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轿子最终停在了白墙绿瓦的白府府邸外,在媒婆的招呼下,吹唢呐的几个人纷纷放下乐器,安静等待新郎官上前来踢轿门,娶新人。
新郎官很年轻,一身红装,虽然脸色苍白,但那由衷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人气,竟有种少年意气风发的味道。
况不周和沈贤月就隐藏在人群中,专注地看着新郎把新娘牵出轿子。
只见新娘身量五尺,很娇小,莲步袅袅,在新郎耐心细致的引导下,跨过门槛,进入了府内。
“她不是洛灵,而且她没有影子,应该也不是凤凰村的鬼!”沈贤月收回放在新娘身上的目光,扭头看向轿子。
轿子处女子的影子婀娜多姿,虽然跟轿夫强壮的影子混在一起,分成黑压压的好几片,但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
况不周皱了皱鼻子,双手背在腰后,脚步一点一点的,吊儿郎当道:“居然利用一场亲事把你的小师妹偷偷转移到这里来,真是大费周章!”
“事出必有因,他们这么做恰好证明了他们掳走洛灵是秘密行事,见不得光,应该是在防备谁!”沈贤月道。
况不周嗤笑:“反正不是在防备我们,依照他们的战斗力,人多势众加上诡秘的影子术,两个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
“无论如何,我早上已经捻诀传信回院,请人来帮忙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保证洛灵安全的情况下,尽量拖延时间。你千万不要暴露了!”沈贤月跟况不周相处了半日,深知他为人散漫自由,喜欢随性而为,少不得出言提醒。
况不周闻言勾唇一笑,声音爽朗道:“月月说得是,我会听话!”
沈贤月眉头跳了跳,被那声“月月”震得说不出话!如此黏腻的称呼,就连她最亲近的哥哥也不曾喊过!这个人,总是能够精准越线,放肆至极,偏偏又无赖至极,让人懒得费心费力跟他计较!
半晌,沈贤月才平静下来,冷声道:“你倒是真有让我生气的本事!”
等到新娘进门,街上看热闹的鬼群就散了大半。轿夫们又等了片刻,便悄无声息的把大红轿子扛上肩头,一路穿过后巷,走进了白府府邸的后门。
沈贤月跟况不周对视一眼,悄悄跟了过去。在轿夫进后门的时候,沈贤月因为惯然,差点儿也跟着进了门,幸好况不周及时伸手把她拦住,把她拉到一旁的暗巷里。
“嗯?你刚才差点儿暴露了!”况不周挑眉,好笑地看着沈贤月,不过也没看多久,就拉着她跃过了两米高的墙。
落地后,况不周眼神戏谑,细声道:“月月莫不是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我们跟屋主不熟,可不是能堂堂正正走后门的关系!”
沈贤月自觉的确没有偷鸡摸狗的经验,不欲理他,抬脚悄悄追上轿子。
两人一路躲躲闪闪,直到跟到墙角转弯处,他们看着轿夫的背影消失后,才再次从树后出来,放轻脚步偷偷越过墙。
没想到,墙的另一边,不是轿夫,而是六个黑衣人,或者说,穿着黑衣服的鬼!
沈贤月心里暗道不好,被发现了!
况不周不像沈贤月那般肃然,摇头感慨道:“看吧看吧,偷鸡摸狗也是一门学问啊!我劝你下次,要么别做这种事,要么就学精些!”
黑衣们纷纷散开,将况不周和沈贤月两人围在中间。其中的为首者嘲弄道:“你以为,你们还能够走出这个门?”
“这个场景,倒是很眼熟!”昨天才被同门追杀包围完的况不周摸了摸下巴,一脸怀念。
“不必活擒,死后见尸。”为首者不再废话,举手以指为号,食指一动,其余黑衣便纷纷捻住腕上黑绳,纵术使体影分离。
影子游动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影子就簌的一声,沿着地表缠上了况不周的身体,分别捆住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这么快?”还没来得及纵身离地的况不周有些傻眼。
沈贤月也在同一时间内被三个影子束缚住。她体质天生至阴,体内寒气也是她的利器,能伤万物于无形之中。念及此,她反手抓影,以寒气渡影,在外人看来并不激烈,外人也不会任何有感受,可影子的动作确实因为寒气体重而慢了下来。
既然速度慢了,就是有了逃脱的机会。沈贤月一个翻跳,双手扒住况不周肩上的影,寒气尽发,在落地那刻把况不周从影子的手上拉了出来,道:“走!”
况不周打了个冷颤,懵道:“怎么回事?”
“想走?”为首者驱影挡路,“都给我上!”
一瞬间,六个影子全都挡在了门口,而六个黑衣则在落在沈贤月和况不周背后,蓄势待发。
况不周即使身处困境,也不会忘记开玩笑,揶揄道:“明明只有六个黑衣,我们却要二打十二,真是天道不公!”
沈贤月眼神悠悠:“哪来的二打十二?”
“呃……”况不周无言以对,毕竟就刚刚的形势来看的话,他好像的确没有半点儿用处。
“想聊天的话,就死了再说吧!”为首者不再给他们再窃窃私语的机会,猛然发起攻势。
地表对于影子,就像溪河之于锦鳞,它们尽可以穿梭自如,姿态万千。在黑衣的命令下,影影霎时交叠,又迅速分开,一时出现在况不周的脚底,一时出现在沈贤月的裙摆,行踪成迷,无法预测。
沈贤月跟况不周背靠背,道:“擒贼先擒王。地上的影子虽然不怕火,可是鬼影却怕,他们那身法相皮囊,要修得是很费功夫的,还要花费大量法力,你可还能使出那身火?”
“我几次用火皆是在绝境下,迫不得已而为之,”况不周摇头,“可是如今有你保护我,我安心得很,怕是使不出!”
沈贤月这下是真的哑口无言。
影子窜动越来越快,躁动怒吼着,最后竟冲破了地表,席卷上空,合成一道狂风向沈贤月冲去。
“这招数也太诡秘了吧!”况不周压着沈贤月趴下,躲过了一次。
沈贤月可以用寒气逼影,但必须是在接触的状态,现在影化成风,速度快得连形状都扭曲了,又不与她接触,更糟糕的是,她手上没有剑,若是有剑,她那身寒气也不至于这么无力!
力所不敌,难道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
“走开!”况不周眼疾手快地拉过沈贤月,与她换了个位置,下一秒,第二次进攻的影风就直直打在他的肩膀上,擦肩而过,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
况不周忍不住喉咙的腥甜,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捂着肩胛骨调笑道:“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风吹倒,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弱不禁风?”
他还笑得出来,沈贤月却不能,她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在地上画阵:“你再撑一会儿。”
况不周想不撑都不行,因为接下来风影好像看不见沈贤月似的,拳拳往他身上招呼,在腹部的旧伤又被打出血后,他终于怒了,捂着肚子半跪在地,看着为首者不满道:“你眼里只有我吗?”
为首者点了点头:“谁让你比较面目可憎!”
况不周被气得又吐了一口血,目光逐渐散漫,看不清东西!
但他仍然撑着,笑着回道:“不好意思,在这方面,我的确不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