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东野茜推着还没卖空的车回到住处。车里的饼还剩下许多,但她已无心再卖。
无数次,她幻想着和莫西重逢时的情形,在不一样的场景,不一样的对话,不一样的结果。可她从没想过,莫西的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开始的时候,没人愿意买她做的烧饼。甚至莫西的那些老客户,看到她还会投来怨恨的目光。是莫西的日记,让她坚持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在受的这些苦,正是那半年以来,莫西为了自己,而受过的苦。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我,我要也坚持下去,等到见到莫西的那一刻,告诉他自己错了,真的错了。自己愿意接受他的任何决定,哪怕是不原谅。
可是,今天真的见到他了,她却没有勇气走到他面前。而莫西……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愿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他没事,他幸福,就可以了。
东野茜看着手机上唯一的照片,照片里,莫西憨憨的笑着,那笑容不带一丝尘垢。一滴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在屏幕的背光下,光彩夺目。
窗外一道炽亮的车灯照来,照亮了东野茜昏黄的房间。车子停在门外,车灯熄灭,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昏黄。
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着白色西装,表情严肃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门外听着的是一辆白色的捷豹跑车。
“你怎么又来了?”东野茜擦去脸上的泪,慌乱的关着手机。
“今天……能让我进去吗?”男子依旧站在门口,平静地问道。
东野茜没说话,男子笑笑,“好,那我还是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吧。”
男子叫凌风,他父母本来给他取的名字是凌峰,可他自幼喜欢看武侠小说,觉得凌峰这个名字土里土气的,于是自己改成凌风,像极了武侠小说里仗剑行走天涯的侠客,丰神如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凌风家境富有,在东安屈指可数,而他还是个大学生,就开着捷豹跑车进出,人又长的帅气,引得学校里的女生无不为之疯狂。
可是凌风很高傲,他觉得侠客应该配侠女,那些一脸花痴样的庸脂俗粉和那些土财主家的傲娇大小姐,都不是他的菜。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单身,高冷,洒脱,桀骜不驯。
有一天,他走在路上,却被推车走过身边的东野茜吸引住了目光。她虽然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看起来邋遢不堪。可是她那忧郁的眼神,清冷的气质,一颦一笑之间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历尽沧桑隐居于市井间的侠女,凌风的心一下子就被触动了。
他故意将自己的敞篷跑车开到她的面前,在她面前摆出豪门公子的样子,可是东野茜看他的眼神跟看路人一样,波澜不惊。凌风心中欣喜若狂,暗自庆幸自己终于遇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类型。
于是他开始接近东野茜,在这数个月的时间里,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是东野茜却对他无动于衷,无论是钱物,还是甜言蜜语。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凌风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他开始变得谨慎,小心翼翼,不管东野茜怎么无视他,怎么拒绝他,他总是这样一次次不厌其烦的来找她。东野茜不让他进屋,他就很绅士的站在门口和她说话。
日子久了,东野茜也不再冷冰冰的赶他走,只是从来都不让他进屋。
可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东野茜,心是热的,却是稀碎的。她很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扶着他放声痛哭一场。这半年的时间,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真的好累,好辛苦。
而且,她心中唯一支撑着她的信念的支柱,终于崩塌了,就在今天,就在她看到莫西和他身边那个美丽的女孩手牵着手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如果你愿意,你大可以不必吃这样的苦,住这样的屋子。”凌风打量着满是灰尘油烟的房子,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他会远离这样的屋子百米以外。可是,为了东野茜,他愿意留在这里,多久都愿意。
“谢谢你,我习惯了。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用钱可以给予我的一切,我不需要。”东野茜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那是她的痛楚,是她心中引以为耻的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瞧不上那些庸俗的东西。但是,我是想说,你不需要吃这样的苦,钱不是万能的,却能减轻痛苦。”
东野茜抬头看着他道:“钱……能买回时间吗?能让我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吗?”
凌风摇了摇头:“不能,但是一切从新开始,还不晚。”
“从心开始……?”东野茜苦笑着,“现在的我本该在大学的教室里,和他相遇的。我怎么回的去?我怎么找的回来?我怎么从新开始?你告诉我……?”她说着,伏在被子上双肩抖动着,好久才哭出声来。
“他是谁?”凌风忍不住问道,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又道:“如果只是大学的话,我可以帮你,只是……”话到嘴边他又打住,那样的帮助,等于把东野茜推到她嘴里那个他的身边。
东野茜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说:“谢谢你,我不需要你帮助。我已经认命了。”
“认命?”凌风激动起来,“你一直拒绝我的理由,也是因为他吧?”
东野茜不说话,默认了他的话。
“好,我就满足你的愿望,我让你们在大学里重逢,我要跟他公平竞争,我要在你面前打败他,不过不是用钱,而是靠作为男人的尊严和实力。”
他说完,转身离开。
东野茜愣愣的坐在那里,望着还在兀自摇动不已的房门。
外面车灯骤然亮起,跑车咆哮的引擎声响起,凌风开着他的捷豹急驰而去,带着赌上了自己尊严的赌注,他要去找出东野茜嘴里的那个他,光明正大地打败他,夺得东野茜的心。
莫西回到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莫楠开始怪罗文辉:“都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说要什么帮我哥从哪里跌倒在哪里站起来,你看看他现在的,像是站起来了吗?”
