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已是午后,她躺在自己的卧房之中,只觉得喉咙干痒难受,便起身倒了一盏茶,一股脑的喝了三盏茶后,才觉得好些,又看见那竹箫摆放在茶壶的旁边。
她隐隐约约的记起昨日之事,便颓然的坐在床榻上。
她该何去何从,她像是永远不会断线的风筝,那线却在玄真手中,难道真的为一自由去死吗,她自己摇了摇头。死了,就什么都完了,连死都不怕的人,为何要畏惧生呢,人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仍旧可以很好的活着,哪怕那生活无味而漫长,也要走下去,为了活着而活着也是一种希望。
花间月打开房门,看见阳光洒进卧房。只见曳茵端着饭菜走进来道:“主子让我看见你醒来,便送饭给你”。说着将吃食放在案上。接着道:“主人今日进宫去了,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主人还吩咐,让你我继续照顾扶若姑娘,不得怠慢”。
花间月皱着眉头,看着案上摆着的珍馐美味,却食欲全无。
只道:“知道了”。
曳茵便转身要走开。花间月却一把拉住她问道:“缪青去了何处,为何多日不见她”。
曳茵转身道:“难道你忘了规矩?在这月华阁一句都不要多问”。
花间月面上讪讪的,搭讪着松开手,曳茵便走了出去。
缪青虽忠心事主,跟玄真多年,却心地纯良,当日两人同为玄真的贴身女使,缪青从未为难过她,反而有时在玄真面前替她遮掩,两人虽不是交心的挚友,但也算同命相连,惺惺相惜。所以多日未见,那花间月心中竟是担忧。
花间月离了卧房,径直去玄真的寝殿,玄真不在月华阁,她便觉得自由些。花间月轻轻推开房门,见扶若正在埋头画着墨画。
扶若抬头见是花间月,先开口道:“你来啦,昨日听玄真哥哥说你病了,现在如何了”。
花间月赔笑道:“我只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扶若道:“你且坐下,等我画完我们好自在说话”。
花间月便坐在茶桌旁,不一会扶若画完那幅江月图,便走过来,坐在旁边。
花间月道:“今日可该用药了”。
扶若笑道:“终究是躲不过去的,我现在看到你都怕了”。
花间月听闻,会心的笑了。
只见花间月从衣袖里拿出一只一寸来高的玉瓶,将塞子打开,里面便爬出一只蛊虫,那蛊虫闻得药里的血腥气,便自行爬进去。
扶若便躺在床上,花间月捧着药罐走近前来,将那药涂至扶若身上患处。那药取曼珠沙华之蕊同天山血藕,用以人血味之,放于冰棺之中十二日,再放以蛊虫之身,有祛除寒毒之功效,那扶若身上的寒毒养了十年,若是寒毒发作,便会浑身动弹不得,且浑身发热,如在火中,但五脏却冻结,如活死人一般。
花间月放出蛊虫,那蛊虫爬将出来,吸着扶若身上的寒气和血肉,扶若喘着粗气,扭动身子,早已疼痛难忍。
过了半个时辰,蛊虫便被寒气逼死。
扶若躺在床上,浑身虚汗淋漓,发出微弱的声音:“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倒不如去了干净,如今这般,也不过是挨日子”。
花间月上来安慰道:“病来如山,病去如丝。你这寒气本是慢毒,悉心调养会好的,只是不知你这寒气是如何逼入体内的,竟有如此威力”。
扶若含泪道:“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我在天牢中。生不如死”。
花间月听见这话内有文章,便不肯多问。谨言慎行,是这月华阁的规矩,也是花间月给自己立的规矩。
扶若却继续道:“我本是南朝公主,玄真便是我四哥哥,十年前我被逼和亲,嫁给西梁太子梁恒昌,后背奸人所害,被囚禁天牢,受尽折磨,我那母国南朝皆以为我死了”。
花间月听此,恍然大悟。怪不得玄真待她如此上心,原来扶若竟是他的妹妹。
“月儿,你可否帮我一个忙”。扶若又道。
花间月道:“何事”。
扶若道:“替我走一趟绝情谷,将那江月图交给段国师”。
花间月站起身来急忙道:“此事怕是不妥,不如待玄主回来再做道理”。
扶若道:“若是等玄真哥哥回来,怕是送不出去了”。
花间月看着扶若失落的样子,心有不忍,便道:“既如此,我便替你走一趟吧”。
扶若眼前一亮道:“除了你,这月华阁再无人敢逾距了,月儿,我当真的没看错你”。
花间月一笑而过。
只上案前拿起那江月图,揣在怀中,便走了。
花间月轻功一起,早已飘出月华阁寝殿。
断情谷她是从来没去过的,但对此地早有耳闻,常听闻里面住着一位世外仙人,只是另她没能想到的是,这位世外仙人竟是西梁国师段伯墉。
花间月驾着轻功,来至谷口,只见一小童,飞将过来,大喝:“何人敢闯我绝情谷”。
花间月认得他,他便是那段国师手下的小童,名唤阿修。
花间月俯首拱手道:“扶若公主,着我来送一样东西给段国师”。
小童道:“这里无段国师,只有绝情谷谷主”。
花间月环谷着仙气袅袅的仙谷道:“是”。
那小童听见是扶若公主,便回去通报,不一会便告知花间月,请她入谷。
花间月跟随着阿修,看着谷中山势险峻,翠峦叠障,遍地繁花,竹丛森然,好似仙居。
不一会儿便到一阁中,只见段伯墉手持羽扇,背对二人,只看着面前的湖水。
阿修上前拱手道:“谷主,人已带到”。说毕,便退下了。
段伯墉将回过头来,看花间月。
花间月从怀中拿出那画道:“扶若公主遣我送这幅画于你”。说毕,花间月便要离开。
段伯墉急忙拿起那画纸,打开后,竟是什么也没有。
段伯墉却拿着那宣纸,闭上眼睛,流下一行清泪。
当年二人逃亡被抓,为确保让对方知道彼此安好,扶若便隔几日,让心腹送一张空白的宣纸与段伯墉,为避嫌疑,段伯墉只在纸上画一幅江月图。作为信物,以示平安。
如今便是一张空白的宣纸,那宣纸上无一言,却胜过千言万语。扶若意在告诉自己:“我很好,你要擅自珍重”。
花间月满腹狐疑不知道段伯墉为何竟如此。
那段伯墉却道:“扶若着你来送信,必然信任于你,你是那玄真的蛊仆,不若听命于我,替我看着月华阁的动静,照看扶若,终有一日,我会替你清了那蛊毒,还你自由之身,何如?”。
无论怎样,都是听命于人,花间月是谁也不肯轻易相信的,这段伯墉心机沉重,心思细腻,而自己不过是一颗旗子罢了,稍有不慎,他们丢的不过是一颗旗子,而自己便是性命,况且蛊仆易主,乃是大忌。
花间月拱手道:“谢谷主美意,只不过花间月一身不事二主”。
段伯墉道:“你不是最恨那玄真吗,如何又不肯呢”。
花间月哑然,她确恨玄真,但远没恨到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恨他。
段伯墉继续道:“你可以想想清楚,若是想明白了,可以来告诉我”。
花间月未言语,只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