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林子里处处剑拔弩张的杀气，显然在一触即发的边缘。这让她更加确定了，柳言卿来徐州绝对是另有目的。
柳言卿看着颜绯清澈的双眼，狭长的凤眸暗了暗，没说话。
颜绯又问：“是很很重要的事吗？”
柳言卿眯着眼看她，沉默间呼吸绵长，并没有回答颜绯的问题，转而走到了窗边站着。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柳言卿衣着单薄的站在窗口，吹了些冷风也无动于衷。
颜绯抓着身上的薄毯，下意识想往柳言卿身上过盖。
柳言卿身子不直不好，根本受不得凉，还偏偏从来不知道照顾自己。
只是刚拿着毯子过去，柳言卿便察觉到她的脚步，转头眼睛几分锐利的盯着颜绯。
颜绯一愣，抱着手里的毯子抬头看柳言卿，才发现他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几丝红润。
颜绯猛然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毯子滑落了下来。
十岁的柳言卿相貌与当年有所变化，却不是相差甚远。但是她如今见着柳言卿几次，每一次都觉得十岁的柳言卿与当年有着天差地别。
这种差别，存在于柳言卿还尚未完全冷去的五官里。
藏在他尚且红润的脸色里。
颜绯睁大眼看着柳言卿，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夜里风大，公子站在窗口吹风，身体可好？”
柳言卿看着颜绯怪异的表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无碍。”
无碍……
颜绯呼吸都有些颤抖。
当年她遇见柳言卿的时候，柳言卿早已卧床多年，整日皮肤苍白毫无一丝血色。大夫都说这病没得治，柳言卿自己也从来不提。
这事太平淡了，平淡到颜绯都快忘了，柳言卿这病原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当年柳言卿不过一句小时候病的，便轻描淡写的带过，自己便真的就没再放在心上。
这个小具体是多小呢？
不知世事的小，还是如今十岁大小的小？
颜绯垂着头，猛地就想起柳容弈与鄢恪说的话，再次抬头问柳言卿：“公子可曾住过百花楼附近的客栈？”
柳言卿的脸色微沉，眼里蒙上一片深邃的光，眼里冒出些警惕，“不曾。”
颜绯笑了。
柳言卿眼底的反应尽入颜绯的眼底。尽管他谎撒的面不改色，可到底年纪还小，不懂得隐藏眼中神情。
颜绯看的一清二楚。
她一瞬间都想明白过来了，在这徐州城里，能害柳言卿的，只有柳容弈了。
门外宋余赶回来，朝柳言卿微微一点头，神情肯定。
柳言卿这才重新把视线投向颜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颜绯疑惑的看他。
“一是留下来，我们会帮你救出那个姑娘。二是天亮我便让宋余送你回城，咱们就当今晚从来没见过。”
颜绯看着柳言卿认真的表情，一瞬间真的很想说留下来。可颜绯张开嘴，却想起那些年终日靠药吊着命的柳言卿，瘦的想随时一阵风都能吹倒。
颜绯眼里闪过一丝纠结，终是开口：“我选二……”
她在柳柳容弈身边，比在柳言卿身边更能帮到他。
只可惜，当初说好三日见她爽约了，如今再有一次机会，她还是没把握住。
柳言卿沉默了一会，端起了桌上的凉茶，“即是如此，那等天亮，我便让宋余便送你入城。”
宋余眼一睁，诧异的看着柳言卿。这丫头已经知道他们的位置了，怎么能让她轻易回去？
柳言卿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独剩宋余一个人瞪着颜绯。顾不得许多，宋余直接上去捏起颜绯的衣襟，几乎提的颜绯双脚悬空，宋余一脸凶神恶煞的开口：“今晚的事，统统忘了一干二净知道吗？”
若换了真正的三岁孩童，早就哭的稀里哗啦了。
而颜绯只是任由他提着，眨巴着眼看他，开口有几分郑重：“我不会说出去的。”
宋余见自己的威慑完全没起作用，干脆把颜绯一把放下来。真是见了鬼了，他连个小孩都唬不住了吗？
柳言卿看不过去，拿指节敲了敲桌面，不耐烦的开口：“行了。”
“宋余你下去。”
宋余心有不满，但终究还是乖乖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柳言卿和颜绯两个人了，柳言卿看着她，目光有些深邃，“你知道些什么？”
颜绯看着他，再次想起了柳容弈的话。那话里信息太少了，她连柳容弈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颜绯只能摇头，“不知道。”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殿下……我是说我家公子，他很谨慎。我只是一个小婢女，知道的事情有限。”
柳言卿沉默的看她，换了个问题：“那你背后的人，又是谁？”
颜绯睁大眼，“公子误会了！”
“我误会你什么了？”柳言卿反问道，“误会你小小年纪身手了得是天生？还是误会你探听主子消息是好奇心作祟？”
颜绯哑口无言。
柳言卿问的这些她都答不上来。颜绯只能垂下头，闷闷的开口：“公子只需要知道，我绝不会害公子就是了。”
“若公子不信我，可以去查我。”
柳言卿眯着眼看她，试图从塌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柳言卿看到的，只有失落。柳言卿干脆移开目光。颜绯就像是一个谜一样，满是疑点却又从未害过自己。
柳言卿暂时相信了她。
“还有两个时辰就开城门了，你现在还能睡一会，天亮了我让宋余叫你。”柳言卿起身，准备去到另一个屋子里。
颜绯闷闷的点头，翻身上了床。
柳言卿站在门口看她，当真一副要睡觉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就不怕我等你睡过去的时候打晕你，或者杀你灭口？”
颜绯楞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过。
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柳言卿永远不会伤害自己。他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都实现了，颜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柳言卿见着颜绯脸上呆滞的表情，没等颜绯开口便道：“别担心，我不会做这样的事，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不睡。”
颜绯点点头，躺着盖着被子便睡过去了。
柳容弈见着神色竟有一丝复杂。
这丫头聪明警惕，却好像对自己毫无防备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