罗文辉低头沉思,忽然抬头对莫西道:“西哥,你要真喜欢那个女生,我们就会去把她追回来,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支持你。但你要就这样倒下去的话,就别说什么保护莫楠的话了,我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莫西看着他,一脸的阴晴不定。罗文辉拉起他吼道:“跟我走,我帮你找回做男人的勇气,堂堂七尺男儿为了一个女人垂头丧气,你不觉得很没志气吗?那个单手将我击败的西哥呢?哪里去了?”
一旁的莫楠被罗文辉的话感染了:“对啊,骡子,今天的你,身上有我从没见过的男子汉气概呢。哥,你不能输给骡子。”
“走,我带你去找回自己。”罗文辉不由分手拉起莫西出门,“楠楠你看家啊,我会把西哥送回来的。”
“噢,那你们要去哪啊?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我们去喝酒。”罗文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要在平时莫楠一定会挡在他们面前,大喊不许去的。可是今天,她觉得大哥是应该喝一点酒,忘掉过去,重拾信心。
酒吧里,灯红酒绿,音乐嘈杂。初到此种地方的莫西,一脸的局促。罗文辉熟练的跟酒保和以前的酒友打着招呼。
“骡子,这么久不来,我们还以为你从良了呢,这么多天不露面,你不想姐姐吗?”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端着一杯酒走过来,坐在罗文辉身边,“咦,还没叫酒吗?大龙,文辉来了,你都不懂得怎么招呼了么?”
女人对酒保招呼着。
罗文辉小声的对莫西介绍道:“这位是酒吧的老板,雯姐。雯姐,这是我结拜大哥,莫西。”
“哦,西哥啊,第一次来吧,看着面生。想喝点什么,今天算我请的。”雯姐眼神暧昧的打量着莫西道。
莫西笑笑:“随便,雪碧可乐的,都可以。”
雯姐掩口笑道:“姐姐请你能让你喝可乐吗?那东西对男人不好,杀精,嗯哼……”雯姐用撩人的语气说着。
莫西小声对罗文辉嘀咕着:“我什么时候跟你结拜了?”
罗文辉在他耳朵边说:“我这么说,省钱。”说着对他眨了下眼睛。
“骡子,你的,老花样,地狱玫瑰。”一杯调成玫红色的威士忌送到罗文辉面前。
雯姐亲自端了一杯琥珀色的酒递到莫西手里:“第一次来酒吧,不要喝太烈的,姐姐请你喝杯秘制郎姆。”
莫西礼貌的接过来,跟罗文辉,雯姐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口。四十度的朗姆酒虽然加了冰块经过调制稀释,但霸道的口感依旧强烈,莫西忍不住呲牙裂嘴的咽了下去。但是酒的余味却甘甜无比,爽烈的感觉就像极炎热的天气里喝下了一杯冰镇雪碧一般。他忍不住咂巴着嘴,品味着那甘甜的芬芳。
“这酒,还挺好喝啊?”莫西像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翻来覆去的研究着那杯酒。
“朗姆酒,当然好喝了,它是用甘蔗酿制的,是世界上最甜美的酒。”
罗文辉看着他,有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雯姐拍拍莫西的手,对他眨下眼睛道:“西哥慢慢喝,姐姐先去和几个老朋友打个招呼,等下再来陪你。”
莫西笑笑,目送她离开。
罗文辉觉得时机到了,他指着酒吧里穿着各异,不停穿梭在人群里的女孩们说:“西哥你看。”
莫西莫名其妙的问:“看什么啊?”
“女人啊。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只要你足够优秀了,她们就会主动往上贴,需要你求爷爷告奶奶的去追她们吗?所以你听我说……”
他本是想吹吹牛逼,让莫西从那个女人的阴影里走出来,可是莫西望着他的眼神却极不友好。
“这么说,你对楠楠,也是这么想的?”莫西冷冷的道。
罗文辉脊背一阵发凉,忽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莫西没再理他,在他酒杯上碰了一下,自顾自的一口干了那杯酒,罗文辉都来得及拦。
“西哥,这酒,不能这样喝啊,你会醉的。”
“什么啊,糖水似的。”莫西毫不在乎的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推,“再给我来两杯。”
罗文辉没说话,是他带莫西来喝酒的,大不了自己少喝点,等下背他回家,就让他喝个痛快吧。
“楠楠不一样,她在我眼里不是普通女人,她是珍宝,独一无二的,错过了,花多少钱都再也买不到的珍宝。”
莫西笑了,朗姆酒的酒劲来的很快,他的神经已经被点燃了。
朗姆酒,在刚兴起的时候,受到了海盗和士兵们的推崇,被他们称为“战意之酒”。有种令人一入口就停不下来的魔力。喝了朗姆酒的男人,会无比的勇猛。古代欧洲士兵更是为了获得作为奖励的朗姆酒而在战场上全力以赴的拼杀。
莫西连干三杯,话开始多起来了。他瘪着嘴,搂着罗文辉的脖子说:“在哥心里,她也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可惜,我配不上她……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法变成她想要的那种人。”
“哪种人?西哥,你想做哪种人?”罗文辉也有点晕乎乎了。
莫西抬起头,深情的打量着罗文辉的眼睛,一旁的雯姐正好过来,吓得站在当场,张大了嘴巴。她以为,莫西是要和罗文辉接吻了呢,没想到,骡子竟有这爱好?
莫西打量着罗文辉的脸:“我想做你这样的人,什么都可以满足她,她就不会离开我了。”
罗文辉皱眉一把推开他:“你省省吧,如果你喜欢的是那样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接近她。我不会,楠楠也不会让你栽在这种女人手里的。”
莫西傻笑着:“可是……我爱她,即使她骗我,我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