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懿眼疾手快地朝前伸手。
珠贝面具脱下,露出一张极美的白皙脸庞,惊艳到令人窒息,说是艳冠天下都不为过,永乐郡主紧闭着双眸,一双极为好看的柳叶眉弯弯,晶莹剔透的脸庞宛若天赐,卷曲翘动的睫毛长而密,落在眼睑处成立一片阴影,苍白的嘴唇微抿,少了几分血色,仿佛睡着了一般,让人舍不得惊动。
纵然是眼前容颜绝世的甄懿,都不禁露出惊艳之色。
甄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艳的眸光怔在了永乐郡主的脸上。
“甄太医。”堇色轻轻唤了一声。
甄懿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朝着永乐郡主的天汇穴精准施针。
甄懿握住永乐郡主柔若水葱的手指,缓缓地将细腻的银针滑入指尖里头。
钻心之痛。
“这是!”堇色几乎是失声的惊叫。
“嘘——”甄懿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我这是在放毒血。”
甄懿垂下永乐郡主的指尖,顺手端起一旁架子上的盆作接下之势,很快,红到发黑的血缓缓地从永乐郡主的指尖流淌出来。
“甄太医,这是有人给郡主下毒?”堇色在西凉的皇宫里也算是老人了,宫里明争暗斗的伎俩早就烂熟于心。
甄懿点点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指尖的黑血缓缓排出。
“所幸毒不深,放出毒血便应该无碍了。”
闻言,堇色上前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永乐郡主的面色,才舒了一口气。
“甄太医,可知道是什么毒?”
甄懿大手一收,拔出了指尖的银针,丢入了飘着一层浅浅黑血的盆中。
“这还有待我进一步查看,总之,郡主她已无大碍。”
堇色感激地朝甄懿行了一礼。
“究竟是何人在何时下的毒?”堇色面上的和善之色尽收,恨恨地咬牙。
甄懿捧起这盆黑血,粗略一看,盆里乌泱泱的一层薄薄的,层次分明,一块又一块地淤沉下去。
“皇后娘娘肯定都担心坏了,我去外头给他们报个信。”
甄懿转身开门,跟皇后大致说明了情况。
殿外的皇后一听完甄懿的禀报,脸色郁沉,衣诀翻飞间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传令下去,内刑司即刻彻查今夜之事,本宫务必要在三日内查清真相,给永乐郡主一个交代!”
皇后磅礴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殿宇间,惊起一片胆颤。
“本宫去看看郡主。”说罢,皇后便想进内。
“皇后娘娘,郡主现在身子正弱,需要休息。”甄懿一口回绝。
“如此,那本宫就明日再说,且让郡主在本宫的凤仪宫安心住下,甄太医,此事还需你协助查清这下毒之人,务必找出凶手!”皇后道。
甄懿额头直冒冷汗,硬着头皮接下了。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太医使被赶鸭子上架,就没有好事过。
甄懿偏眸看了看殿内还未熄灭的烛火,心中一紧。
永乐郡主那张艳冠天下的脸,竟然跟她有三分相似!
熟悉莫名……
是巧合么?
殿内,安神香渺渺升起。
直到殿外完全没了声音,床上的人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眸中带媚,颠倒众生。
“郡主,人都走了。”堇色福了福身子,轻声道。
永乐郡主虚弱地从床上坐起,眼里的眸光喑哑不明。
“您实在也太冒险了,怎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堇色关切道。
“这不是达到了我们想要的效果么?”
“成功是成功了,但您的安危才是第一位,没有您,就是什么也没有。”堇色担忧道。
比起女帝陛下交代的任务,她更担心郡主的安危。
“哦?”永乐郡主一阵冷哼,娇艳妩媚的脸上多出几分冷漠,“我自打来了北辰,也就没想过,要如何全身而退。”
“话虽如此,可是……”堇色还想说些什么,便被永乐一口打断。
“好了,堇色,我知道的。”永乐郡主知道她心中的忧虑,别人能想到的事情,她自己怎么会想不到,但是她已经无路可退。
永乐郡主抬起白皙纤细的胳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人的余热。
迷迷糊糊间听着声音,像是女子。
手艺不错。
北辰的女医?
倒是新鲜。
堇色见永乐郡主对着胳膊出神,回想起方才见到甄懿的情景,心里一横,讲道:“郡主……方才为您诊治的女医……”
永乐郡主歪眸,目光里隐隐的不悦:“有什么就说什么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堇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容奴婢多疑,那女医长得……与郡主您有几分相似……”
永乐郡主面上波澜不惊,卷曲的睫毛却狠狠一颤。
“哦?”
“她说……她说她叫……甄懿……”
永乐郡主一个浑身战栗,整个脑子轰鸣一声,仿佛整座大殿之间都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耳畔翁翁地作响,额头间一片疙瘩。
“叫……叫什么?”永乐郡主苍白的薄唇吐出这几个字,像是倾注了毕生的热切。
“甄懿。”堇色肯定道。
面容与她有几分相似,又叫甄懿的人,不是她还能是谁?
永乐郡主倒吸一口气,眸里的水雾高高蓄起,快要止不住内心的喜悦。
“快……快去查查……务必要确定她的身份……”
永乐都不知,自己的话是如何出口的,只听得胸腔内碰碰的心跳如擂鼓般震撼。
堇色心下动容,沉着地点头。
“奴婢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她的身份来……”
永乐捻了帕子,拭去眼角挂着的泪。
如果是她,她还活着……那么自己来北辰这一趟,便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
直到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永乐才浅浅有了倦意,沉沉入睡。
这一夜,她竟有了五年光阴里难得的期待,仿佛久久置身于混沌之中时,一束光亮通透地打在她的眼前。
蓦然,五年前尘封的记忆,倏地涌现。
“传令,三品大夫甄觊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即刻起褫夺甄家所有人的爵位,发配边疆,其女眷贬为奴,终身不得释!”
“快走!”
“父亲!”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带着绝望的呐喊,彻底湮灭于火海之中。
甄家十九口,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