怕了、怂了,军备上开始懈怠松动,最后出其不意地全军压境,打你们个措手不及。这次恐怕是想一举成功。”
“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整个军营的氛围都很高亢激动,连主帅都默许了,我又能做什么呢?”杜韬无奈地叹道。
苏妜抿唇,似乎也感受到了杜韬的无奈,片刻后,问道:“所以呢,你们是怎么安排之后的交战的?”
“不清楚。”杜韬皱着眉头,“恐怕仍然是由我带兵死守城门吧。”
“死守?恐怕是死了也守不住吧。”苏妜毫不犹豫地拆穿杜韬,“光靠蛮力,人怎么敌得过狼那样凶残的畜牲呢?要智取啊。”
“你有办法?”杜韬的眼眸突然亮起,盯着苏妜,想从她脸上寻找答案。
苏妜也不卖关子,直言:“建国以前,爹爹随圣上四处征战时与蛮子的狼骑交过手。他没告诉过我用什办法打败的狼骑,但是他却说过,蛮人驯养不了狼,狼骑里的狼们兽性未泯,他们采用的不过是引诱和震慑的手段,才让狼为其所用。
我想,既然蛮人可以,我们为什么又不行呢?
库奇镇商贸繁华,来往的奇人、奇货数不胜数,说不准就有会驯狼的,或是熟知狼性的,你们为何不去向他们请教一二呢?”
杜韬先是讶异这种大胆的方法,旋即,喜笑颜开。
不得不承认,这法子虽险,但很巧妙。
若采用的方法不起作用,或者起了相反的作用,甚至惹怒狼骑,那么此战无望。但若是起了作用,哪怕一丁点,也将成为此战的突破口。
自然,让狼骑为己方所用几乎不可能。但若能知道狼的弱点,或引诱,或震慑,使狼失去战斗力片刻,王军便有更大的机率斩杀那些畜牲,也意味着,击退敌军的可能性更大。
“小军师真聪明。”杜韬笑眯眯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苏妜的头,真诚地夸赞道。
苏妜把杜韬“作乱”的手抓下来,正色道:“这个法子稍有不慎就会招致狼骑更残酷的报负,你们千万要小心。”
“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杜韬无所谓地耸耸肩,又说道,“对了,当初贺老板给的户籍册还在你那里吧,借我用用。”
苏妜点点头,她一直把户籍册和杜韬给了她却忘记收回去的那把短匕压在枕头下。
苏妜走到床边去取户籍册,拿到后又走回杜韬身边,对他说:“这只是常住人口和一小部分流动人口,还有很大一部分流动人口也要去问问。”
杜韬点头应下,接过苏妜递来的册子,塞在怀里,再次伸出手轻拍苏妜的头,道:“我去见见朱间。今天你早点睡吧,不用管我了。”
语罢,杜韬起身便走,却被苏妜突然拉住。
“那个,我们不是缺粮么,狼肉……好像是可以吃的。”
杜韬愣怔了一瞬,而后明白,苏妜这是在教他用更好的理由去说服朱间。
一个有利有弊的法子,若加大“利”方面的渲染,确实更容易让人采用。
“多谢。”
杜韬清澈的眸子中不仅映出了苏妜的脸,还多出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绪,唇边漾出一丝笑意,温柔了此刻的时光。
说不等便不等,苏妜等杜韬离开后便洗洗睡了。
也不知道是苏妜睡得太死,还是杜韬一夜未归,反正苏妜睡时未见杜韬,醒时也未见杜韬。
一直到夜里,苏妜才再次见到杜韬。
可杜韬对这个方法是否被朱间认可采纳、在战场上这个方法是否有效、今天的战况如何等事情绝口不提,一回来就想倒头大睡。所幸苏妜及时拉住他,简单地为他清洗去血与尘,才让他上床。不然,明天苏妜就会在寒风萧瑟的冬日里洗被子和床单。
杜韬实在是太累了。
昨夜一宿未眠,得到朱间的同意后,他点了两个兵,拿着手谕出营。连夜造访了户籍册上标注职业为猎户和贩卖凶兽的商人,收获不大,但还是比较幸运地学会了一些小技巧。
一大清早又赶回军营,趁着开战之前教给出战的将士们。将其用在战场上,效果并没有太理想,但也起到了牵制的作用,至少今天杜韬他们输得没有昨天惨烈了,还杀掉了几十匹狼。
今日,蛮子仍然是有机会攻下城门的,但最后又鸣金收兵了。
杜韬想不明白为什么蛮子们要故意放他们一马,他透支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去想明白。
今日的战争结束后,他仅凭意念强撑着回到自己的军帐,然后,呼呼大睡。
接连几日,库奇镇的王军皆是惨败,人数锐减至堪堪四千余人,还折损了几员大将。而蛮子那边仗着有狼骑,才损失不足两千,尚有敌军近六千人。
此时的王军,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数上的优势了。
唯一的可喜之处是,蛮子的四千狼骑被斩杀了一千来头狼,失了狼,控狼的人也只是个普通士兵而已,战斗力大大削弱。
而朱间将军还真就下令收集狼尸,将其作为将士们的食物,暂缓了粮食不足的危机。
然而,库奇镇内的居民早就不安生了。
好些有钱的大户人家都雇佣会武之人保护其全家逃离库奇镇,没钱雇人的小商户就几家抱团一起从南边的城门离开。稍有能力可以选择离开库奇的人都走了,但唯有西镇贺老板还坚守着他的店铺。
不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库奇镇,上至军,下至民。
战场的钲铎声、刀戟声、马嘶声、哭喊声,大漠的鹰呜声、风沙声,却都敌不过日夜的狼嚎声令人更加恐慌。
每日一早唤醒你的是近在城门狼嚎,夜晚伴你入眠的是远在敌营狼嚎,或许做梦梦见的也是狼嚎。
许多人都快被狼嚎声折磨疯了!
然而,战争的残酷才刚刚显露了冰山一角。
这日,库奇军营迎来了千里之外送来的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