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光影在天边转瞬即逝，几秒钟后，雷声轰鸣在申以轩的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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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太平洋的水汽气势汹汹地驾临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雷声不绝于耳，雨脚如麻也未曾未断绝。
夜已经深了，不远处的几个独栋却还是灯火通明。申以轩也懒得开灯，借着他们的光站在落地窗前看雨。微芒透过雨幕射进来，整个屋子就仿佛笼罩在一团雾霭当中。就像那楼下的广玉兰，在风雨里摇曳出无数种风姿，本来还有些疏散的高大乔木，在夜色中也有了几分林海翻涌的意味。申以轩看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树林，眼神旷远的仿佛一霄碧空。
申以轩难得放空了心思，这样的安宁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了。最近一段时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莫名地躁动起来。煴火由心而发，连带着血液都滚烫起来，血管里流淌的简直就是岩浆，那种由内而外的灼烧感几乎撕裂了他的神经。
换一个更恰当的比喻，申以轩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炙热的铁砂，肆意地摩擦每一寸肌肤，将他的身体切割的皮肉绽开。可是申以轩不止一次的测试过自己体温，每次都是37.5℃，标准得令人胆战心惊。
而在这痛楚之后，申以轩就会陷入无休止的梦境，各种破碎的片段挤进他的脑海，仿佛有利斧劈开他的头颅，再硬生生塞进去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梦里他看见天空破碎，血色的长河从中倾泄，淹没了陆地上的一切；他看见人们辛劳地构筑神殿，完工之日却被一只巨大的脚踩碎；他看见漫漫星空化作流光，一道接一道地坠落，将一头龙钉在铜柱之上，神龙愤怒神龙痛苦，可还是渐渐没了动静，血色的眼泪从龙睛里流出，一切接触到它的生灵都被灼烧的只剩骸骨……
他看见了太多太多，以至于转瞬就忘了个干净。或是记忆重叠，错杂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可是申以轩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在阐述着一个主题——毁灭。
他看见皇帝死去，他看见侠客死去，他看见歌女死去，他看见神龙死去，最终所有人都死了。所有死去的人都是风华绝代之辈，所有人死前都曾发出不甘的怒吼，面目狰狞，却无能为力。
画面是如此的斑驳，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申以轩现在都有些害怕夜晚了，一到晚上，他仿佛就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无休止的场景转换，已经让他的精神饱受折磨。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到茶几上拿起手机。看到已是午夜时分，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拨通了电话。
出人意料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还没睡呢？”申以轩问道。
对方笑笑，应道：“没，坐沙发上看电视呢。”
声音略显苍老，却又带着年轻人般的活力，想来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申以轩顿了顿，开口问道：“老爷子，我上次问你的事有眉目了吗？”
电话里的这位老爷子，算是申以轩的爷爷，是当世不多的太极宗师，医道也是颇为精通。前几天申以轩实在扛不住，便把自己的状态和老人家说了一声，希望知晓个中缘由。
“怎么，这几日又出现那种状况了？”
“那倒不是，就是想问问。”
“嗯。”老人随意地应了一声，继而又说道：““做梦无非心气、心血、心阴、心肾、心脾、心胆、痰火有恙，不足，不交，气虚，内扰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申以轩梗着喉头沉默了两秒，有些艰难地说：“算了，当我没说。”
听着这话，老人家不禁笑出声来，又道：“做梦的确算不了什么大事。只是你说的气血翻滚、浑身炽热，倒是有些蹊跷。这几日有打拳吗？”
“没有，刚放暑假，这两天一直陪同学们四处闲逛。只有早上跑完步后做会早课。”
老爷子武艺超凡，申以轩自然也是打小练拳。虽然没有小说里那么玄奇奥妙，但是一般两三个成年人，还真不是他这个高中生的对手。别看他身体清瘦，卧推可是实打实的100公斤，放开武学技艺不说，这个级别的体魄放在成年人之中也算是强健了。
申以轩知道老爷子问这个，估计是怕自己练功出了岔子，可自己终究还是个高中生，每天用来练武的时间从来不超过两个小时，这还是建立在他什么补习班都不去的基础上，才能空得出如此时间。
“那这样吧，你明天过来一趟，我替你把把脉，不然单凭描述，我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情况。”
“那行，我明天去看看你。你早点睡吧，多大年纪了，还跟年轻人一样熬夜。”
说完，也不待老爷子回复，申以轩径直挂断了电话。
但还没等他放下手机，就又来了条信息。
“睡了么?”
