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杜韬稳住他,“慢慢说。”
“是……是少将军……不,朱固副将军身边……身边的那个女奴。已经被杨青队长救下了。现在……现在还昏迷着,杨队长让我来找您……派……派个军医……去瞧瞧。”
“姜湫涟?”苏妜诧异不已,“她为什么要自杀?”
难道就因为朱固抛弃了她?
“不知道。”那个小兵连连摆手。
“军医借你。”杜韬从身上摸出一块牌子递给那个小兵,说:“你腿脚快,拿着牌子去伤员休息的营帐要人。”
“好嘞。”拿到牌子后,小兵拔腿就跑,生怕赶不上什么似的。
“你去看看吧。都是女人,好好劝劝。”
“那你呢?”苏妜还以为杜韬会亲自去,没想到杜韬反而会让她去。
杜韬伸手摸了摸苏妜的脑袋,略显无奈地说道:“还有紧急的军事需要商量,我得召集重要人员去主帐。”
苏妜面无表情地打开杜韬作乱的手,点点头,先行一步。
快到朱固军帐的时候,苏妜听到了些关于姜湫涟的闲言碎语。
“死就死了呗,还能省下一口粮,搞不懂杨队长干嘛救她。”
“就是,没带走的女奴多了去了,她以为她是谁啊?”
“呵,朱副将走了,她多半会被分给别人,现在自杀,说不定还能当个‘贞洁烈女’呢。”
“噗哈哈哈……”
“还有种可能,现在还留在库奇镇的人多半都是一死,反正都要死,现在死了,还有人帮她收尸,好过之后尸骨无存。”
“也是啊……你,就是你!看什么看?”其中一个士兵发现苏妜盯着他们看了好久,便狠狠瞪着苏妜,用手指着苏妜的鼻尖。
另一个士兵嬉皮笑脸地说:“小妞儿不会是看上哥哥了吧,晚上来我们帐里,让哥哥们好好儿疼你。”
苏妜蹙眉,不想跟这群乱嚼舌根的流氓兵说话,伸手掏出自己的身份牌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帐内。
那几个士兵看到木牌上朱红色的“杜韬”两个字时,脸色变了变,然后都憋着口气装哑巴了。
此刻,姜湫涟正躺在床上,脖子上一道明显的淤青,双目紧闭,面色发紫,应该是还没缓过气来。
站在一旁守着的杨青见到进来的是苏妜,微微讶异,转瞬便恢复如常,叫了声苏小姐。
苏妜点头应下。
“军……军医来了!”
小兵带着一个年轻的军医风风火火地冲进军帐里。
“她已经昏迷很久了,劳烦你救救她!”杨青急切地拉住军医的袖子。
那个军医喘了几口大气才说:“我看看。”
军医正在给姜湫涟诊治,杨青满脸焦急地守在一边,而那个小士兵任务完成便离开去找杜韬还牌子了,只有苏妜呆在一旁,闲得无聊。
于是,苏妜便开始细细打量这帐中的摆设。
养子果然不如亲生子,这里的陈设比杜韬帐里的好多了。虽然已经搬走了不少,但还是不难看出曾经“豪华”的模样。
地上一截布条儿突然闯入眼眶,苏妜猛然抬头,发现从帐顶的支架上垂下一段长长的布条儿,那长布条儿是由多块布拧成绳状再接在一起的,而断口处却不在布条儿的接头处,像是谁用剑生生割断了一样。
苏妜反复地上下左右看了看,估摸着,应该是没有麻绳,所以姜湫涟才找了很多布拧成绳子上吊,但没彻底断气儿就被杨青看见,然后人家长剑一挥,英雄救美。
瞧着杨青那般紧张姜湫涟的模样,苏妜暗暗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虽说杨青在朱固手下当差,可能见到姜湫涟的次数并不多,怎么见她寻死就如此心焦?感觉比朱固还紧张她的安危。
“咳咳咳……”姜湫涟咳嗽几声后大口地呼吸着,好一会儿才彻底缓过来。
当姜湫涟一抬头,便瞧见杨青高兴得快要哭了的表情,那双眸子里满是宽心和欣喜,似乎死里逃生的是他自己一样。
姜湫涟冷着脸质问杨青:“为什么要救我?现在的我,连自己怎么死都选择不了了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杨青垂眸,不再与姜湫涟对视,小声道,“你……可以活着的。”
姜湫涟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嗯?”在姜湫涟醒后,一直安分地把脉,不听不该听的军医突然皱着眉头冒出一声疑问来。
“怎么了?”许是正在气头上,姜湫涟的语气有点冲。
军医的眉头越皱越深,又把了几次,才艰难地吐出:“你好像……不,你就是怀孕了。”
此语一出,惊到众人。
姜湫涟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之前冷傲的气势全无,神色几变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归于平静,手却不自觉地抚上肚子。
而杨青则是愣怔了一下,旋即低头沉默不语,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苏妜挑挑眉,一脸诧异。
其实本身也没有多意外,只是因为姜湫涟是这些女人中第一个怀上的,而且朱固又刚刚离去,这就有些不同了。
军营中没有下禁令说不准怀孕,但也并不支持。养女人已经够麻烦了,若再来些孩子,就更不得安生了。还有便是,若分给高官的女人怀上了还好,要是那些一晚伺候无数个男人的军妓怀上了,那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而且,少了一个可以伺候人的军妓,对人数庞大的士兵们来说,可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消息。所以,几乎每个军妓都会提前喝下避子汤或服下避子药,如若不幸怀上,也会偷偷堕掉,极少有瓜熟蒂落的时候。
“想留下孩子,我便开安胎药,不想留,我便开堕胎药。”军医也并非冷酷无情之人,至少,还给了姜湫涟选择的机会。
姜湫涟垂眸不语,杨青也不好发表意见,气氛就这样僵着。
“想要,就好好活着,不想要,还不如现在去死。”苏妜开口打破寂静的氛围。
这话虽然毒了点,却说得在理。姜湫涟肚子里的孩子可以成为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借口。若她执意寻死,孩子自然是顾不上的,但若是想活,这孩子就是一个很好的台阶。
总之,就看姜湫涟想死还是想活了。
姜湫涟闻言,抬头看着苏妜,那种眼神里蕴含了太多情绪,让苏妜看不分明,她唯一能读懂的,便是庆幸与感谢。
姜湫涟思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