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从天而降,仿若神明。
在血月猩红的光芒中,一排排狰狞的机械装甲有如神兵般天降而下,蛮横地将这片地下室劈开。众人四散而逃,冰冷的机器正在将这里一步步变为废墟。
柯策斯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机械根本不是为港口的人们造福,而是为城主自己的私利代言!
“终于找到你了。”
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在柯策斯脑袋的上空响起。柯策斯抬头望去,那是被众多机甲拱卫着的,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面具人显然不是对他说的,因为此时,台上的小提琴手也说话了:
“你终于找到我了。”
两人一唱一和,一呼一应,仿佛认识了许多年一般。就好像彼此都是好朋友,今时今日约定好了要在这里见面,双方都没有过多的惊讶。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吗……”
然而面具人还没说完,就被小提琴手突兀地打断:“抱歉,我不知道。”
“你……”话到此又不知如何说下去,“托普?戴尔。”
“对,是我。”托普垂着眼皮,似乎在打瞌睡,“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猜中来得如此之早。”
“别废话少说,那些仇那些怨,就一块儿结了吧。”
“话说得倒好听,但你可知道,你这些年为了自己,让多少人陪着你遭罪?”
回应托普的只有一群汹涌而至的机甲。
这些浑身铁皮,外貌狰狞的大块头瞬间就把托普淹没在猩红的浪潮中,却不知道那些猩红,究竟是血月的轻纱,还是生命的死去。
传说,当血月来临的时候,每个城市都会挑一个人出来杀死,作为祭品。否则,苏醒的群魔将会吞噬整座城市。
如此这般,该是眼前。
身边的人开始凭空消散,他们再做不出任何表情。柯策斯缓缓扭过头,伸出手,那些刚刚还在的观众化成流光,从他枯朽的指尖流走,流进港口的每一处角落。
柯策斯忽然感受到了那难以言喻的悲伤,他忽然想去帮他,帮这个名为托普的男人。
柯策斯跑了过去,吟唱了一个爆破咒文。可那些本会破开障碍的咒文,此刻却如泥牛入海般,沉进机甲群中。
紧接着,他被一支巨大的金属手臂扫倒在地,又被一掌狠狠掀飞。
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吐出来,这具身体早就没有了鲜血。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掉落悬崖时的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腾飞而起。
“你为什么这么傻呢?”
忽然有谁在说话,可他喉咙生疼,无法回答对方的疑问。
“你为什么要来到港口?就因为有个莫名其妙的灵魂住进了你的身体,然后你就按它所说的去做?就因为它救了你,所以你就要去成为那个影子?”
柯策斯说不出话,也无法说话。
“你早就死了,不该再复活。那个埋在悬崖底部的尸体才是你,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游魂,在恶魔的指引下企图改变自身本质的游魂。”
一股窒息感将他团团围住,他无处可逃,只能是埋身于此。
柯策斯又回到了那个令他恐惧的棺材里,泥土翻卷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仿佛之后的一切事情都是幻觉,其实他的躯壳还停留在这具棺材里,离开的只是灵魂。
而当他的灵魂醒来,就会回到这里。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自己。
不是镜子那样的自己,而是现实中的另一个自己。
一个男人正对着一具棺材,喃喃自语,柯策斯听不清,但能从中感受到一股决断。
棺材很漂亮,很美很美。白色的紫罗兰簇拥着中央的棺材,秀丽的花纹圣洁而高贵。阵阵花香散发出来,雕花与花儿真假难辨。
男人俯下身,将怀中呵护着的东西拿出来,身子探入棺材内。
“亲爱的,你喜欢吗?这些荧光粉是我从精灵浅滩那里的泥土提炼出来的,我记得你一直很想去那里看看。”
没有人跟男人对话,有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托普真是好骗,他和我这种老怪物比起来,还是太单纯了。你知道吗?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们很快就能相见了。”
“也许家族里的那群人不理解我,可是,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以抛弃掉我曾珍爱的一切,你看,我失去了生命,可我依旧活着!”
男人的语气越来越疯狂,但他的动作依旧镇静自如,他最后拿出了另一副棺材,自己躺了进去。
柯策斯忽然有一种错觉,那个男人似乎就是自己,是自己主动躺进去的。
棺材外传来了涓涓的流水声,隐约间还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柯策斯敲了敲棺材内壁,回应他的是悠远的小提琴声。
“等等,这圣泉结晶不能拿。”
“为什么?”
“因为……虽然精灵对我们很不友好,甚至有几次都想陷我们于危难之中,但我们要知道,它们也是逼于无奈。不能因为一个君主的昏庸,而葬送了一整个王国的人民。”
“说的有道理。”
“我们就此别过吧,你装这些泉水回去分给镇民们,我亲自去拜访一下这里居住的精灵族长。”
“那你小心点。”
两个男人的声音很快只剩下一个,似乎在悄悄地说些什么……
“我要把结晶带回去,”男人说,“我要让他们所有人看到我对她的爱。”
那么,这份爱后来怎么样了呢?
柯策斯很想问问外面的那人,他咬紧牙关,想要把沉重的棺材盖推开。
可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棺材盖依旧纹丝不动。
但似乎是听到了棺材里的动静,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来救他了。
棺材盖被轻松地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如此熟悉,几乎每个夜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在梦里一遍遍地带他去参加葬礼。
灰烬爵士!
是他!
似乎偌大的拼图上终于找准了一块,剩下的谜题迎刃而解。所有线索都连成了一条,柯策斯脑中翻江倒海,棺材外的爵士云淡风轻。
爵士似乎是有些惊讶:“呀……抱歉,找错人了。不过,请问你见过一个女孩吗?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