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嫡女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似乎要刺穿每个人的耳朵,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皇上竟觉得今日听到的传诵比往日的都要大些。当然,这并不是皇上的错觉,这是项若兮刻意让人喊大声些的,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温偌兰身上去。
且说偌兰初入厅内,就发现今日殿内异常的冷清,却又异常的热闹。冷清是因为本该站满大厅的侍女都不在了,热闹是因为这个时辰不该在的人都在了。皇上,皇后,太子再加上这兮清宫的主子项若兮。谁都没有发现,这小小兮清宫竟然聚集了全国最高贵的几个人。或许某一瞬间,这兮清宫内的某一句话,恐怕都有左右天下的能力。至于......温偌兰一歪脑袋便瞧见了地上还昏迷不醒的胡诠,至于这家伙,今天恐怕是他这一生最尊贵的时刻了,因为这一夜他将代表这天下大局。
“兰儿来啦。”见温偌兰还不紧不慢地走着,甚至还有心思看地上的这枚棋子,项若兮实在有些无奈。她承认,今日之事将温偌兰带进局里,确实有违情义,再加上温偌兰是那么懒的一人,拉她入局,确实也有违人道。但是......
兰儿,对不起。从你今夜见到胡诠开始,你就是局内人了。
“父皇,母后,孩儿今日有些受惊了,便想叫兰儿来陪我,不想兰儿却惊了圣驾。”项若兮完全没有为温偌兰留下烦忧,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温偌兰留宿不过是小事。
项若兮的一生,也不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一颗丧夫落泪知让举国上下,无人敢提兮若公主的婚事,青梅竹马的爱人也成了别人的夫,可除了这些,她在这宫中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连已经不问世事的太后也对其宠爱有加。也难怪项若殷嫉妒,反观项若殷棋子般的一生,项若兮确实太幸福了。可人或许就是这么贪心吧,她项若兮依旧是放不下心中最大的遗憾——陆承平,她一生的痛。她不能不恨项若殷,不能不恨与项若殷有关的一切。
“受惊了?兮儿怎么了?淇儿这丫头,匆匆忙忙地也说不清楚的,快告诉我,怎么了?”温偌兰极其紧张地小跑到项若兮身边,拉着项若兮的手,仿佛要给她勇气一般。在皇上看来是这样的,温偌兰真的很紧张项若兮,甚至还不小心踩到了胡诠的手指。
“啊!”
胡诠的一声痛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温偌兰身上转到了趴在地上的胡诠身上。而温偌兰和项若兮此刻也趁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人知道,就在项若兮眯眼再睁眼的一瞬间,胡诠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有些人可以作为心腹,有些人可以利但不可用,而有些人不能用但不会是敌人,还有些人是敌人但有时可以互利像朝中其他几位皇子,而有些人这辈子注定是敌人,且不可用,胡诠就是这最后一种。蔺王党和太子党,在朝中已然是水火不容,当然作为女子,项若兮和温偌兰没打算掺和这些,虽然他们身上都打着太子的标签,但他们向来与项梓琛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有蔺王党的人欺负到他们头上,还要利用她们来对付太子,那就别怪她们心狠手辣了。
有些人虽是敌人,却可以利用。如果有一天她们拿捏住了淑妃的话,可能还能用来威胁项梓琛。可胡诠,他就是淑妃已经抛出去的棋子,像蒲公英一样随其飘落,落入该落的位子了,就是好棋,落错了就是废弃,而如今胡诠就是那个在淑妃眼里可能还有一丝丝用处的废棋了。他身上绝不可能还有能威胁淑妃和项梓琛的东西,那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胡诠?怎么是你?”温偌兰仿佛很害怕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紧张地拉着项若兮的手,“兮儿,你切莫告诉我是他要行刺你?”
项若兮抽了抽嘴角,温偌兰这丫头抓的太紧的,她当然知道温偌兰是故意的,报复她嘛。小肚鸡肠的女人,项若兮在心中暗骂,随即捕捉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是呀,我怎么也没想到,毕竟他从小也是同我们一起长大的,还是梓琛哥哥的伴读,又是淑妃娘娘的亲侄儿。我原先以为他只是醉酒了,不小心路过,可方才临儿在他身上搜出了安眠香和催情蛊。兰儿,我好怕。”
“安眠香?催情蛊?那不是南疆的东西?太子哥哥,你可在你侧妃那见过?”
“我有耳闻,只是怡儿说这些是害人的东西,用不得,她也没带来。”太子自然也知道温偌兰入局的意义,不仅仅是跟他与项若兮打对台戏,还是一种见证,朝中重臣侄女看着,皇上不能偏私。
“嫂嫂说没有,那定是没有了......”
“皇上,我们在外面的草丛中发现了一颗白色小丸,似乎是药品。”一个侍卫的禀告很“不巧地”打断了项若兮的话。
“此物......我见过,是安眠香的解药服用后三个时辰不受安神香的影响。”太子的语气似乎很震惊,但其实他是全殿内最不震惊的一人了。
这药丸不在项若兮的算计内,太子会第一个发出声音,想来是太子的手笔,他本来没必要插手,况且他知道药物的来历就会供出他的那位苗妃,那他自己不也会被拉下水。别说项若兮和温偌兰这两个小丫头了,就是精明如皇后也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儿子了。
“我在怡儿那见过,因为从未见过白色药丸,因此印象深刻。”
不同于设局人,皇上这个唯一的局中人的震惊来源于这种药物会出现在此以及项梓枫会知道这种药物,项梓枫补上的这句话自然是为自己做了解释,也消除了皇上的疑虑,但同时也消除了皇后,项若兮和温偌兰的疑虑,让三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们知道天家无情,可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这不是无故将那苗妃拖入局中,并且一入局就是个废子?
听闻那苗妃爱太子入骨,差点背弃自己的国家,终于嫁给太子,若她知道自己被心爱之人如此利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项若兮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同于皇后嫌那苗女身份卑微,也不同于温偌兰从未见过那苗女,项若兮见过她的。她虽是苗女,却很懂中原礼节,温柔知性,说话也讨人喜欢,若不是身份过低,那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如今她就要死了吗?脑海中浮现着那张浅笑的脸,项若兮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布这个局,一开始直接交给皇后处理或许更好?看看身边眼神中带着惋惜的温偌兰,项若兮心中对苗妃的歉意更是叠加到温偌兰身上,是自己带她一步一步走进这个局的,最对不起的人应当是她呀。
“兮儿,不可退。”温偌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不,似乎比以往更冰冷了,“已然到了这一步,你退不得了。”
项若兮不会承认,温偌兰冰冷的语气,配上温柔的眼神,确实给了她很大的鼓励。是呀,她已然回不了头了,她救不了苗妃,太子的局已经布好了,她更不可能救胡诠,今天这个局本就是针对他的。既然如此,他能做的就是,保证接下来的局势按照自己的预料走,她布的是个大局,其中究竟会死多少个小人物,她根本无法预料。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想保护的人,温偌兰,项若芸和太后,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