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扶若接过蛊虫,哽咽道:“你永远是我的哥哥,永远都是”。
玄真顿了顿,转过头,又向段伯墉道:“既然扶若想留下,我便不强求,但是花间月,今日我一定要带走”。
段伯墉道:“花间月说过愿意留在我断情谷,我也答应了,你若执意要将她带走,不如问一问她”。
未及说完,扶若便在一旁劝道:“哥哥,你便放了月儿吧,她天性桀骜,真的不适宜当个蛊仆啊,况且这断情谷只有她才会用蛊虫,帮我祛除寒毒啊,若是她跟你回去,我该如何啊”。
玄真在一旁仿佛没听道,只对段伯墉道:“不必问她,你只需让她出来,我自会带她离开,她身中我的蛊毒,便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
段伯墉笑道:“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恐怕未必吧”。
玄真怒道:“你想如何?”
段伯墉笑道:“扶若既已留下,我自然不愿意多管闲事,但如若她愿意跟你走,我便不多言,如若她不愿意,我亦不会多言”。
言毕,便唤阿修道:“让花间月到正殿来”。
屈木便来到梨树林,径直走到花间月身边向她道:“谷主,让你去正殿”。
此时花间月正与妙雪在梨树下乘凉,梨花纷飞胜雪,从远处看去像两个仙子在石桌前凝思对弈,不觉使人觉得诗从画中来,人是画中仙。
花间月听闻,便狐疑道:“不知谷主有何事,如此匆忙”。
阿修道:“我也不知,你随我去了,就知道了”。
花间月遂别了妙雪,随阿修来到正殿。
花间月推正殿的门,便一眼看见玄真,心中大惊,但仍旧不露声色。
玄真则从她进门那一刻,便一直盯着她,那神情恨不得要将她吞没。
花间月径直的往前我在,目不斜视,故意的不看向玄真,走到殿前拱手道:“谷主,不知是何事”。
段伯墉笑道:“你的主人来寻你,你可愿意跟他回去”。
花间月看了玄真一眼道:“花间月并无主人”。
玄真怒目而视,大怒。遂道:“花间月,你忘了你身上的蛊毒吗?”
花间月回头看向玄真道:“我自然没忘,如若不是你,我怎会受尽蛊毒的苦楚,你逼我成为你的蛊仆,替你做尽恶事,你不会是我的主人,却是我的仇人”。
玄真听闻遂道:“此事由不得你”。说毕,施得蛊语。
花间月体内便如万针进入五脏。花间月便倒在地上,扶若急忙上前扶着,向玄真哀求道:“哥哥,你就放了月儿吧,她与你无冤无仇,你就给她一条生路吧”。
玄真道:“生路是自己寻的,不是别人求来的,花间月,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花间月双手交叉,抓着自己的肩膀,浑身抽搐,仍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去,任你鱼肉”。
玄真道:“既如此,你便去死吧”。
言毕,又施蛊语。
段伯墉望看着玄真,心中已然明白,玄真要的早就不是蛊仆了,他要的是花间月,既如此他也让他尝尝失去心爱的人的滋味,便笑道:“玄殿下,万事不可强求,今日你如此强求,可不像你素日的为人”。
玄真没理会,一心都在花间月身上。
段伯墉便施以内功,护住了花间月。
玄真大怒,向段伯墉道:“我教训我的人,于你有何干系”。
段伯墉道:“她想走,我没话说,她说不想,便是我断情谷的人”。
玄真道:“我若一定要带她走呢”。
段伯墉道:“那得看她愿不愿意了”。
此时花间月倒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用微弱的气息发出声音:“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跟你回去”。
玄真看着地上花间月,不再施蛊,他的心纠结在一起,心痛难忍,就是死,她也不愿意再回到他的身边,这是何等的决绝,他最想护着的人,竟如此恨他,他的眼眶通红,紧紧攥着拳头,她们竟都要离开他,而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玄真半蹲在地上,看着被蛊毒折磨的头发凌乱,满头虚寒的花间月,轻声道:“你就算留在这里,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你记住,我不救你,谁也救不了你”。言毕,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花间月,神情复杂。
扶若惊愕的看着玄真。亦立起身来,走到玄真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眼睛却看着花间月道:“玄真哥哥,你别在施蛊了,我知道你也不忍,你何苦要折磨自己和她呢”。
玄真未做声,只是拍了拍扶若的肩膀,看了段伯墉一眼,却没说一句话,只是离开了,我们不知道他是带着何种心境离开,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的时候,第一次感到,他的孤寂和悲哀。
扶若看着玄真心有不忍,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她摇了摇头,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却使那么多人受到伤害。
扶若将花间月扶起来,将她送入一间客房。
花间月躺在卧榻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出神,她把自己的后路断的一干二净,既然已经选择离开,就不能回头。
扶若已经全然明白了玄真对花间月的心思,她这个哥哥是从来不会把对一个人的好羞诸于口的,他宁愿使用手段逼人就范,也不会直说出自己的真实意愿。
扶若坐在花间月的床榻边缘叹道:“我不知道把你带出来,到底是不是害了你”。
花间月回过神,看着扶若,过了半日,方道:“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我自己选的路”。
扶若道:“我看得出来玄真哥哥必然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的,我看他的那个样子,和他看你的神情,是心有不忍的,即便你跟他回去了,他也不会伤害你的,他希望你回到他的身边,而不是希望回去一个蛊仆,你明白吗?”
花间月躺在床榻上,抬起右手,手臂遮住双眼,不再做声。
扶若公主知其意,便不再言语了。
花间月相信玄真不会因此杀了她,可是她不能确定玄真的不会伤害她,她的命运必须攥在自己手里。
且说玄真离开断情谷,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走的很快,一路颠簸,但极快。。
玄真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心境难平,他的嘴角紧闭,面色铁青,睫毛微微的颤抖,双手搭在膝上。
想起方才之事,玄真不觉得攥紧了拳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卑微,虽然他丈着可以控制蛊毒,面上依旧掌握主动权,可是他知道自己实实在在的输了。
他的言语越强硬,心里便越空洞,他怕,花间月不肯跟他回来,他到底再怕什么,他怕永远的失去花间月吗?他这一生都在为南朝,可是今日他的心思,没有一丝一毫不在花间月的身上。
爱会使人心变得如此脆弱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