申以轩愣了愣，敲了个“还没”。
“明早出来玩啊?”
“去哪?”
“陪我逛街啊。”
申以轩想都没想就回复道：“我明天想多睡一会，改天再陪你去吧。”
“可明天是我生日诶。”女生的信息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一时让申以轩愣在了那里。他咬了咬嘴唇，面露思索之色，最终还是回复道：“嗯。那我明早八点去找你。”
打完这几个字，申以轩直接把手机往身后的沙发上一扔，不再管它。
其实在平时申以轩还是很乐意去陪她逛街的。给他发信息的人叫陈纤羽，在学校里也是出了名的美女，人又活泼。有哪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会讨厌这样的女生——这样明媚得如同春光的女生呢？
可是申以轩心里还是有点抵触的，毕竟这种身体状态，他着实不想再出去晃荡了。前几日是因为别人三番五次打电话邀请，实在推脱不掉。今天这个陈纤羽，是学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平时申以轩也没少承她的情，也是不好意思拒绝。
一想到这段时间，申以轩就头疼无比。身体上的痛苦只不过是一时，可那些无休止的梦境却始终存在于他的脑海里，模糊又繁琐。以至于现在申以轩都快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他在梦里见到深渊万丈，醒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滚到了床的边缘；他看见太阳在天上炸开，光芒几乎灼伤了眼睛，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台灯的橘色光芒是那么刺眼；他看见星空中出现了一条长廊，延伸到视野的边际……好吧，这个没在现实中看到过……
最近躁动的越来越频繁，梦境也越来越逼真，而且和现实扯上了关系，就仿佛是幻境与现实的大门在无意间被打开，两个世界一下子就贯通了起来。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莫名的不安。
申以轩只觉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转身走向了浴室，准备去洗个澡放松一下自己。
当水淹没自己的身体时，申以轩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惬意，连日来的不快一扫而光。他闭上眼睛，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温水让他的身体渐渐放松，又托着他浮起，这样舒适的感觉，才是他最需要的。
申以轩一个不留神，头从浴缸的边缘滑落，整个人一下子淹进了水里。呛了一口水的他想要起身，却感觉到一股甜腥的味道从喉咙中翻起，他惊恐地挣扎起来，却发现浴缸里不再是水，而是猩红的液体！
粘稠的液体顺着申以轩的鼻腔进入，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越发恐惧。他四肢疯狂地摆动，却触碰不到一点可以依靠的东西，仿佛是掉进湖中，只能无力的下沉。申以轩只觉得呼吸越发困难，那液体就像是血液，粘稠得根本无法排除。他的喉咙被哽咽住，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
这是要死了吗？
申以轩猛地一下坐起，浴室里灯光依旧，浴缸里还是清澈的水，只是有些凉了，根本找不到一丝红色的痕迹，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个梦。
他盯着水出了好一会儿神，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居然在泡澡的时候睡着了。”
申以轩自嘲道，打算起身离开。可他突然发觉嘴里有什么不对劲——那是一股甜腥的味道。确切地说，那是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中，连带着透出一股血腥味。
申以轩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什么东西吐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丝丝鲜红，他怔在了那里。他没有感到口腔中有任何伤口的存在，可这鲜血又是从何而来?刚刚好像真的是呛了一口血，满嘴的血腥味。
这还是个梦吗?
申以轩终于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