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茯苓张了张嘴,想哭却哭不出来。她知道来的人是谁了,虽然有些好奇,但她知道他一定有办法找到她,即使她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李逍遥。
真是的,为什么是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
“女孩子偶尔哭哭让人心疼,但哭成这样可就不好看了,眼睛都肿成大包了。”
李逍遥俯下身子,在她面前跪下,用左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既然我来了,就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王茯苓心里一颤,只觉得有些坚冰“咔嚓”一声,裂开了千年的坚硬。
他把手放到王茯苓的头上,温暖的触感从头发传进身体,像是春天的第一缕阳光,融化了严冬留下的寒冰,化成涓涓细流,淌进人的心里。
王茯苓的视线一点点的清楚,那粉色的东西化成一个人的脸,正微笑着看她。这张脸并不太过英俊,但却有独特的味道,和那份笑容一样,总是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刻进你的心里,成为你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刻痕。
手掌无意识的抓紧,直到指甲陷入手心,疼痛将她拉回现实。她发现自己恢复活动的能力了。
李逍遥对她伸出手,王茯苓犹豫了一下,把手放进他的手中。
真是小巧的手啊,他想,白皙干净,让人忍不住怜爱,恨不得放进心里用一生好好呵护。
真是宽大的手啊,她想,厚重沉稳,像是一课大树,可以一生一世守护你、庇佑你。
李逍遥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为她拍去身上的尘土,整理发梢。王茯苓有些害羞,扭动着想自己来。李逍遥低声说别动,她就不敢再动了。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将王茯苓的秀发吹起,有几缕头发飘到李逍遥头上,与他的头发缠在一起。王茯苓想伸手拿下,却又担心干扰他,只能作罢。
这些缠绕的发丝像命运一样,将两人紧紧的绑在一起。
闻着他的鼻系,面上发烧一般滚烫,王茯苓想自己现在一定很可笑,还好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好了。”
李逍遥满意地点点头,后退几步打量。
王茯苓面色发烧,她呢喃着,朱唇颤了颤,
“谢谢。”
“没事。”
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王茯苓才想起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刚要说“这里是……”
“亡界。”
“亡界?”冰冷消减了她的红润,她重新冷静下来,一股不安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那岂不是说我……”
“对,你已经死了。”李逍遥坦然说出这个事实。
虽然早已想过这种可能,但真正发生时还是令她措手不及,她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像是被攻城锤砸在胸口,就差飞出去了。回忆的最后是漫天飞舞的箭雨,将她射成一个刺猬一样的物体,那个躲在棺椁和柱子后放冷箭的人也走出来了,但她已经死去,没有看见他或她的面目。
我已经死了?王茯苓觉得很滑稽,但她知道这就是事实,她亲眼目睹的事实。何况李逍遥不可能骗她,他这人懒得撒谎,也没有必要。
只是就这么死去,还是让她难以接受,明明好不容易才考上云雨宗,明明才刚刚认识了李逍遥,明明还想回去祭奠母亲,看一看家乡的稻花,吹一吹素白的衣裙。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她甚至来不及悲伤,只是觉得这种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而自己连准备都没有做好,就像出去买东西时忽然下雨了,自己竭尽全力的奔跑,但那些糖果首饰小裙子还是变得脏兮兮和湿乎乎的。有些天灾不会因为人力而改变结果。
雨水落下还会蒸发,而死亡永远不会结束。
世上人多是如此,因为脆弱,在死亡这一生命永恒的话题中总是不占优势。
“原来我死了啊……太快了都没能和哥哥道别呢,还有父亲和几个朋友……”王茯苓说着说着就累了,倦意从四肢百骸涌出,弥漫到身体各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死都已经死了,说再多也应该没人听到。她觉得站着实在是太累了,就慢慢慢慢的坐下,不管泥巴沾了她一身,表情说不出是呆滞还是麻木。
我王茯苓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她发了好一会呆,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抬头对上那个微笑后,王茯苓从刚才到现在的疑惑终于明白了,这个消息比她死了还让人震惊。
她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逍遥。
“不是吧,你也死了?!”
这确实很让人崩溃,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杀死李逍遥?虽然这家伙整天一副臭屁的样子,但他的实力毫无疑问是顶级的。
不会是他自杀的吧?因为对王茯苓的愧疚,毕竟刚刚对人家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再加上他活了这么久,说不定趁这个契机就一起死了,反正这老怪物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她开始胡思乱想。
“你想什么呢?”李逍遥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我没死。我是来接你的,接你重回人间。”
“哦。”
王茯苓有些敷衍,或者说完全不信,经历过死亡后整个人好像变得有点麻木了。
李逍遥知道她不信,牵起她的手,“跟我来就知道了。”
“喂喂喂,你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的啊,你再这样我叫了啊!!”她跳起来拍他的脑袋,狠狠地一个爆栗!让你拉我!
反抗无效。
李逍遥不理会小姑娘的任性,牵着王茯苓走入沼泽深处,刚开始她还扭扭捏捏不肯就范,现在已经平静多了,可能是想开了,就算传说中的铜牛雷熊亲临,估计也不可能挣开他的束缚,自己拼命挣扎还让手腕疼得要命。
沼泽里有繁杂而庞大的树林,在这种阴森鬼气的地方长着同样阴森鬼气的树,树叶都掉了个干净,树皮也脱落的七七八八,怎么看都不像阳间的事物。
受环境影响王茯苓也安静了许多,李逍遥感受到她老实下来,笑了笑。
两人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李逍遥说“到了”,王茯苓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预想中的妖魔鬼怪没有出现,她还有点期待呢。
李逍遥将手指向远方,那是一座桥。
“三生桥。”