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师和阿招两人乘巨鲸远遁,海岛沙滩上曹猛须发皆张,这曹猛五短身材,面色黝黑,唇上两撇八字胡,腰间一对卧瓜锤。
三年之间,李药师两次在他眼皮底下逃走,让他怒火中烧,不能发泄。解下腰间双锤,一锤就就砸碎了宋采的脑袋,一时间,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可怜宋采,擅自做主,邀功不成,又飞来横祸,真好比,跪添的添了一嘴屎,伸手的摸了一手刺,可怜,可叹。
阿招带着李药师在大海上遨游,星光下的海面泛着蓝莹莹的光,李药师说道:“阿招,三年时间,也未见你如此装扮,还能驱使巨鲸,你到底是何人?”
阿招嘻嘻的笑着说道:“还能是何人,就是天地间的一个孤儿罢了,想这些做什么,好弟弟,天地不仁,大丈夫当兼济天下,你可省得?”
“我自然会铭记于心,只是姐姐啊,茫茫大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阿招站在巨鲸背上,赤色衣衫和长发都被海风吹起,飘飘然若仙子临尘,她本来就生的一张瓜子脸,头发拢于脑后,裙角飞杨,当真是,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聪明如李药师,当然知道阿招不仅仅只是眼前看到的阿招,既然她不想说,李药师也不再多问。这世间有一种默契,就是,你不说,我便不问,谁都有秘密不是?
阿招目视着大海的远处,说道:“当然是送你离开这是非之地,你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也不要太自傲了”
李药师拱手称是,直至今日,他才觉得奇怪,尼神庵中基本只收留女尼,而阿招却不是女修士,她自称出身在尼神庵,可李药师从未见过她的父母。
这些都是微末,李药师也不甚在意,两人在巨鲸背上待了一宿,巨鲸终是海里的生物,速度比大船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地平线在前方,而太阳从身后升起,每逢盛世,常说,海晏河清,此时大海里虽然风平浪静,但是中华之地却酝酿着更大的变革,平静的海面下,暗藏着激流,只待海风起,又是一个波浪涛天的鬼天气。
该说的话,一晚上都说完了。
李药师站在陆地上,看着阿招和巨鲸逐渐的变小,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这才转身打量他所站立的土地。
岭南之地自古以来是中华正统,禹因治水而分九州,五岭之南,隶属九州之一的杨州,虽因朝代变更而有所变化,但大体是汉文化的天下。
这里多山多水,气候湿热,虽秦末移民五十万于岭南,又有贬官罪犯流放此地,但总体还是蛮荒之地。
李药师走在官道上,又逢小镇,买了一匹马,托往来的客商带回家信一封,以报平安。他并不急着回长安,而是要去峨眉山见他的师父,林澹然。
这老道坑了自家徒弟,让李药师羁縻于南海三载,先前曾说,事毕去峨眉山找他,李药师自当听从师命,虽然是个坑徒弟的师父。
这一日,李药师正在官道上策马狂奔,耳边风声呼啸,官道者,官家修筑的大路,你一介草民,在官道上如此嚣张的行路,就好比现在在高速公路上无证飙车。
当中有驿马往来,又兼之驽马不堪驱驶,李药师在道边缓行,此时,身后五骑呼啸着从他身边而过,皆骑着高头大马,为首者也不过十四五岁,鲜衣怒马,好不威风。
其中一人说道:“公子,痛快啊,这些匪徒都该死,哈哈哈哈“
又有一人说道:“公子智勇双全,真乃百姓之福祉“
五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只留下一路的烟尘。
这世间百态,贵公子带着家仆嚣张无礼之事,也是平常,李药师又是两世为人,并不是太在意,只是按辔徐行,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日见到师父要紧。
可是事情往往和自己想的反着来,真是怪哉。
眼见日已偏西,李药师寻了一个小镇的客店住了下来,左近荒僻,并无其它客店,而此处虽说是小镇,也不过几处人家而已。
下马,给马喂了草料,梳去灰尘,李药师坐在客店大堂里,跟伙计要了几碟小菜,一壶好酒,一个人自斟自饮。
他原是不喝酒的,此时的酒味太淡,味同醪糟,但也好过聊胜于无,倒是十分怀念后世的啤酒,红酒,据说北地有善耕者,所种一种多年生老藤,其上结果,或圆形或椭圆形,摘之,酿成美酒,凡有八色,芳辛酷烈。
这不就是葡萄酒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争战几人回“,李药师想着想着,原是唐朝王翰的名篇便这么脱口而出。
“啪,啪,啪“
“公子好雅兴,好诗句,好胆魄啊“
又是鼓掌又是叫好的,李药师转头看去,可不就是路上相遇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嚣张小子吗。
那小子倒也是自来熟,继续说道:“公子一人独酌,稍显冷清了点,介不介意拼个桌,搭个伴,多饮几杯,小弟也好多听公子几句好诗,正可佐酒“
李药师看这小子生的雄状英武,一张国字脸,两边眉毛向上高杨着,形如卧蚕,鼻直口方,双眼有神,便说道:“公子那里的话,正是求之不得“
俗话说,花花轿子人,你捧我,我那有摔你之理。
那小子坐在李药师对面,其仆人跟班,坐在另外一桌,说道:“好教公子知道,我乃冯盎,冯明远,高州良德人,今日被公子好诗相引,确实有些冒昧唐突,只是公子所言之美酒,明远正好知晓,醉卧沙场啊,好,真好,纵始争战不回,想来也是乐意的“
说完自己自饮了一杯,一杯酒下肚,又觉得不痛快,连干了三碗,当真豁达。
李药师看着冯盎连喝三碗,心里想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阿招说已被其母许配给冯盎,这才没过几日,便真人当面。
冯盎其人,李药师是知道的,追随隋隋炀帝北征高丽,又自领高州总管,确为当世之豪杰。其祖母冼夫人,三朝老臣,今日圣母,爱国爱民之情,天地可表。
圣人门下无虚士,祖宗荫庇,又天纵之姿,倒也没有埋没了阿招。
李药师说道:“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小弟的名讳,不方便说出,公子见谅了,人生相逢,酒不够,有剑,剑不够,唯死耳,小弟只是天地间的一个孤儿罢了,见笑,见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天地间的孤儿,当浮一大白“
又是三碗酒下肚。
李药师头痛啊,这是什么人啊,坐下就是三碗,这又喝了三碗,自己再胡乱说些什么,会不会又是三碗,酒虽不贵,也不醉人,可是涨肚子不是。
当既说道:“冯兄请了,当真好酒量,小弟自愧不如”
冯盎那边刚第三碗酒下肚,碗是阔口,酒水流的满脸都是,抹了抹方脸,说道:“明远虚长两岁,便自称哥哥了,小弟那里的话,大丈夫岂能无酒,区区几碗米酒,也不过漱漱口而已,我冯盎自饮酒以来,还没醉过”
“酒品如人品,冯兄伟丈夫也”
李药师也自饮一杯,含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